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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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餘青醒來的時候,外頭天光大亮,房裏頭沒一個人。
他爬起來,取了桌上的冷透的茶水,喝了一口,感覺身體裏幹渴的感覺緩解了一些,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坐在桌子跟前,瞧着院子外頭的光景,有些茫然。
他是闖了大禍了——他自然知道。那些人說得也沒錯,他是這家的人,卻也不是,分明與那些正兒八經的餘家人有不小的差別,被接回來,有一口吃的,還有讀書練武的機會,已然是極好了,可他偏生忍不住,非得在第一天就與人起争執……
如果他這樣做,那個所謂的“父親”會讨厭他麽?餘青忍不住想。只是再想,還是不太後悔,他本身就不是願意委屈求全的性子,什麽人拿一些小恩小惠來,就讓他讨好,他們也配嗎?
正愣着神,開着的窗子邊上飄來一縷青煙,凝成一個他熟悉的人形。他看過去,而後那煙敲了敲窗戶,問他:“我能進來嗎?”
餘青點頭,道:“你進來吧。”
他瞧着藺澤:“你跟着我幹嘛?”
也許是因着之前藺澤的話多少幫過他,所以現在的他對藺澤多少有點熟稔的意思。藺澤一直做着系統,卻對人類之間談話中各種深層的意思有些弄不明白。不過這小孩問他幹嘛,他回答也就是了。
藺澤道:“可以說是有人讓我來的。”
餘青明顯一愣:“……讓你來?”
“我可以算是來幫你的,但你也看見了,我這副樣子,也幫不上你多大忙,最多和你說說話罷了。”想着餘一周跟他說的那些事,藺澤慢吞吞道:“其實我覺得,你可以試着去信任……”
“信任?”小孩冷笑:“信誰?那個抛下我和我娘的爹?你也看見了,他已經有別的孩子了。”
“可他把你接回來,也不是專門為了害你吧。”藺澤道:“這件事如何處理,不信,你等着看看?”
小孩不說話了,半晌後,悶悶地來了一句:“興許我看不着了。我打傷了那個人,說不定就會被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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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藺澤來說,這反應已經夠了。餘一周對他說,這小孩以後之所以會長成一副反社會的樣子,多半就是因為,從小就沒體會過什麽善意。就這小孩成長的環境來說,連公正都是一種奢侈。
他們應當如何破局?餘一周說,潛移默化罷了。如果從小就生活在一個相對正常的環境裏,就是将一棵小樹的根給扶正了,以後就算是再出現意外,把他吹歪了,歪的程度也是有限。
所以這回藺澤沒回他的話,像煙一般,直接飄散了。
他的視線仍然停留在藺澤消失的地方,坐在那,想着這幾天發生的事,許久都沒說一句話,心裏頭卻隐約有點明白,他嘴上沒說,實則心裏頭對某些事還是有期待。
藺澤回到餘一周身邊——餘一周此時離小孩的距離也不遠,就在演武堂的中間坐着。
餘一周也是忽然被叫過來的。被打那小孩的父母說起來地位也不低,沒到聽見家主二字就噤若寒蟬的地步。出了這事,就跑到演武堂來,非要讨個說法。
這時演武堂中其他孩子都在,餘一周就坐在這,聽着被餘青打傷的那孩子的父母哭訴,還有演武堂的講師說話,聽完了,溫聲道:“小孩之間的事,不如讓他們自己來說說?”
“這怎能……”被打的小孩母親站起來,臉上帶着怒氣,只是因為餘一周的身份強壓着:“雖然都是孩子,卻也強弱有別,若是一味都由着他們性子來,那成什麽樣子了,還要學堂做什麽?”
餘一周道:“是你誤會了。我并未說不管,都由着他們來。只是孩子們雖然年紀小,卻也到了理解何謂是非曲直的年紀。這事發生在他們之間,自然要聽聽他們自己是怎麽想得,自然這想法有不對的地方,大人再說就是了。”說罷,他吩咐身邊的人:“去,将餘青帶過來。”
“呀,這下可壞了。”旁邊正訓練的一個小孩悄聲道:“餘青是昨天來的那憨憨嗎?他一看就不是很會說話啊。”
他身邊的孩子道:“那不如你去幫他說?”
“我說就我說!”
這下他正好找着理由不練功了,跳起來,咧着嘴笑,揚起臉上兩個梨渦,道:“家主,還有先生,這事我昨天也看見了!是雨秋先罵了餘青,餘青才打他呢!我覺得雨秋是自己讨打,餘青打了他,不該是正合他意嗎?”
他這話引得旁邊人一頓哄笑。練武的小孩,雖然也分誰和誰好,卻都頂看不上這般自己讨打了,再叫家長出頭的行為。這一笑,就笑得那雨秋的父母很是臊得慌。
雨秋的母親似是惱羞成怒,道:“你們這些孩子,說的什麽話,教你們習武,就是為了在別人說話不和你意時上去一頓打嗎?”
“姨姨,這話不對。”方才那小孩繼續道:“意見相左可以争論,可你兒子是專門來讨打的呀。”
于是又是一陣笑。這一會功夫,餘青和那被叫雨秋的小孩都被帶過來了。
演武堂中的話,他們多少也聽到了一些。餘青也沒料到,自己昨日第一天來,今日便有人替他說話,多少有些意外。他來之前想好,要是這些人一味怪他,他也不服軟,就是這會兒想好的話不太好說出口了。
兩人站定,都沒說話。餘一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那叫雨秋的小孩是臊得慌。他們在同一組,這一組的師傅便說話了:“昨日可是因雨秋先挑釁起得争執?”
餘青道:“是。”
雨秋看一眼他娘,最後不甘不願道:“是。”
“既然如此,那便罰雨秋加練五日,餘青确實打傷了人,加練三日,你們可服氣?”
兩人扭捏了一會,最終都說了服。
雨秋的母親還想再鬧,被兒子拉了一把,氣呼呼的走了。餘一周走前,對餘青笑了笑,道:“晚上來吃飯?”
見餘一周竟是不再提這事,一件在他看來極嚴重的事就這般過去了,餘青也不知什麽心情,胡亂點了點頭,目送餘一周離開。
他就站在那,想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麽。昨日打了人,他也不是一點沒受傷,所日今日才為了養傷沒來練習。可這事處理好,餘一周走了,他卻不想回自己的住處,就站在一邊,看其他人練習。
剛才有人為他說話,他要道謝才好。
方才為他說話的小孩叫餘淼,正恰好,不多時他們那一組也散了。見餘青在這,他主動湊上來,笑:“你怎麽這樣老實?”
餘青:“嗯?”
“師傅罰你是為了堵雨秋他母親的嘴,可你父親也在這啊,且你還占理,随便說說就能堵回去,你怎麽就認了?”
“還有昨天,想收拾他的法子多得是,你也太沉不住氣了吧?”
餘青啞口無言,想想說:“好像也是……”他咬咬唇,問:“你們都讨厭我嗎?”
“切。”餘淼說:“有些人就是嫉妒你天賦好,才拿有的沒的說嘴。厲害的人都一心練武,才不管那些事呢……”他四下看看,指着一個人:“你知道那是誰嗎?是明夫人的孩子,你同父異母的兄弟,他都不讨厭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