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複仇少年6
複仇少年6
第6章
其實在這之前,厲文之也隐約猜到,他能拿到這個機會,說不定就與餘一周有那麽點關系,可眼下真坐實了,他還是忍不住,感嘆餘一周對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他卻是不知道,餘一周一開始還沒想這麽多,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大抵也有冥冥中的力量,使一切殊途同歸罷了。
一開始時,餘一周是這樣想的,既然厲文之上輩子的機緣在這季公子身上,他這回也從這下手,多半能事半功倍,就從這方面着手,想想能不能找打門路,誰知挖着挖着,就挖到了更大的機緣。
上輩子的季公子興許也有過這一遭,從纨绔子弟的名聲中脫出身來,成了幕後更大的一位貴人的得力助手,自己又尋了人來,經營自己的勢力——他上輩子碰見厲文之的時候已經是勢力将成之時了,厲文之雖得了他眼緣,也沒撈到什麽大的好處,只是幫他經營點生意罷了。
這輩子厲文之——或者說是餘一周,碰見這位季公子碰見的早,他什麽都還沒開始,正是在用人之際,就被餘一周給發現了。餘一周是什麽人,哄一哄季公子這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還是一哄一個準。且他這殼子身世清白,經得起檢驗,初見時季公子與餘一周相談甚歡,再一查,這确實是個德高望重的教書先生,便定了心思,在自己身邊,給餘一周留下了重要的位置。
換句話說,他說要在這書院中找個臨時的伴讀,其間也有餘一周的功勞。仔細說來,這不過就是餘一周給厲文之鋪的路罷了。不過餘一周也不願事事都幫他做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恰當好處了。
一切塵埃落定時,餘一周也時送了口氣,并感嘆命運奇妙。
厲文之當時的表現好,确實時被這位季公子看在眼裏了,就算沒有他鋪路,而是貨真價實的真找個伴讀,保不齊季公子找的也是他。
想到此處,這間屋子裏的三人對視一眼,都在其他人眼中看見了類似的情緒。季公子請他們二人坐下,又揮了揮手,讓屋內兩個小丫鬟出去,只留了餘一周與厲文之兩人,才又一次慎重道:“先生莫嫌我煩人,我再确認一遍,您這徒弟,可信嗎?”
厲文之看看餘一周,又再度看了看季公子,瞧見他臉上凝重的神情,驚覺有些不對,恐怕這季公子找他來,并不是真要做伴讀。
一時之間,他心中并無半點惶恐,卻是有點激動。人都說富貴險中求,放在他這樣的普通人家子弟身上,連求個險字,都找不到門路,想到此處,他當即站起來,道:“不論公子想要我做什麽,我都可信。”
“原來你家先生還沒和你說麽?”季公子道:“你卻心大。”
“這不叫心大,是我相信餘先生人品。”厲文之垂眸,道:“我與先生認識,總比公子早些。公子既然都相信先生品性,那我更是深信不疑。”
他這話說得季公子笑了:“你這樣說,倒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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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一周繼續道:“你也莫多想,我那日與季公子認識,多談了幾句,本也不是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的。”餘一周笑了下:“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聽得餘一周要說正事了,厲文之不由得由緊張起來。餘一周瞧了季公子一眼,見他示意自己說下去,餘一周便娓娓道來,将這件事細細對厲文之理清楚了。
這件事的起因,原是與季公子來到此地的動機有關。季公子少時就是太子伴讀,後來改邪歸正了,成了太子心腹,太子派他過來,正是要尋一本古書,當作壽禮,進獻給皇帝。
據說那本書裏說了許多古時流傳的珍貴技法,如一種造紙之術,制造出來的紙張潔白無比,就算現在最好的紙張也望塵莫及。上輩子的季公子找沒找到書,餘一周不知道,現在的剛剛認識了這位季公子的餘一周倒是明白,要是他想要別的東西,餘一周不好找,他想要這本書,乃是正中餘一周下懷。
原因很簡單,餘一周是個穿越者,還是不止穿越過一個世界的穿越者。他穿過的世界,古代現代都有,再那些世界逗留的時間裏,餘一周也不是白白度過的,走過的每一個世界中,珍貴的文獻資料,他都不知道收集了多少,尤其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中的這一段時日裏,對本世界的人文風貌了解了許多,也正是明白,他給季公子,和他身後需要讨好的太子與皇帝什麽東西,才更能引起他們重視。
餘一周這次想要給出的東西不止一樣,當作代表給出的,是制造水泥的方法。不過這法子也不是給出去就能馬上用的,雖說每一個世界中生活的人都差不多,但根據發展歷史,有些東西和別的世界中出現的不太一樣,就要先試驗一番。
于是就有了季公子想找助手的這一樁事。其實他一開始,确實是想找幾個不得志的讀書人當助手的,一來,他們識字,還有被教育的經歷,幫着餘一周試驗起來,總有用處,二來,他也留着點心眼,要是餘一周真如他自己所說,手上真有那麽多古書中的方子,他的隊伍也該訓練起來了。
此時餘一周向他推薦了厲文之,還給他提了這個方法,直言可以讓他試試厲文之這人品行究竟是否如餘一周自己所說的這般是百般好,就有了再書院中尋找臨時伴讀的這件事,試過以後,季公子對厲文之也确實是滿意的。
厲文之聽完餘一周的這番話,心裏也确實是激動的很。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是心知肚明,若是餘一周這方子是真的試驗成功了,那季公子說不得就會成了載入史書的人物,後人用這方子一日,就将他的名字記上一日,這般大的事,要他來做助手,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餘一周向他說起這季公子時,他本來只是還以為,餘一周只是引薦一位貴人給他認識,讓他得一些銀錢上的好處,也為日後積攢一些人脈,卻是不料,他能從這件事中得到的,還要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學生必定不負先生所托!”厲文之向着餘一周又是行了禮,起身後,也向那位季公子行禮:“公子托付之事,我必當盡心竭力。”
“那好吧。”餘一周又是微微笑了笑,道:“茲事體大,書院那邊的宿舍,你就不要再住了,這幾日收拾收拾,搬到季公子這邊來吧,別走漏了風聲。”
厲文之又是行了一禮,謝過兩人,這才退下了。
季公子本也沒打算在此地留多長時間,也是因為碰上了餘一周,要試驗他提供的方子,才留了下來,即便如此,時間還是有些急迫的。因此餘一周與厲文之的試驗,也不得不抓緊了。
但在旁人看來,那就是厲文之這連功名都沒有的窮書生,是在季公子身上,不知得了多少好處了。這段時日裏他時常請假不說,一請假就走個三五日,不是說是陪着季公子游覽名山大川,就是陪着他去拜訪飽學之士聆聽教誨,旁的不說,這些都是正事。
開始前,總有些人說着不在意名利與攀附權貴,事實上要是真的将事實擺在他們跟前,他們倒是還要比任何人都在意的多。別人口中讒言,不久前就出現過一回,再照貓畫虎來一遍,厲文之倒是真的不在意了。他要做的正事還忙不過來呢。
說是給出方子的是餘一周,其實要是真做起試驗來,主導的反而輪不上他了。餘一周知道自己的專長不在這,就拜托了藺澤,由他來主持實驗。
藺澤是個機器人,分析起數據來最擅長,說起這一點,那是任何一個古人都比不上的。藺澤來自未來,身上裝載的是科技時代的人類千百年來遺留下的經驗,認真做起試驗,瞧着他的思路,方法,季公子都啧啧稱奇,更不提別人了。厲文之跟在餘一周身邊,學的陶醉,進步也是飛快,這一切讓季公子看在眼裏,更起了倚重他的心思。
昨日,季公子親自前去厲文之家,替他探望了他的母親,這消息一傳開,某些人對他,就更羨慕嫉妒恨了。
“誰知道,他才這點年紀,就入了貴人的眼?”書院中,有兩人啧啧感嘆:“早就聽說了,這位公子家裏本身是權貴不說,就連他自己的師傅,也是當代大儒。那位公子早年可以太子伴讀,入了他的眼,日後不就相當于一帆風順了麽?”
“難說。”他同伴啧啧笑道:“你說這些可太遠了吧,他到現在,可是還沒有半點功名呢。”
“便是沒有功名,得了貴人青眼,日後去人家府中當個幕僚,日子不也比你好得多?”這人又笑:“到底是同人不同命,你說旁的寒門子弟吧,就算是運氣好,進了這書院,也難熬到中舉那一日,多半就是回鄉做個窮教書先生,也就是到頭了,哪能像他一般。”
他們走後,樹叢中走出一人,看着他們的背影,狠狠咬了咬牙。
要是厲文之在這,正能看出來,這人是他的堂弟,厲輝之。
在厲輝之看來,剛才那兩人的話,無一個字不是在戳他的痛出。他家是比這兩人口中所說的寒門強些,卻也強不到哪去,放在前幾年厲文之父親還在的時候,他家連厲文之家都不如,何況他家還有一個距離中舉只有一步之遙的哥哥,母親早已說過,他要是沒這個天分,便不讀了,早些從書院出來謀個正經差事,說了親,好好過日子,以後也不差。
其實他也不是不能接受這般命運,但與厲文之比起來,他怎麽想就怎麽難受。正巧這時候與他交好的一人過來,對他道:“厲和來了,你不是和他約好了嗎,怎麽還不過去?”
“這就去了。”最後望了一眼那兩人離去的方向,厲輝之冷笑了一聲。
按輩分來說,厲和是他堂叔。厲和是族長的小兒子,和他這等早已被分出去,除了一個厲字,其餘占不到族中半點光的分支一點也不一樣。這人就是個纨绔,平時招貓逗狗,正經點的人都懶得搭理他,厲輝之依附在他身邊,也不是喜歡和他在一塊,就是這人出手大方,能撈到點好處罷了。
今日也差不離,厲和叫了他來,便拉着他一起到了家酒館,聽着歌姬唱歌,厲和一直喝着悶酒,倒是把厲輝之弄得有點害怕。
厲和這人一貫如此,心情不好就要喝酒,喝了酒就要耍酒瘋,更讓人害怕。
見他有喝多了的跡象,厲輝之趕緊拉住了他:“您可別再喝了……”
“怎麽着?”厲和已經是有了點醉意,對他大聲道:“在家裏,他們都管着我,在這你也有資格管我了不成!”
厲和把桌子一推:“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麽東西!”
一瞬間,厲輝之臉上出現了些怨憤,轉瞬便消失了。上前安撫歌姬:“你們先出去……”
厲和更不幹了:“你們也躲我?當我是瘋子?”
說罷他一伸手,直接抓住一個正要避着他往出走的歌姬,怒道:“你是想躲我?”
歌姬驚惶道:“不……不……”
只是這話說晚了,已經沒用了。厲和直接順勢将她推出老遠,額角磕在桌上,已經是暈了。厲輝之心中暗道不好,正想着接下來怎麽辦,就聽門被推開了。
“我的雯兒!乖女兒!你可怎的了?”這店裏的老板一聲驚呼,趕忙過來瞧那被他傷到的女子。老板先是看女子有無生息,見她性命無憂,剛松了口氣,又看見額頭上的傷,心下暗恨:“這不是破相了?”
“敢在我明月樓中鬧事,兩位公子不是頭一個,卻也不知你們是不是比以前那些人運道更好些!”老板喝道:“給我送官去!”
“等下!”厲輝之瞧着醉醺醺的厲和,咬了咬牙,忽而想到了一件事,急忙道:“我堂弟,我堂弟是京中來的季公子跟前的紅人!”
“紅人也沒用!”老板臉色青黑:“傷了人,就沒有能從我這好好走出去的道理!你先去牢裏帶着吧!”
轉天厲和與厲輝之沒來書院,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便是他們家裏人再遮掩,不少人也知道了,這兩人是因為在明月樓中鬧事,還傷了歌姬,被關押起來了。
明月樓的老板是女子,有傳言說,她可是本地父母官的外室,這十幾年裏,在明月樓中鬧事,就沒有能善了的。
這次倒是有意外,不過不是因為厲和父親是族長,而是因為厲文之。厲文之剛攀上的季公子,來頭之大誰也摸不清,要是他出面,保不齊這兩人還真能全身而退。畢竟往小說,不過是醉酒吵了兩句,不小心傷了個歌姬罷了,這事可大可小,端看判案的人怎麽想了。
厲文之一直沒出面,躲在他們做是實驗的地方,幾天沒出門。餘一周看他這樣,一時也沒有多言的意思,暗暗對着藺澤道:“你猜他會怎麽做?”
“他還正猶豫着。”餘一周問了,藺澤就一板一眼的分析:“上輩子他也栽在這上面,不知人心險惡,他當別人是親戚,別人卻很能忍下心拉他下水。”
“要是他還做了和上輩子一樣的選擇,我苦心孤詣這一通,就只當是扔水坑了吧。”餘一周也随意道:“他若是還是舍不下虛無缥缈的親戚情分,若是旁人口中的應當不應當,最後兜兜轉轉,也還是上輩子那下場,我又何必費這功夫?”
說實話,厲文之心底也是苦惱。确實,他一心想的是,堂弟一家待他再不好,他們也是親戚,若是這一回厲輝之入獄,就是前程盡毀。
他是不知道,上一輩子,他也遇見了這樣的一次抉擇。厲輝之和厲和也是打着季公子的旗號招搖撞騙,被人抓住,又求到他跟前。他也是自诩能擔下這件事,就幫他們擔了。卻不料日後厲輝之抓住機會時,對他下手才是半點不容情,處處擊中要害,非要說,他上輩子就是倒在了這一念之差上。
這些事,餘一周不會與他多說一句。隔天,請假的時間差不多,他也回了書院。聽着書院中的冷言冷語,他心中也是不大痛快。
又過了一日,他收到一封信,看過以後郁郁寡歡。餘一周也聽說了這件事,私下一問,原來是他母親送來的。
這倒是讓餘一周吃驚了。厲文之忙着的這段時日,餘一周去看過他母親幾次,明裏暗裏說明,厲文之前些時日在書院被攻擊,就是他那好堂弟幹的,沒想到這位夫人這次依然能這麽不計前嫌。
餘一周等了這些天,心裏估摸着,他最後做出什麽打算,也就是這一兩日了。他還正等着,下午時,厲文之就來找他了。
“先生,我想好了。”厲文之道:“請先生帶我去見一次院長大人。”
餘一周溫和問道:“怎麽,你想出來什麽了?”
“善心是留給該給的人的,他們多次害我,處處威脅我前程,我到了如今這地步,已經想不出來,不傷及我自身的能幫他們的辦法了。”厲文之淡然道:“以前我總念着,畢竟是親戚,許多事都不該多加計較,要互相幫助才好,現在是想開了……”
餘一周道:“這些都由你便是。”
“好的。”厲文之道:“我這裏有些證據,便去與院長禀告,上次在書院中,以謠言害我的人,正是我那堂弟厲輝之。就請先生按着書院規定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