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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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夏那天之後就沒再聯系過沈默,沈老爺子說讓沈默也去唐家走一趟,出于禮貌,沈默只得硬着頭皮複命。
好在那天唐夏沒有再家。
唐老爺子說唐夏最近幾天都沒有回來,多半是跟朋友一起喝酒去了,沈默也就陪着唐老爺子還有唐秦聊了幾句,就告辭了。
開春的時候,沈默去了樊家在京城的私立醫院,每天幾乎過着兩點一線的生活,沈默并不是商圈裏的人,從小也都不喜歡跟那些太-子-黨或是富二代們一起鬼混,所以這段時間沈沒有載聽到唐夏的任何消息。
也就是唐氏新出了一個電子産品,這幾天廣告正在播放着,其他就再也沒有了。
從某種意義上,這兩個多月,沈默覺得自己過上了跟別人一模一樣的所謂的“正常”生活。
另一方面,由于樊家的在京城的醫院是以療養跟康複為主的,所以工作相對于輕松一些,基本上朝九晚五,星期禮拜的還可以跟醫院裏的其他醫生輪流休息。
沈默每隔三天就會去下班路上的那個超市買一些菜屯在冰箱裏,星期六星期天就窩在家裏。
上班的時候還好,可以到獨處的休息日,沈默便會覺得無所适從,所以他就想讓自己忙一些。
沈默的父母常年在國外不回來,獨門獨戶的別墅,沈默也從不請阿姨或是小時工,每個角落都是自己親力親為,可是打掃的的時候,他卻從箱子裏翻出了以前上小學時候的田字格本子,上面工工整整的一筆一劃,姓名的那一欄是唐夏,然後是二年一班。
一瞬間,整個別墅又仿佛都充滿了小時候的影子。
還記得上學的時候,他跟唐夏總是一三五二四六的去對方家裏寫作業。其實說什麽寫作業呢,每次都是他在那裏奮筆疾書,唐夏坐等抄。
他本就覺得煩,唐夏還不忘在旁邊撩他,一會兒說他握筆的姿勢不對,他會兒說他駝背的,一臉的理所應當跟幸災樂禍。
偏偏每到考試的時候,唐夏的成績總是比他好,讓他氣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可是現在看來,那些曾經實在是太過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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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從沒想過跟唐夏分手之後要忘記唐夏之類的,因為他很清楚,他忘不了,所以他也不打算忘,也不會有人來跟他分享跟他搶,他覺得這樣很好,至少回憶很夠。
可是如果有願望的話,他就想着,如果時間能永遠停在那時候就好了。
這麽想着,那個頁腳稍稍有些泛黃的小薄本就被什麽晶瑩的液體打透了,将上面那個男人的名字暈染開來,直到眼前模糊一片。
***
一星期前,沈默收到了一份請柬,是他初中同校不同班的。
新郎是以前學生會的,比他們大一屆,是個沈默眼裏不錯的人,跟沈默一起參加過各種各樣的奧數比賽。
後來在國外也遇到過一次,那個人似乎是留在了英國,當時他就說過年回國結婚,還說要請沈默。
今天起的早一些,沈默将自己要穿的正裝拿出來自己熨燙了一番,他也懶得去買新的。只是沈默沒想到自己以前穿的正好的西裝如今穿起來确實有些肥了。
他倒是沒看出來自己哪裏瘦了,對着鏡子照了半天,又覺得似乎是有點瘦了。
出門的時候想着要喝喜酒,沈默就沒有開車,索性打了個出租車去了,誰知道一到地方,沈默傻眼了,入眼的一排價格不菲的豪車停在了酒店門前,似乎還擺出了超高難度的心形,引得一群人拿着手機拍。
一個個男同學英俊潇灑,女同學光鮮亮麗,多多少少的人雖然叫不上名字,卻也眼熟。沈默沒想到自己來的這麽巧,偏偏就看見新娘從頭車裏下來,後面的車裏跟着年紀稍稍小一些四個伴娘,彩帶滿天飛舞的。
此時正逢五月份的好日子,豔陽高照的,這衣服景象有些刺痛了沈默的眼睛。
沈默下了出租就站在一旁,新娘新郎的巨幅海報那邊傳來一陣嘻笑聲,沈默擡頭一看,竟然就看見到上學的時候總是叫唐夏老大的那幾個富二代。
沈默心裏一怔,他從不知道那三好學生會跟這一幫類似于三教九流的闊少在一起。
可是,唐夏該不會來吧……
只要這麽稍稍一想,沈默簡直有了上完禮就走的想法,這哪是結婚,分明就是初中同學會。
“沈默!”
沈默正覺得為難,那邊就聽到背後有人叫他,他一回頭,就看到了厲邵英。
這下子沈默更加的意外了,“厲邵英?你怎麽也來了?”
厲邵英初中跟他一個班,又從不參加什麽競賽,也從不參加學生會的活動,怎麽也會……
這麽琢磨着,沈默突然就想到了新郎淩海濤家裏做生意的。
做生意的,當然想要跟在京城紮根的厲家攀上些關系。
果然這些天活的渾渾噩噩的,腦子也就生了鏽。
厲邵英今天穿的跟樸素,黑色的襯衫,配了一條酒紅色的領帶,也不怪,他本就長得好看,再穿亮色的,就該搶了新郎的風頭了。
厲邵英上下打量了沈默一番,笑了笑,“沈默,這都五月份了,今天中午最高氣溫已經快要達到三十度了,你還穿西裝外套?不熱嗎?”
沈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家裏沒覺得熱,出來倒真是有點熱了。”
厲邵英回頭望酒店大廳瞅了瞅,他看着沈默,似乎是有話要說,沈默就這麽看着他,厲邵英只是道,“說實話,我以為你不會來呢。”
沈默不明白厲邵英何出此言,“新郎淩海濤,我們上學的時候還算是有些交情,在英國又遇到過幾次,他那時候就說了要結婚的事情,這又下了請帖,我當然要來了。倒是你,我還以為憑你的性格應該不會來。”
厲邵英抿了抿唇,“新娘是高敏,我覺得可能……或許……他會來……”
“高敏……”沈默喃喃自語着,他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他拿出了喜帖複又看了看,仔細想了想這才想明白,“啊,我想起來了,是上學時候給林威寫過情書的那個!”
厲邵英淡笑不語,可他眼裏的失望卻是那麽明顯,看的沈默心裏怪難受的。
只是沈默不明白,林威幾年都不肯出面,怎麽會因為一個一點都不熟的女同學的婚禮現身。
不過想到厲邵英上次那走投無路的絕望樣子,沈默似乎也就明白了那種類似于被日做夢的卑微希望。
厲邵英點了一根煙,沈默不由得蹙了蹙眉,“你以前上學的時候不是很讨厭煙味的嗎?”
“人都是會變的。”厲邵英看了看什麽,煙霧缭繞中,厲邵英又道,“對了沈默,你待會兒是還是上完禮就走嗎?”
沈默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厲邵英的表情,好像是認定了他會那樣做一樣。
厲邵英看着沈默一臉的茫然,又道,“我就是問問,如果不是的話,要跟我坐一起嗎?我今天可不像喝多,跟你坐在一起安全一些。”
厲邵英說着就朝着沈默眨了眨眼,沈默只覺得厲邵英像是喝怕了一樣,覺得有些好笑,“呵,厲大少這是怎麽了?上次不還是千杯……”
“咳咳咳,咳咳咳……”
沈默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厲邵英就一陣的咳,直咳的扶着花壇直不起腰。
沈默是醫生,而厲邵英這種普通人一聽都知道是不正常的咳嗽更是讓沈默警惕起來,“厲邵英,你生病了?”
厲邵英只是一揮手,一張臉被嗆的透出一片病态的潮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沈默上前一步摸了摸厲邵英的額頭,竟是燙的吓人。
沈默一下子就變了臉色,“你這樣不行,都燒成這樣了還出來幹嗎?有司機送你來嗎?沒有的話我送你去醫院。”
厲邵英還是揮手,“沒……咳咳咳,我沒……”
“你都說不出話了!”
沈默初步判定厲邵英或許是扁桃體發炎引起的高燒,他上去掰了掰厲邵英的頭。
可厲邵英本來就很高,又不配合,沈默索性站在了一旁的花壇上,強制的去扯他嘴巴,厲邵英實在是太燙了,這樣上下絕對是不行的。
“你配合一點,張開嘴巴我看看,快點!”
“沈默,我真的……”
“喲,您二位這是演的哪出啊?”
一聲一聽就是有話外音的一句話落了下來,聽着格外的刺耳,沈默脊背一僵,這才回過頭去看,卻原來是幾個以前總是愛找唐夏的孫鵬他們。
可是在這三五人之後的,卻是唐夏。
沈默幾乎像是觸電一樣将抱住固定住厲邵英手的收了回來,下意識的移開了視線,一顆心像是要從胸膛裏蹦了出來,下意識解釋道,“厲邵英他身體不舒服,我是醫生,就想……幫他看看。”
“當醫生的就是不一樣啊,真是醫者仁心。”
“是啊,哪能跟咱們這幫俗人比啊。”
沈默低着頭不說話,不遠處的唐夏似乎也不打算出聲,沈默只得死死盯着唐夏的褲腳看,陽光照在唐夏的皮鞋上泛着光,直刺的他眼疼。
厲邵英終于順過了這一口氣,他看了一眼唐夏,眼中似有流光一轉,一改做派,直接趴在了沈默的背上,搞得沈默踉跄了一步,“沈默,我可能真的有點不舒服……怎麽辦?”
沈默這下子像是抓到了擺脫這種受罪境地的救命稻草,一手架住了厲邵英的腰,“那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等等!”
沈默腳下一頓。
開口的,是唐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