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度

第40章

第40章

出了包房，沈默就看見了坐在酒店一樓沙發上的厲邵英，還算沒喝到一醉不起的地步。

沈默嘆了口氣，坐在了他身邊，“沒事吧，厲邵英？”

厲邵英只是擺了擺手，随手拿出了一跟煙放在了嘴巴裏，可那拿打火機的手卻怎麽也打不着火，輕微的顫抖着。

沈默對此感到很驚奇，厲邵英是很讨厭煙酒味道的。

初中的時候，林威偷偷買過煙抽，結果沒等老師發現，厲邵英就把林威的煙搶走扔掉了。

因為這件事，這兩人還鬧了脾氣。

不過林威那種人，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就算今天看起來跟你打起來的，明天也會第一個跟你說話。

唐夏總說，林威的字典裏，沒心沒肺占了99%。

沈默見厲邵英實在喝了不少，臉上都泛起了紅暈，便伸手奪下了他手裏的打火機，“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默因為開了車所以沒有喝酒，他将厲邵英扶了起來，好在厲邵英的雙腳還算聽指揮，沒有讓沈默太費勁兒。

出了酒店門，沈默剛想問有沒有司機來接他，厲邵英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央着道：“沈默，陪我聊聊好嗎？”

或許是厲邵英整個人都太不對勁兒，沈默想了想便答應了下來。

厲邵英腦子還是很清楚的，帶他去了他的地盤上的一處酒店套房，要了瓶洋酒。

沈默也就跟着喝了一些，後來盡管沈默好言相勸，那一瓶紅酒還是差不多讓厲邵英給喝了。

沈默看的出來，厲邵英想找人傾訴，并且他的精神狀态已經到了瓶頸。如果再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問題的。

一瓶價值不菲的酒被像果汁一樣喝下了肚子，厲邵英這才算是真正的喝多了，一直拉着沈默聊着初中的瑣事。

可是說來說去，厲邵英張口閉口都是林威幹過的那些蠢事，分明都是那樣開心的事，沈默卻越聽越難過。

厲邵英又喝了一口酒，指了指沈默，“沈默，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啊，你跟唐夏肯定有問題。”

沈默咬了咬唇，“沒有，你別亂猜。”

厲邵英慘慘一笑，“沈默……你知道嗎，我希望你們好。就算壓力再大，也不要分開……你看看我現在後悔的樣子，這就叫懲罰。”

“沒那回事！”沈默連忙道，“林威的性格你也知道，芝麻大的事情他都能跳起來。你是他同位，還坐了這麽多年。等他氣消了，他就會回來了。”

“同位……啊……”

厲邵英突然用手捂住了臉，那無名指上的戒指，沈默看的分明，“是啊，他上學的時候最喜歡叫我同位了，他說認識我很開心，他說他喜歡我，他說他愛我，他說這輩子只認我做他的男人。可是他騙我……他從沒跟我說過赫連家的事情，我那時候真的懵了的。後來又發生了那種事……可，可我沒想過要跟他分開的，我真的沒有的……”

“厲……”

沈默還想說什麽，可下一秒那晶瑩的液體就順着厲邵英的指縫滴落，濡-濕了那沒并不起眼的銀色戒指，狠狠地砸進了如血的酒中。

沈默有些怔住了。

他本以為厲邵英跟林威只是單純的情感問題，可這麽多年不見，他已經看不懂曾經那種得過且過的厲邵英了。

這個集萬千寵愛與仰視為一身的厲邵英，在這一刻确實已經可以用偏執來形容了。

在沈默看來，厲邵英有時候比唐夏還要難捉摸，仿佛天塌下來了，厲邵英也都不會在意。可是那樣随性的男人竟然為了林威那樣一個像是永遠都長不大的大男孩……哭了。

許是包房裏太熱了，沈默只覺得呼吸也有點困難，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厲邵英顫抖不已的肩膀，“你可以找到他的，厲邵英，你要相信你自己啊。”

厲邵英突然就笑了，卻苦澀的讓沈默無力招架。

他聽見厲邵英那樣的笑着說：“你知道嗎沈默……那個狠心的家夥就那麽走了，一走就是五年多。我到處都找遍了，可是他躲着我，他不肯原諒我。我有時候就在想……是不是我有一天死了，埋在了某個不知名地方，他都不會知道呢？要是他哪天回來聽說我死了，他是不是也會傷心呢。那個狠心的笨蛋……怎麽就能這樣躲着我呢。”

“厲邵英……”

厲邵英突然就抓住了沈默的衣袖，寬大脊背像是不堪重負一般微微弓了起來，明明是這樣一個耀眼的男人，此刻卻卑微到令人心疼，他甚至可以看到厲邵英微微抖動的脊背。

“沈默，我真的受不了了……如果我不跟你聊聊他，我甚至覺得他是一個從不曾出現在我生命裏的人，那一切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我一個人的幻覺！五年多了，那麽多的日日夜夜，我沒有一天可以睡得着。一開始我恨他，後來我更恨我自己。教學樓要拆了……我做夢都希望他能來這次的聚會，可是夢還是落空了。我托唐夏找他，托廖家找他，托我能夠得到的所有的人找他，可我找不到他……我把他弄丢了。”

“厲邵英……”

不知怎麽地，沈默竟然也哭了出來，或許是氣氛使然，或許是想起了這四年中他的某些心情，加之今天觸景生情，還有他自己不勝酒力的身體。沈默開始一下一下拍着厲邵英的顫抖不已脊背，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是啊，不過就是一場戀愛，怎麽就會那麽難受呢。

如果他是因為性別，那厲邵英呢？

厲邵英似乎徹底陷入了混亂，他只是緊緊地抓着沈默，像是抓着一塊浮木那樣，聲音幽沉又絕望，“那麽……我還要再撐多久才能見到他？一年，兩年？三年？還是永遠……沒有期限，永遠都是杳無音訊。我寧願他跟我吵，跟我鬧。哪怕不原諒我也好，做回朋友都好，只要別讓我看不到他！可是這些我又能跟誰說呢？沈默，我撐不下去了，沒有那個笨蛋，我不行啊。沈默……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厲邵英就這麽抓着沈默的雙臂泣不成聲，厲邵英是真的喝多了，也像是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一樣，說着哭着，最後竟然像個孩子一樣坐着抱着沈默就睡着了。

***

沈默好不容易把厲邵英架到了床上，那邊唐夏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沈默有些怔住了，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這才接了電話，還不等他出聲，就唐夏大聲質問道：“你去同學會了？還送厲邵英回去了？！行啊沈默，你挺有能耐啊。”

“唐夏，不是的……厲邵英他不對勁兒，我怕他出事所以才送他的。”

“我當然知道他不對勁兒所以才讓你離他遠點！等等……你哭了？”

沈默一怔，猛地抹了一把臉，“沒，沒有。”

“你放屁，我又不是聾子！操，他把你怎麽了？！你現在在哪呢？”

“沒有，我就是覺得厲邵英他……他太慘了。”其實沈默很清楚他現在這樣并不完全是厲邵英的事情，卻也只能找到如此不能令人信服的鬼話。

“沈默！我他媽真是服了你了！他慘那也是他自己作的，你哭個屁啊？！你是不是在厲邵英那邊的酒店呢？”

“唔……”

“你給我在那等着！”

唐夏說着就挂斷了電話，沈默出了酒店就坐在外面那個噴水池邊上擦着怎麽也止不住的眼淚。

寒冬的夜晚，沈默臉上都快凍僵了，他似乎想借助這種冷風把自己的腦袋吹的清醒一點，卻是越吹心裏越難過，心裏都像是要變成一片凍土了。

“沈默！”

一輛奔馳就這麽甩了過來，黑色的輪胎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那邊就聽到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接着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在了懷裏。

此刻的沈默已經是酒意上頭，這懷抱實在是太溫暖了，溫暖到他忍不住抱了抱。

“唐夏？”

像是想求證什麽一樣，沈默小聲喊了一句。

“恩。”

“唐夏……嗚……”

沈默的情緒像是徹底的崩潰了，他覺得太疼了。

喜歡一個人怎麽就這麽疼呢？

在一起對不起家人，不在一起似乎又對不起自己。

唐夏看着哭的不成樣子的沈默，将他抱得更緊了，沈默像是在這裏凍了很久了，本就瘦弱的身體變得又冷又僵。

唐夏簡直不知道厲邵英給沈默灌了什麽迷魂湯，竟然能讓沈默哭的這麽傷心。

不過想想上學的時候沈默因為一個惡俗的肥皂劇一直哭到打嗝的記錄，唐夏只得咬了咬牙。

他怎麽就會喜歡上這麽個沒用又膽小的男人呢？

“別哭了！林威又不是升天了，他就是不想見厲邵英了，你至于嗎？”

“可是真的太難了……怎麽就這麽難呢……”

唐夏心覺不對勁兒，這才扯過沈默盯着他淚眼朦胧的一張臉看，沈默的臉上紅紅的，像是燒暈了一樣，唐夏心裏一慌連忙用手去試沈默額頭的溫度，沈默并沒有發燒……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你喝酒了？”

關于沈默謎一樣的酒量，跟謎一樣的醉酒體質，唐夏曾三令五申禁止他喝酒，可顯然沈默今天沒有把他的話當回事兒。

“我真是！”

唐夏簡直恨不得把他摞一頓，最後卻一把将沈默抱進了車。

他将溫度往上調高了一些，自己熱的把外套跟西裝都扔到了後座。看到沈默還是醉醺醺的在那裏自言自語，唐夏只覺得心情煩躁。撥通了厲邵英的電話想把他罵一頓，接的卻是厲邵英的弟弟。

這孩子倒是客氣，估計也是知道他哥這幾年不正常，害得唐夏準備了一肚子的惡毒話沒了用武之地。

其實今天這幾天唐夏的心情很不好。

七大姑八大姨的，落難的時候也不見他們伸手，倒着今年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瘋了一樣的要給他介紹女朋友。

要不是老爺子也在，他早就發飙了。

聽了好幾天的廢話，喝了幾頓不怎麽痛快的酒，見到了幾個像是一個批次生産出來的大家閨秀，唐夏正想明天有空去找沈默，結果沈默就去了同學會，也沒跟他說一聲。

現在倒好，沈默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被厲邵英的尋妻舉動感動的哭天嚎地。

唐夏這一刻着實覺得自己才是最可憐的人。

厲邵英跟林威，他個人認為厲邵英是過錯方。

因為林威那種的，一看就知道是沒腦子的笨蛋，上學的時候哪次跟厲邵英生氣都沒有超過一節課的時間就和好了。如今一消失就是幾年，指不定是厲邵英幹了什麽缺德事。

唐夏就這麽單手撐着反向盤偏頭看着沈默，沈默哭的腦袋一點一點的，除了讓人牙癢癢之外，紅紅的耳垂卻向叫人咬一口。

唐夏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頸，感覺還是冰涼，索性輕輕抱住了他。

沈默的嘴唇一抖一抖的，也聽不清楚說的什麽。唐夏靠近了些，忍不住親了親沈默的唇，喝醉的沈默像是小嬰兒那樣只得緊緊地依附着唐夏。

似乎他想做什麽，沈默都只能乖乖就範，不會說一些氣死人的話，不會跟他說分手。

這麽想着，唐夏心念一動，正準備好好品嘗這塊蛋糕，那邊沈默就跟個孩子似的用手抱住了唐夏的後背。

唐夏此時只穿了一件襯衫，沈默的兩只手像是冰塊一樣。唐夏抓住了沈默放在自己的腰上的雙手正想給他暖暖，沈默卻将腦袋拱進了唐夏的懷裏，“怎麽辦……”

唐夏怔了怔，伸手搓了搓沈默微紅的臉，低聲道：“什麽怎麽辦……嗯？”唐夏說着，低頭吻了吻沈默的耳朵，沈默下意識的縮了縮身體，雙眸在唐夏的臉上掃着，卻又找不到焦點。

沈默的神情恍惚着，他仿佛在夢裏看到了唐夏，唐夏的懷抱還是這麽溫暖，他舍不得放開的，卻又不得不放手的懷抱。

這一刻，仿佛這一年中的種種苦澀跟不舍還有隐忍都化作了無底洞将他整個人拉了下去，他不想分手的。

相反的，他的确很想要唐夏陪着他，就只陪着他。然後他們可以什麽都不顧，去一個誰也不認識他們的地方生活，他可以把唐夏藏起來，誰也別想搶走他，說他一句不好。

“唐夏……我們可以好好的吧？我可以，保護你的吧……”

可以這樣的吧？

誰也不用管，他可以擁有保護這個男人的力量，為他遮風擋雨，不讓他受累，不讓他露出那種傷心的表情。

“笨死了，誰用的着你保護！”

唐夏簡直高興地不能自已，他一把将沈默抱在了懷裏，這是沈默第一次說要保護他，就說酒後吐真言，看來沈默喝醉也不一定是一件壞事。

唐夏用力的親吻着他，像是面對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那就別再跟我分手了，你這個混蛋！”

沈默猛地吸了吸鼻子，哽咽的說不出一句話，只是拼命地點頭。

唐夏再也忍不住了，一手就解開了沈默的衣服，目光灼灼，猶如一頭貪婪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