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度

第23章

第23章

一升入高三，沈默心裏的壓力就更大了，周圍議論的話題也都是成績跟報考，再無其他。

而最近的唐夏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沈默不遲鈍，他感覺的到。

可越是感覺的到，沈默就越是拼命的想要逃避。

他已經逃了好幾年了，而唐夏自從初中的時候問過他一次敢不敢跟他在一起之後，就再也沒提過了。

可唐夏不提，不代表他不想。

沈默是個良好家庭教育出的孩子的傑出代表，他不敢邁出那一步，明明知道是錯的那一步。

雖然唐夏說“我們只是互相喜歡，有什麽錯？”，他也覺得唐夏說的沒錯，他們是沒有什麽錯。可是當全世界都覺得你錯了的時候，你又能如何呢？當所有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着他跟唐夏，當長輩們的失望，還有朋友們抵觸的目光似是萬箭齊發一般的刺向他跟唐夏的時……沈默連想的勇氣都沒有。

唐夏很勇敢，甚至固執的可怕，沈默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唐夏不是鐵打的，他也會受傷，而如果唐夏離開了自己，或是自己主動離開，他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呢？

是不是就不會稱為衆矢之的了呢？

因為喜歡就要毀了對方，值得嗎？這樣做對嗎？

沈默找不到答案，也無法向別人讨教。他覺得在這條路上是孤立無援的，他只有唐夏，可是唐夏會受傷，他不想讓唐夏受傷，唐夏已經很累了。

沈默永遠都不會忘記在那天在葬禮上一手拉着唐秦，一手拉着唐雨川，默默站在而唐爺爺身邊的唐夏。那樣畫面深深的刺痛了沈默的心，他想幫助唐夏，他想拉住唐夏的手，他想從背後抱住他，可是他不能的不是嗎？

他當時就在想，如果他是女孩子，就憑兩家的關系，定親什麽的在京城這個圈裏裏也不在少數，可他是個男的。

他要是抱住了唐夏，就是束縛了他，就是毀了他。

這兩年唐夏的隐忍跟努力沈默是看在眼裏的，因為唐夏是未成年所以他們不會灌他酒，可是那些東西卻是如影随形的。當唐夏本該潔白無垢白色襯衫上沾滿了煙酒味，沾滿了名利場上令人作嘔的味道時，當唐夏盯着滿是血絲的眼睛看着他說“沈默，給我抱一下”的時候，他其實有很多次都很想哭。

他覺得唐夏太累了，他明明需要休息，可卻不能休息。

唐夏的路是要靠他一點一點打拼的，他不能幫他也就算了，如果再讓唐夏因為他背負一個“同性戀”的罵名，沈默覺得會生不如死。

如果喜歡只能成為彼此的枷鎖，那麽為何還要束縛彼此呢。

就憑這喜歡的名義，就能成為毀掉一個人的借口了麽。

然而，唐夏那邊也不好過。

這幾個月唐夏絲毫沒有提起填報志願的事情，不是因為他不想給沈默壓力，而是他開始對自己沒有信心了。

他希望沈默可以從商，沈家也做醫療器械方面的生意，他大可以不用學醫，畢竟他們家就他一個獨子。可沈默卻喜歡學醫，沈默的父母也似乎并沒有多做幹涉。

可唐夏心裏卻明白的很，自從那年他跟跟沈默說了要跟他在一起，問他敢不敢之後，沈默一直都沒有正面回答他。唐夏也産生了逃避的心裏，那時候也覺得時間還早。

可是這幾年發生了很多事，唐夏不可能再有那種丢下整個唐家自己跟着沈默私奔的思想了，在他父母去世的那天，當他看到一臉皺紋的爺爺跟一臉淚痕的唐秦還有唐雨川的時候，他就知道……比起沈默，他有必須要擔起的責任。

可是唯獨沈默，唐夏不想放手，他也放不了手。這麽多年從小一起成長起來，彼此身體上的一個個烙印都是由對方一點一點釘上去的。

表面上看他是這場感情之間的主宰者，可是潛移默化中，其實不斷在改變自身的性格，修改自身的底線的卻也是他。

沈默膽小，他就伸出手緊緊抱住他。

沈默不敢向前，他就拉住沈默的手死活不放。

沈默怕那些利劍，他就沖在他的身前為他抵擋……

可是如果沈默不在他的身邊了，如果他不在沈默的身邊了，沈默會不會就不要他了？

會不會就縮進了他自己的那個殼子裏不願意出來了？

他要怎麽做呢？他該怎麽做呢？

靠近了怕把他吓跑，退後一些又怕再也抓不住那個人。

可是一味的逃避跟退讓并不能解決問題的，不是麽？

唐夏找不到答案，他想問，可又不敢問。這種折磨讓唐夏心裏掀起了一陣一陣的自嘲，原來，被牽着鼻子走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從初中的懵懂到高中的認知，沈默依舊跟以前毫無變化。

他依舊不勇敢，依舊愛哭，即使有時候他們什麽都沒幹只是躺在一起，阿姨來敲門的時候，沈默都會像一只受驚的兔子一樣毫無猶豫的推開他。即使是深夜無人的小巷偶爾響起一聲小奶貓的叫聲，沈默也會跟觸電了一樣甩開他的手戰戰兢兢……而每當唐夏看到沈默那樣不安害怕的時候，他除了生氣，更多的卻是心疼跟自責。

口口聲聲的說什麽保護，還不是連個安心就無法給他？

自己還是太弱了吧，他應該在努力一些的吧，當他在這個社會上站穩了腳跟，他們是不是就不用怕那些東西了？是不是就沒有人敢品頭論足了？是不是他就不會這麽害怕了？

唐夏不知道結局，所以他只能逼迫着自己更加的努力，更早的接手公司。他心裏很明白，如果他不努力，最後受傷的不只會是他，還有他的家人跟沈默。

他擋不住別的流言蜚語，萬箭齊發，可是唐夏明白，是要他足夠強大別人就不敢指戳他們的脊梁骨，而至于背後說什麽，他不在乎。

可是他現在沒有那種力量，他需要成長的時間。而在那之前，他們會面臨更多的困難，可沈默會不會也像這樣，毫無猶豫的選擇用推他的這種選擇作為兩人的結束？

會不會在他一無所有之前抛棄他？

會不會覺得他沒有力量保護他所以離開他？

會不會瞻前顧後，因為不想傷害親人朋友所以選擇傷害他跟他自己？

将近三年的時間裏，唐夏可以說是提早步入了社會，人情冷暖，爾虞我詐他看的很明白。他覺得很累，可他卻也知道他會這麽一直累下去，可是若是身邊有沈默在，只要沈默願意跟他一起勇敢，或是只要在背後握住他的手，他就不覺得累了。

可是沈默會嗎？

如果沒有了那種力量，他還能前行嗎？

如果沈默沒有了他，是不是就解脫了？

如果說沈默只是害怕的話，唐夏卻比他要承受的多得多，因為唐夏想的是以後，沈默想的是現在。

唐夏覺得他必須要堅持，他要他在身邊，他要緊緊的抓住他，綁着他一輩子。

沈默卻在不停的問自己，他該堅持嗎？他該在他身邊嗎？他該緊緊地抓住他嗎？他該放彼此自由嗎？

這一年，唐夏十七歲，沈默十七歲。

可是他們想的，要承受的，卻遠遠超出了這個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