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羅雯又一次後知後覺，回家看見笑得一臉純真的人形哈皮，怔了一會兒，認命似地長長嘆出一口氣，愛咋地咋地去吧……
“哈皮必須适應陌生的環境。”蘇少延不給她想別的事的時間，說，“下午我們帶他出去走走，和人群接觸看看。”
他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但羅雯總覺得前面有坑。
蘇少延眼神微閃，“前面做了那麽的努力，不能白白浪費，說好了一起去蘇家，你還瞻前顧後猶豫什麽啊！哦……你是不是害怕重新愛上我？”
果然，羅雯白他一眼，很痛快地答應下來了。
秋風拂過長街，紅的黃的落葉鋪滿了甬道，踩上去，厚厚的落葉便發出“咔嚓咔嚓”的脆響。
哈皮的眼中充滿好奇，一路東張西望的樣子，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聽我的準沒錯，狗眼中的世界和人不一樣。”蘇少延頗為自得，“他整天關在家裏，你又喜歡拉緊窗簾，都快把人給關傻了！”
羅雯沒說話，的确，除了這兩天晚上出來放放風，這小半個月哈皮形同坐牢。
蘇少延好不容易壓過她一頭，心裏那個得意，“你就是太端着了，說好聽點是有原則，其實就是不自信！”
“什麽意思？”
“咱們談戀愛的時候，你就在中間畫了條線，出去吃飯AA，我送你禮物，你一定會回送我一個差不多價位的，搞得我不得不遷就你的消費水平，吃飯找便宜的餐廳，送禮物都不敢送貴的。”
蘇少延語氣裏全是嫌棄，“讓別人看見，還以為我蘇家要破産了！”
羅雯好氣又好笑，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想讓你誤會。”
“對，我知道你不貪我的錢，可你不覺得太刻意了？”蘇少延微微嘆口氣，“就好像一場交易，我們滿足各自家庭的期望，卻對彼此敬而遠之。”
羅雯反問說：“那我使勁花你的錢，你就滿意了？”
“怎麽說呢，倆人談戀愛總要圖一樣，錢，長得帥，或者對你特別好，可你一樣不圖。我搞不懂你到底為什麽和我交往，就好像……只是完成某個任務，為了結婚而結婚。”
羅雯愣住了，眼中不由掠過一抹複雜的感情，她轉過頭，将視線放在漫天的黃葉上面，半天才說：“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利用我，如果換一個人，你會覺得愧疚嗎？”
蘇少延搖搖頭，“正因為你不愛我，我才決定履行婚約。假如老爺子走……我們離婚，彼此都沒有心理負擔，我還打算給你一筆分手費，能照顧你家的我都會照顧，這兩點都寫在結婚協議裏面了，還沒來及給你看，結果就出了這事。”
不愛他麽？應該是吧，要不然也不會那麽痛快的提出分手。
兩人同時沉默了。
一片金黃色的落葉随風飄下，打着旋兒，溫柔地落在二人中間。
這樣沉悶的氣氛讓蘇少延有些難以忍受，他又蹦又跳，故意把地上的小樹枝、落葉往羅雯腿上踹。
羅雯捧起一把落葉，“呼”地蓋到他頭上，狗鼻子靈敏，蘇少延被灰塵嗆得連連打噴嚏。
“欺負我沒有手？”蘇少延不甘示弱，後爪子連番刨地，羅雯猝不及防，一陣塵土飛揚過後，滿褲腿都是土和碎葉。
壞了，這把玩大了！蘇少延一見她陰着臉就知道要糟，卻一反常态沒有撒丫子就跑。
“臭狗！”羅雯一腳把他踹進旁邊的落葉堆裏。
蘇少延掙紮着，奮力從落葉堆裏露出狗頭，張嘴咬住她的衣角，往後一使勁，羅雯失去重心，撲通，一屁股坐到地上。
“看我佛山無影腳！”狗瓜子緊忙活，羅雯滿頭滿臉都是碎葉。
羅雯簡直要氣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翻身壓住蘇少延，呼呼幾下直接把他埋了。
目瞪口呆的路人：果然，養了二哈的，人和狗總要瘋一個……
夕陽慢慢收起餘晖，灰頭土臉的一人一狗一路低着頭，灰溜溜回到小區，還沒走到樓門口，蘇少延狗毛一炸，“車！車！”
“什麽車？”羅雯莫名其妙。
“我媽的車！”蘇少延的聲調都變了。
羅雯茫然地環視一圈，“沒有豪車啊。”
“我媽去什麽地方就開什麽車，來這種社區她絕對不開五十萬以上的車。”蘇少延倒吸一口冷氣，“就前頭那輛黑色的車，交給你了！”
說完，拽着哈皮的褲腳躲了起來。
還說自己不是二哈，看這慫樣……羅雯整整衣服，硬着頭皮往前走。
前方一輛不起眼的黑色私家車車門一開，李芳敏款步走過來。
她的五官和蘇少延很相似，卻沒有他眉目間的高傲，笑起來眼角會有細細的皺紋，一件簡單的淺駝色大衣顯得整個人親切又溫暖。
光看外表，根本無法将她和蘇少延口中的“魔鬼”聯想在一起。
但她不笑的時候，就會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羅雯見了蘇老爺子都不怵頭，唯獨見了她，說不清為什麽，總有點底氣不足。
“小羅，你好。”李芳敏溫柔地笑着，似乎沒看到羅雯的狼狽樣子。
羅雯不自然地往後攏了攏頭發，讪讪笑着：“阿姨好。”
“你和少延在一起嗎？”
“沒、沒有。”
羅雯不擅長說謊，眼神不由自主開始發飄，李芳敏看人無數，一雙眼睛又準又毒，自然是看出她在說謊。
她沒點破，仍舊笑吟吟說：“不請我上去坐坐？”
羅雯不好拒絕，只能請她進門，“我家又小又亂，您別介意。”
“怎麽會？我們也是白手起家幹起來的，我剛嫁到蘇家的時候連筒子樓都住過。”李芳敏不動聲色掃視一圈，臉上肌肉稍稍松弛，笑容更加和藹了。
自打上次沈悅突然襲擊，羅雯養成了随時隐藏蘇少延衣物的好習慣，而此時，她分外感謝沈悅！
“您喝茶還是咖啡？”
“都不用，我坐坐就走，小羅來，和阿姨說說話。”李芳敏沒有兜圈子，“你說你和少延之間存在一個無法解決的矛盾，我想來想去，這個矛盾，就是指夏曉靜吧？”
羅雯面色一僵，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是。”
李芳敏安撫似地拍拍她的手，“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曉靜是個好孩子，可惜不适合蘇家。”
羅雯問：“您早就知道蘇少延喜歡她？”
“喜歡？”李芳敏挑挑眉，目光滿是不以為然，“或許叫依戀更為準确，他在老爺子身邊長大，我和他爸忙于生意，陪伴他的時間很少。”
“老爺子的身體一直不太好，這些年多病多災，也沒多大精力管他，反倒是鄰居家的夏姐姐在照顧他！”
李芳敏笑了下，笑容透着幾分無奈和落寞，“小時候他滿口的‘姐姐說姐姐說’，曉靜說話比我還管用，一直到高中，少延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簡直成了她的小跟班。我這個當媽的……唉，我也是不稱職。”
羅雯沒有接話，只是默默聽着。
也許是憋的時間太久，李芳敏很想找一個人傾訴，深深嘆息一聲，“無論我如何彌補，這孩子總是和我不貼心，我甚至連模仿曉靜的傻事都做過！”
說着說着，她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你可不準笑話阿姨。”
羅雯剝了個桔子遞給她，“我看蘇少延現在挺尊敬您的，也挺聽您的話。”
“我要的可不是‘怕’。”李芳敏搖頭一笑，“為感謝曉靜，我想認她當幹女兒，正好也圓了少延的姐弟夢，可不知道她怎麽想的，竟然拒絕了！”
聽上去夏曉靜夠有心機的……
李芳敏說得隐晦，但話語中彌漫着對夏曉靜淡淡的不滿。
羅雯心頭微動，忽然明白了，她認可他們的婚約，不單單是因為蘇老爺子的施壓，更可能是因為她讨厭夏曉靜！
自古婆媳關系是一大難題，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蘇少延日漸長大，她日漸老去，那份“怕”又成持續多久？如果夏曉靜成了她兒媳婦，也許她只有被壓倒的份兒了！
羅雯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夏曉靜出國是不是李芳敏的手筆？
誰知李芳敏立刻說起這個話題，“曉靜這孩子也是命苦，剛結婚丈夫就出車禍去世了，唉，要不然也不會出國離開這個傷心地。”
羅雯如芒在背，被人看透的感覺可不怎麽好！
“少延重情，又念舊，你和他在一起大半年了，他對你就算比不上對曉靜，也比其他女人好得多——這點你不能否認吧？”
見羅雯點頭，李芳敏滿意地笑了，“所以呀，其實少延對你有好感，我們家也很看好你，你爸媽不也希望你嫁到蘇家？”
什麽意思？她希望自己和蘇少延繼續下去？又是“姐弟”，又是“依戀”，還有她的“不滿”，原來前頭鋪墊一大堆是為這個！
羅雯想也沒想直接拒絕，“可我沒興趣做備胎。”
“我理解你，不反對你退婚。”李芳敏仍笑着，不過說話的聲調有些冷，“老爺子時日無多，最大的願望是看少延結婚，算阿姨求你，在老爺子離世之前，哪怕是裝樣子哄他開心也好，和少延複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