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的記憶
山的記憶
姜绾将所有人嘴上都下了封口印，讓他們說不了話，熟練的活像個天生的綁架分子。
“唔——唔唔唔——”
侍衛長簡直淚灑襄都，他們真的不是祝常鳴的狗好嗎？
姜绾輕飄飄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陸還凜，輕哼了一聲，又離開他身邊去到茶水鋪裏，将那吓壞的老婦人給扶了起來。
“大娘，別害怕，我們不會害你。”
姜绾一邊柔柔說話，一邊将老婦人的攤子全部整理在她的推車上，拍了拍手道：“大娘，你快走吧，此處危險，不宜久留。做生意的話，還是去城內做最為安全些，此處荒郊野外，誰知道會出現什麽魑魅魍魉？”
說到魑魅魍魉時，她的眼神又落在被綁住的黑衣人身上，面帶冷笑。
“妖物盛行的世道，有些人仗勢欺壓平頭百姓的惡意，可絕不啻于那些妖魔鬼怪。”
祝常鳴的人常常在襄都橫行霸道，仗着夜行衛是直屬于皇帝的暴/力機構，做了無數在妖亂大起之時令百姓更加民不聊生的事，他們要進你的屋子，給你定罪，在街頭擄走民女，只需要輕易一個編造的理由即可大做文章。
惡人與惡鬼，也用不着比比誰更惡，都是一路貨色。
黑衣人和侍衛們掙紮着看向陸還凜，卻發現陸還凜一改溫和神色，竟是目光生冷又壓迫的看着他們，讓人平白生出徹骨寒意。
老婦人顫抖着嘴唇貼掌恩謝：“謝謝，謝謝姑娘……”随後佝偻着背，顫顫巍巍推着推車，加快腳步趔趔趄趄離開了。
姜绾悠哉悠哉回到陸還凜身邊，低頭盯着他道：“首輔大人，你怎麽不起來？難道還要我一個皇帝的妃子來扶你嗎？”
陸還凜一手撐地站起來，淡聲戲谑道：“你倒是很入戲。”
他一站起來就讓人有極強的壓迫感，姜绾卻撇撇嘴：“你也不遑多讓啊。”
沒了法力，就是讓人不省心。
“唔唔唔——”
侍衛長又在拼命掙紮，姜绾卻不理他，走至那黑衣人之首身邊，居高臨下審視道：“祝常鳴為什麽派你們來這裏刺殺陸還凜？”
黑衣人之首有些驚疑不定的看着她，姜绾将他嘴上的封印解開，他出口便是一句質問：“瓊貴妃，難道你真如桓珏栩所說，是妖物所化？”
否則她為什麽會有如此法力？要知道，這根困住他們的繩子可絕不會是凡間之物！
“想知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啊，為什麽要殺陸還凜？”
那人露在蒙面黑布外的一雙眼睛卻是陰氣森森，嘴裏卻接着道：“你居然和陸首輔是一道的，若是叫陛下知道……”
姜绾嘆了口氣，看來今日的修為，是要大大的折損。
她從空間袋裏掏出先前許栖元給的真言丹，把那人的面罩一把摘了，将丹藥往他嘴裏不怎麽有禮貌的一塞，“來吧，吐出你的真言，告訴我為什麽。”
那人起先還咬牙堅持着，可是很快就眼神渙散，嘴裏不受控制的回答：“太子趙昱要扶持自己的人上位，暗中命祝首領将陸首輔刺殺。”
“祝常鳴……竟然是趙昱的人？”啧啧，這個老皇帝，真是遲早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陸還凜低頭看着姜绾，輕聲道：“躍龍之下，還有九三惕龍。”
“你是說，這祝常鳴就是九三惕龍？”姜绾心中雖有好奇，聲音卻非常冷淡。
“正是如此。”惕龍者，常常小心警惕，行事謹慎，祝常鳴是老皇帝身邊十分重要的情報人物，可惜這位惕龍幫的人是太子趙昱，而絕不會，也想不到去幫替兄出征的廢後淩英姝。
難怪先前的六龍在禦，好像總感覺少了一龍，原來是在這等着呢。
姜绾又将那黑衣人首領的嘴封印起來，此時所有人都用一種“原來瓊貴妃真的是妖物”的眼神看着她，她幹脆又妖又嬌的朝着他們眨了一下眼：“我就是啊，怎麽着？”
她目光轉向陸還凜，然後聲音又迅速冷淡下來：“帶我去襄郊外起了暴/亂的地方。”
陸還凜低聲道：“你無需過去，我去就可以。”
“否則你消失太久，皇帝必定生疑。”
姜绾輕笑一聲：“老皇帝對我百依百順，現在準許我自己出宮游玩了。”
“首輔大人一個人去襄郊外，要是被當地暴/亂的民衆殺了怎麽辦？你可是皇帝的人。”姜绾語氣頗有些陰陽怪氣，陸還凜只能用墨色的雙眸盯着她，卻沒有看出她到底是為何如此。
她最近變得格外冷淡，讓他以為先前那個成天想黏在他身上的女人是錯覺。
這個騙子手段很多，哪怕他已經通讀了凡間經史，都無法看透她究竟想做什麽。
陸還凜閉了下眼睛，淡聲道：“好，不過，要帶上這些人。”
他指的是皇家侍衛與祝常鳴派來的黑衣人。
姜绾冷淡的看他一眼，随即用空間袋将他們一把罩住，方才還在掙紮的一群人瞬間沒了蹤影，她拎起那只空間袋，擡頭斜睨陸還凜道：“看什麽呀，這空間袋是以前許栖元送的。”
陸還凜收回他停留在姜绾發頂的目光，輕咬了一下後槽牙。
他面色沉冷的點了點頭，随即沉默着行至前方帶路。
姜绾和陸還凜走進襄巍山的山谷之間時，此間蒼煙薄缈，鳥鳴空靈而清脆，層巒疊嶂之間更有斜陽穿林而過，讓這方山谷看上去不似凡間景象，反而如同神明長住之地。
妖冶的女子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站在一棵參天古樹邊自言自語道：“常言道虛懷若谷，若從前我心中能懷的是這樣的谷，那彼時再多的不平和沉郁，也都能一一消散了。”
随後她又将一根手指點在紅豔的唇邊，若有所思的喃喃：“唔……比之昆琅山還是差了一些。”
姜绾內心不得不承認，其實她是對昆琅山有些回憶濾鏡在。
她都已經三十多年沒去過那裏了，但也記得昆琅山山頂岩漿翻湧的地獄之景，那裏其實也并非全然都是美好的景色。
襄巍山是襄國皇室帝陵所在之地，因為風水極好，加之曾有修士斷言，此處雖不是修真之境，但在凡間确實是數一數二靈氣充足的仙山，因而備受趙明良的青睐，不但将帝陵建造在此，更有一間巨大的山間別苑坐落于山谷之處。
此次奮起/暴/亂的民衆，就是靠着農具占領了這座暫時無人居住的皇家別苑，大約在這裏擠了核心的帶領人物一百餘人，其餘十萬民衆則四散于山野之間各自找塊地簡陋的住下。
這些人多是亂世之中的無家可歸之人，他們聚集在這裏，只為去找一絲生的希望。
“看來不周山确實不值一提。”對于昆琅山，陸還凜只有偶爾某些年替季頌青去山腰上的“檀意”拿檀木念珠的記憶，因而對距離天塗山甚遠的昆琅山印象不深。
姜绾斜睨了他一眼：“有人把我關在不周山劍冢一年多之久，我對不周山能有多好的回憶？”
她至今都無法相信自己居然能在一座墳墓裏生活了這麽久，那裏冰冷昏暗，只有無邊冷寂，她甚至在那裏以棺木為床。
姜绾越想越委屈，加之又想起那個荒謬的夢，更加不想理陸還凜了。
她的腦海裏緩緩飄過一行字，追他的計劃給我緩緩，我現在要和他生氣。
陸還凜用手指摸了下鼻尖，卻道：“如果再回那時，我還是會這麽做。”
姜绾簡直氣的燒心，若不是她和他現在早已是前夫妻關系，她恨不能還像從前那樣去撓破他的手心，讓他知道她有多生氣。
斜陽穿林，晚霞紅豔，陸還凜看見山谷內有一處正飄起袅袅炊煙，淡聲道：“忘了那些回憶，走吧。”
姜绾一臉心情不佳的跟着他走近了飄起炊煙的地方，一座高門大宅，上書“襄巍行苑”四字，正是趙明良在襄巍山的行宮別苑。
此時，裏面正傳來極為熱鬧的酒壺碰撞之聲，人們在裏面道盡豪言壯語，也在裏面說盡他們想要的明天。
陸還凜正要伸手敲門，姜绾卻聞到了一股淺淡的妖氣，正想告訴陸還凜時，身後卻突然傳來“沙沙”的腳步聲。
姜绾轉過身子一看，竟然是持扇的祁杓和一身白衣的杜雪蓉。
“小姜道友，你怎麽會在這？”
祁杓露出有些驚喜的表情，杜雪蓉仙子般清麗的臉上也漾開一個笑來。
“啊，我……”
姜绾正不知怎麽解釋時，對面的杜雪蓉卻突然神色驚訝的看着她身邊那位剛剛轉過身來的男子，“陸……還凜？”
杜雪蓉的面色從驚訝轉為淡淡的欣喜，最後又有些隐秘的失落。
姜绾的眼神從陸還凜和杜雪蓉身上來回掃過，好奇的問：“你們認識啊？”
陸還凜從前一直久居不周山上，後來在天塗山也很少出去，他們是怎麽認識的？
陸還凜卻只是看了杜雪蓉片刻，也不知是不是在分辨，他沉默片刻，最後卻答了一句：“不認識。”
杜雪蓉攥緊了手中的劍，眼中全是難言的失落。
祁杓簡直是有些激動了，面色通紅的對着陸還凜抱拳道：“陸宗師，真的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在下是唐門大弟子祁杓。”
祁杓雖然不練劍，但是對于強者的欽慕之情一直都在，除了一些仍然不服于陸還凜的人，這世上幾乎沒幾個人見到他會不激動的。
“陸還凜，你怎麽頭發都白了？”杜雪蓉一雙清麗的眼睛始終沒從陸還凜身上移開過，眼中甚至是有些濕潤的在看着他。
陸還凜卻只是雙手抱臂，面無表情道：“你是哪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