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時隔三年,再次踏上這條回家的田埂,我心裏還是抗拒的。唯一支撐我繼續往前走的信念,是我哥。
我已經三年沒回家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一直看着他,總有一天會被察覺的。
三年前我考上省城的大學時,我就發誓,畢業後我不會讓我哥再為我吃苦。無論我到哪裏,我都不會落下他,只要他願意,我會養他一輩子。
可我知道,他不會願意。我前面二十一年的人生都是被他護在身後,現在,他又怎麽會選擇“拖累”我?
雖然對我來說,那不是拖累,是“恩賜”。可我沒辦法對他說出口,沒辦法告訴他,我也想像他一直護着我那樣,護着他一輩子。
今天是臘月二十七,天上沒月亮,田埂上的泥被凍的邦硬,沒讓我的鞋遭罪,但太黑了,我一個沒留神,被雜草絆倒,摔了一跤,于是我的牛仔褲遭了殃。
雖然摔了跤,但我挺開心的。我知道我很幼稚,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還用這麽拙劣的手法來獲取關注。但沒辦法,誰讓我哥一直吃這套呢。
過了田埂,又順着小道往前走了幾百米,才到村裏。我家就在村口不遠,對門劉封家院子裏還亮着燈,我借着那點光看了看表,十點了。
這個點老頭應該已經睡了,我并不想吵醒他,大晚上給自己找不痛快。我想給我哥發消息,讓他給我開門,但信息還沒編輯好,手機就徹底沒電,關機罷工了。
沒辦法,還是拍門吧。
“誰啊?”一個嘶啞的聲音從裏屋傳來。
就憑這兩個字我也能聽出來,老頭今晚肯定喝酒了。
我皺着眉頭,有些不耐煩的喊道:“我,開門!”
屋裏安靜了幾秒,然後我便聽到了一輕一重的腳步聲,向門口走了過來。那是我哥的腳步聲。
剛才緊皺眉頭的不耐立馬被上揚的嘴角所取代,門開的那一刻,我哥一臉驚喜的看着我,“杜武,你怎麽回來了?不說今年也不回家過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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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想你了,所以回來看看。”
我竭盡全力的克制着自己想将他抱入懷中的沖動。三年沒見,我竟然已經比他還高了,離家那年,明明還矮他半個頭呢。
“傻站着幹嘛?快進屋。”
我哥一邊拽着我的手腕往房間去,一邊朝隔壁老頭的屋裏喊了聲:“爸,是杜武回來了,你睡吧,別起來了。”
沒人回,應該是已經睡過去了。
如果他能就這樣一睡不起,那這一趟我回來的就真的太值了。
我哥拽着我回到房間,在昏黃的燈下看我,從上到下的看了一遍。
“好小子,這幾年個子蹿這麽高?都比我還高了,看着真是個大人了。”他頓了頓,看着我的膝蓋發出了疑問,“诶?這怎麽了?剛摔了嗎?這天氣外面地都凍得實在,把褲子脫了,我看看膝蓋有沒有磕破?”
“哥,沒事,就剛在田埂那絆了一跤,不疼。”
“有沒有事看了才知道,快,到床邊坐着,牛仔褲脫下來,我看看。”
看吧,我就知道,我哥還是和以前一樣,見不得我受一點傷。我奸計得逞,忍不住的彎了彎嘴角。
“傻笑什麽呢?褲子脫了,我看看。”
我突然不想克制了。
我坐在床邊,伸手把那個站在我面前的人,拉了過來,然後摟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胸口,很深很深的吸了一口氣,那是獨屬于我哥的味道。
“哥,我好想你啊。”
我哥愣了愣,才把手搭到我的肩上,“以後想家了,就常回來看看,哥一直都在呢。”
我把臉悶在他懷裏,搖了搖頭,“我不想家,只是想你。”
這次我哥沒說話,只是像小時候安慰我時那樣,摸着我的發頂,一下又一下。我像個得到滿足的小獸,舒服的拿腦袋往他懷裏又拱了拱。
我感受到我哥胸腔的輕顫,聽到他輕笑了聲,“剛還說你是個大人了,怎麽這會又跟小孩子似的,還撒嬌?”他拍了拍我的肩,又道:“自己換衣服,我給你拿被子,走了一晚上路,早點歇着吧。”
“哦。”
雖然很不舍,但我還是松了手。如果不曾擁有,那失去的時候應該就不會更疼吧。
“你這次突然回來,也沒提前打個招呼,床沒給你收拾,今晚你先和我擠擠,我給你拿床被子,前幾天我剛曬過的。”
“嗯,行。”
我打量着這個我住了十幾年的房間,和我走之前沒什麽區別。只不過靠窗的床板上堆了一些雜物,那是之前我睡的床。不過,其實我也沒有在那上面睡幾天。
從我記事起,一直都是我哥帶着我睡的。小時候我怕黑,必須要我哥抱着才敢睡。那時候我小,他其實也還是個孩子,他不過大我六歲而已。但他還是個孩子時,就将我照顧的很好。
等我長到十五歲,抱着我哥的胳膊,第一次遺精後,我哥便在靠窗的位置給我重新搭了一個床板。
他說我長大了,要自己睡了。他開始刻意和我保持距離,不再如從前那般抱我,牽我,但依舊将我護在身後。
也是那個階段我才隐約意識到,我是渴望與他接觸更多的。雖然那時候我還不懂我為什麽會這樣,但這并不妨礙我繼續黏着他,他拿我沒辦法。
以至于後來我起了歪心思,而我哥渾然不覺,他依舊把我當個小孩子。
他愛我,是對從小看顧到大的弟弟的愛。
我也愛他,卻是違背倫理道德,不純潔的愛。
我離家三年,不敢回來見他,不想讓他察覺到我的想法。我逼自己不去想,但剛再見到他,我就知道,這輩子,我怕是走不出來了。
“哥,床明天也不用收拾,我和你睡就行,我待不了幾天,不用那麽麻煩。”
“行,你不怕擠就行。”我哥露着大白牙對我說道。
對了,我哥叫杜文。
杜文杜武,一聽就是兩兄弟的名字。小時候總聽村裏人說,我爸媽命好,有兩個兒子,文武雙全,以後會是有福氣的。
我媽幾年前生病去世了,一輩子沒享過福,更談不上命好。至于老頭,從我媽去世後,我就沒再叫過他一聲爸,以後我和我哥就是過得再好,那福氣也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