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蘇樂樂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開心。
這樣的感情已經不對了。
他現在為她放棄的，未來也許會一直牢記在心。一段好的愛情不該讓兩個人都疲憊，蘇樂樂的腦海裏充滿了許多大道理，但有些道理并不會讓她的生活更順心。不管如何，她放不開許湛。
她低下頭，說：“對不起。”
許湛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這話該我說的。”
那時看起來其樂融融，其實已經兩敗俱傷了。
他們度過了一個還算甜蜜的寒假，又迎來了新的學期。這個時候他們一起申請了留學項目，完成他們未來規劃中的一項。
下學期的活動總是要多一些，許湛的重心在比賽上，出去的時間變少，也幾乎不與那些富二代出門了。他們看起來與之前一樣恩愛，蘇樂樂卻在與他的相處中忍不住多了幾分愧疚，中指上的那枚對戒，像是負擔一樣沉重地箍着她。
壓抑的時候，蘇樂樂一個人出去散步，偶遇到小明。
那是學校裏較偏僻的地方，蘇樂樂沒想到會有人在這裏，下一秒就與紅着眼睛、強忍不落淚的小明對上視線。這不是一個好時機，蘇樂樂正糾結着要打招呼還是給他留空間的時候，小明扯出一抹笑，對她打了聲招呼。
兩個心情不好的人坐在一起聊天。
傾訴之下兩人才發現他們都是因為感情問題而心情低落。蘇樂樂講她和許湛，小明講他和他的中國男朋友。看到蘇樂樂驚訝的目光，小明坦然承認：“我是gay。”
蘇樂樂并不介意這個，愛情不分貴賤。
小明比蘇樂樂要慘一些，他是被人甩了，再豁達的人總會郁悶，更不要說他是為了男朋友來到中國的。蘇樂樂看他真的難過，說：“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吧，也許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她給許湛發消息：“我晚上和朋友一起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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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湛也回：“我晚上要出去一趟。”
蘇樂樂請小明吃飯，飯後小明提議請她喝酒。蘇樂樂說了幾個酒吧的名字，“我不想去這裏。”
小明沒問什麽，又帶她去了一家酒吧。
男生似乎輕車熟路就能找到這種地方。蘇樂樂這次有人帶路，心裏有底，點酒的時候不太懂，小明便替她點了，随後低聲介紹着各種酒。蘇樂樂聽得認真，耳邊突然聽到另一道女聲。
“湛哥，你越是這樣我越是喜歡。”
随後是帶着點嬌俏的笑聲。
蘇樂樂回頭，整個人一頓，就這麽長久得維持着這個姿勢。小明覺得不對勁，也跟着一起回頭。
那一邊，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原先兩人之間有段距離，這會兒男生呆愣住，那女生趁機靠近，伸手挽住男生的手臂。
許湛和蘇樂樂猝不及防對視，許久都不曾有動作。
四人面對面，看起來像是兩對情侶，可誰又知道蘇樂樂和許湛才是名副其實的。
“今天不能跟你喝酒了。”蘇樂樂低聲跟小明說了一句，随後往前走了幾步，看着許湛說，“放開她。”
許湛這才反應過來，渾身像是觸電一般，一點都沒紳士風度地把女生推開，“樂樂，我……”
他急于解釋，蘇樂樂卻打斷他，“先離開吧。”
離開酒吧，走在街頭，耳邊才清淨起來。
“這是個意外。”許湛解釋着，大體就是個他收到一個富二代的求助消息，過來才發現只有林曼一個人。他說，“我看到就立馬走了。”
蘇樂樂哦了一聲。
她的心情是複雜的，但卻沒有什麽傾訴欲，也不想說什麽。
許湛也許和那些人還有聯系，只是因為她的任性，所以總是小心翼翼的。
“郁叔叔交給你的項目很難完成嗎？”蘇樂樂突然問道，“所以你需要那些人的幫助。”
許湛說：“這個項目不是我一個人的心血。”
又說：“我确實有很多做不到的地方，但答應你的，我都想努力做到。”
蘇樂樂點點頭，又問：“那個女生，家裏很有錢嗎？”
許湛的臉色一瞬間很難看：“是不是有錢都與我無關。”
“對不起。”蘇樂樂知道自己的說錯話，但她的道歉并沒有讓許湛的臉色變好。
短暫交流下來，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蘇樂樂的理智和情感打架。她就是個小氣的人，對着許湛有着很強烈的占有欲。許湛收到的暧昧短信、禮物都像利劍一樣，不介意時還好，介意時那劍柄都仿佛泛着冷光。
那利劍主要是插在了她的心裏。
她知道許湛肯定不會劈腿，但同時又無法避免地覺得心累。糾結沉默的時候，她聽到許湛問：“那個男生是誰？”
許湛早就對這個男生有所聽聞了。
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蘇樂樂身邊的男生，風趣幽默，為人熱情。有不少人明裏暗裏過來跟許湛說，你女朋友身邊有個男生，看起來關系不錯的。
如今晚上又一起出來喝酒。
夜風吹來，清涼中帶着一絲初夏的餘溫。蘇樂樂和許湛面對面站着，目光對視，心裏的距離卻在一點點走遠。
“一個朋友。”蘇樂樂是這樣解釋的。
許湛信了吧？
大概是信了。
回到一起租的房子裏，沉默蔓延，許湛和蘇樂樂都覺得不自在。在客廳待了一會兒，蘇樂樂回房，沒過多久許湛去了廚房。他把冰箱裏的水果拿出來，洗洗切切後做了一個水果拼盤。
他端着瓷盤去了蘇樂樂的卧室。他在極力活躍氣氛，蘇樂樂卻不怎麽搭理他。許湛活躍氣氛不成，心裏沒底，伸手想去抱抱蘇樂樂，蘇樂樂卻退了一步，說了今晚較長的一句話：“我想去洗澡了。”
“樂樂。”許湛在她身後喊住她，“我真的很累了。”
蘇樂樂回頭，“所以呢？”
“別鬧脾氣了好不好。”他走過來，試探地想要碰碰蘇樂樂。這時蘇樂樂沒躲，許湛心下一松，俯身緊緊抱住她，說：“我真的很喜歡你，可是我好累啊。”
蘇樂樂乖巧地任他抱着，幾乎讓他以為關系緩和的時候，她說：“我想靜一靜。”
第二天許湛起來，蘇樂樂的房間已經空了。
她的行李箱早已不見了，書桌上的書不見了，衣櫃空了一半，護膚品和化妝品連同她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就這麽離開了。
許湛揉揉眉心，洗漱後去學校找蘇樂樂。
他怎麽都找不到蘇樂樂，像迷路了一般在校園裏找了好幾趟。後來他在蘇樂樂宿舍樓下等着，看到蘇樂樂手中抱着一個紙箱走過來，後面跟着一個男人，手裏也拿了一堆東西。
許湛想了一早上的軟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他問她：“這是分手的意思嗎？”
他不知道他的眼睛已經有點紅了，蘇樂樂看了他幾秒，側過臉：“不是。”
沒有誰劈腿，也沒有誰三心二意，不過是許湛看到幾次蘇樂樂身邊的小明，蘇樂樂看到許湛跟那群富二代走在一起，一段關系就這樣平靜地散了。
分手的時候兩人沒有争吵，只是各自疲憊離開。蘇樂樂并沒有哭，甚至沒有太強烈的情緒起伏，她還記得要吃飯，還記得晚上還有一門選修課。她只是在分手後的某個晚上，突然在路上崩潰，在昏暗的樹林下哭了起來。
沒人看得見她，誰也不知道她在為什麽哭。
在一起疲憊，可為什麽分開了還這麽難受呢？
蘇樂樂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不哭的時候情緒還壓抑得住，誰想突然哭出來，心态都要崩了。她無時不刻都在想着許湛，那麽多年的經歷像是電影一樣在腦海裏回放，她晚上睡不着，白天沒精神，人肉眼可見地憔悴下來。
但她又是堅強的，她沒有垮，她甚至還參加了一場準備已久的比賽，拿到一個很好的名次。但她又變了很多，因為太過于憔悴她不得不化妝來參加比賽，為了遮掩得更好一些她甚至買了一副平光眼鏡。與此同時，以前穿的正裝似乎大了一些，她在裙側別了別針。
生活似乎都無聊起來。
蘇樂樂想找點刺激，她自己一個人去了三葉草酒吧，點了最烈的酒，坐在吧臺時，神情冷漠，但又格外吸引人。她想起之前的幾次經歷，第一次來酒吧喝了杯果汁，第二次小明倒是幫她點了，結果沒喝到。
然後就是這次，她喝醉了。
也不算太醉，蘇樂樂感受到酒保湊過來喊她，又拿過她的手機聯系她的朋友。她趴在吧臺上，眼淚又借着酒意落了下來。
小明似乎很快就來了，之後蘇樂樂記得不太清楚，她似乎被背起來了，那人的背部寬厚，令人安心，身上有着跟她喜歡的人差不多的味道。
第二天酒醒，蘇樂樂朝小明道謝，想付酒錢給小明，他不肯收，蘇樂樂便說要請他吃飯。分手後蘇樂樂就不太能見到許湛，結果吃飯的時候就碰到他了。
他們各自身邊都站着人，就這樣遙遙相望着。
一場醉酒，酒醒夢也醒了。
她不再把自己的狼狽暴露于人前，她的作息慢慢調整，生活中有學習，還有各種活動和比賽。她忙得像陀螺一樣，所以也錯過了第一次體側，補測的時候宿舍裏只有她一個人去了操場。
八百米測試時，她跟着一群不認識的女生站在起跑線上。補測的女生們大概都不擅長長跑，所以遙遙領先的蘇樂樂看起來就像是異類一樣。她越跑越快，很快就到了呼吸急促的時候，身體疲憊，原先這是她怎麽都克服不了的痛苦，可是經歷一場失戀後，她覺得這些都不算什麽了。
所以第二圈的時候，她覺得難受的時候甚至自虐般地加速了。
這是她跑八百米以來最快的速度，成績甚至比滿分還要優秀。
登記完成績，蘇樂樂白着一張臉地離開。剛走出操場，她就扶着一旁的垃圾桶嘔吐起來。五髒六腑似乎都要吐了出來，她不停冒汗，又有種喘不上氣的窒息。後來她站不住，無力地坐在地上。
附近僻靜，幾乎不見人影。蘇樂樂慢慢躺在地板上，她的頭頂是茂密的枝葉，幾乎把她的陽光遮住了，她看了一會兒，默默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腳步聲。
一道帶着擔憂的中年女性的聲音：“同學你沒事吧，同學，同學？”
是在主席臺待命的校醫院的醫生，不知道怎麽注意到操場外的她。蘇樂樂睜開眼，不知道什麽時候積攢的眼淚順着臉頰流下。
她幾乎要說不出話來：“我好……難受……”
後來她的舍友過來了，扶着她去主席臺休息。她打了一針，又吃了藥，慢慢緩過來。她又恢複了淡定，她的舍友們吓死了，去吃飯的路上念叨了好久。
“你們怎麽突然過來的？”蘇樂樂問。
舍友有些緊張地說：“想找你一起吃飯啊，沒想到剛好遇到了。”
後來蘇樂樂才明白這緊張背後的含義。
有個人一直默默關注着她，拜托她身邊的人照顧她，很多她以為的幸運，其實都來源于同一個人。
只是當時的她不知道而已。
分手後的時間過得很快，大二匆匆結束。蘇樂樂不過在家裏待了幾天，又踏上了出國的旅程。第一次出國，又是第一個人，蘇樂樂茫然又無措。她在國內遠程定下來的房子，來了之後才發現并沒有很好。
位置太偏，屋內的設施老舊，房間裏唯一一扇窗，卻接收不到陽光的照射。在這樣陰暗的環境裏，蘇樂樂感覺陰郁的情緒一點點布滿她的心裏。
住了一個月後，蘇樂樂搬家了。她跟房東說不要押金了，自己搬到一個小公寓裏。她很愛自己的這個新房子，上午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是她一天裏最開心的時候。
只是房租的急劇增加給她帶來了一點負擔，于是她找了份工作。學習和打工成了生活的日常，她沒時間胡思亂想，可是生活總會冷不丁多一些問題要面對，剛來的蘇樂樂口語不是很好，聽得懂卻很難表達，有時候自己會急哭。
她不是熱絡的性子，失戀後的性格也冷淡下來，過來快兩個月了還沒有比較好的朋友，與很多人都是點頭之交。她也不愛對國內的朋友傾述，後來小明旅游時順路來看她，眼神裏充滿了擔憂，建議她要多出來走走，多交交朋友。
蘇樂樂點點頭，但沒有全聽他的建議。
她沒有那麽多的時間。
空閑時她會一個人戴着耳機出來走走。她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個很大的廣場，站在這邊往往能看到很美的日落。這天蘇樂樂又出來散步，她背了一個包，心裏盤算着之後去超市采購食物。
因為想得入神，意外來臨時腦海都是空了。
她被搶劫了。
一輛機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有人伸出一雙手抓住了她的包，下一秒就要拽走，蘇樂樂幾乎本能抓住自己的包，她緊緊護着，她被車速帶得踉跄，摔到在地。即使這樣她都沒放手，被狠狠帶着在地上擦了幾秒遠。
她的手被踹了一腳，她吃痛松手，那人帶着她的包飛速離開，轉個彎就沒了身影。
蘇樂樂狼狽地倒在地上，渾身都痛了起來。她慢慢坐起來，發現自己的手臂因為與地板的劇烈摩擦變得傷痕累累，血慢慢流出來，染到她的衣服上。她的腿，她的手，她的身體都受了傷，疼痛像是猛獸要從身體叫嚣而出。蘇樂樂卻顧不上疼痛，滿腦子想着自己的包。
裏面有她家裏的鑰匙，有她的錢包，裏面有銀行卡有現金，對她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更重要的是，那個包是許湛送給她的。
所以剛剛才會本能地抓住這個包，死死不肯放手。
她只剩下一個手機了。
蘇樂樂怔怔坐在路邊。渾身的痛疼模糊了她的理智，她慌亂無助，還帶着點後怕，她身無分文，寸步難行。蘇樂樂想了很久，拿出手機。
手臂上的血順着流到指尖，蘇樂樂在褲子上擦了擦，才解鎖手機，打了一通電話。
大概過了幾秒，電話就接通了。
“喂？”他的聲音很溫柔，“怎麽了，樂樂。”
蘇樂樂一直都沒哭，這個時候卻有點忍不住了。她掐着自己，故作鎮定地說：“許湛，能不能借我一點錢。”
她想了很多借口，誰知一個都沒用上，許湛毫不猶豫說：“好。”
蘇樂樂一愣，半晌無言。
在她的設想中，借完錢就該挂電話的。誰想這時過來了一個熱心的女士，震驚又誇張地看着她，“我的天，女孩你怎麽了，你全身都是血！”
她的聲音太大了，許湛大概聽到了。
他的語氣一下慌亂起來，在電話那頭喊：“蘇樂樂你怎麽了？你他媽在哪裏？”
她沒有瞞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