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陶姜站在王宮的門口,看着空蕩蕩的懸浮車道,認命地開始步行。
身嬌體弱的公主何時走過這麽長的路,等陶姜走出王宮的範圍,來到最近的一家小旅館門口時,她的腳上已經磨出了幾個血泡。
陶姜皺着眉看着路邊的破舊小旅館,招牌上已經蒙了一層灰,金屬大門上鏽跡斑駁。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疼得不行的腳,咬牙走進了旅館。
櫃臺後的老板娘正在專心致志地看着牆上的小屏幕,裏面放着老套的狗血家庭劇。
聽到有客人進來的動靜,頭也不擡,“單人間,一晚上200星幣。”
陶姜尴尬地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她身上沒有錢。
她解下耳朵上的一枚珍珠耳釘,“用這個抵房費可以嗎?”
老板娘終于回頭看了她一眼,從她一身精致昂貴的衣裙首飾上滑過,落在櫃臺的那枚珍珠耳釘上。
晶瑩圓潤的珍珠靜靜地躺在污漬斑斑的木頭臺面上,顯得格格不入。
老板娘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在心裏認定這是一位離家出走的貴族小姐,“可以,不過一只不行,得要一對。”
陶姜現在連站着都費勁,也懶得跟老板娘糾纏,迅速摘下另一枚耳釘,“夠了嗎?”
老板娘爽快的拉開抽屜,摸出一把黃銅鑰匙,“二樓左拐第三間。”
陶姜拿起鑰匙上樓,老舊的木質階梯在她的腳下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陶姜走得顫顫巍巍,不得不伸手扶住旁邊的扶手,粘膩的觸感從手下傳來,讓她不禁蹙了一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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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對應的房間後,陶姜用黃銅鑰匙打開了門,一股黴味帶着灰塵撲面而來,她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陶姜關上門,就立刻去衛生間裏洗手,樓梯的扶手上也不知沾了什麽髒東西,她在冷水的沖刷下把手搓的通紅,才感覺洗幹淨。
狹小的衛生間裏堪堪能容許一個人戰栗,淋浴間的噴水頭早已變色發黃,白色的瓷磚表面覆蓋着一層棕黃的水漬,牆角甚至有了黑色的黴斑。
為了遮掩衛生間裏的異味,牆角還放了一瓶廉價香薰,劣質又濃烈的氣味混雜着異味令她難以忍受地摒住了呼吸。
陶姜看着周圍的髒污,放棄了洗澡的想法,她匆匆洗漱了一下,就退出了衛生間。
她走到卧室的窗邊,看着只有寝宮裏一半大都沒有的窄小床鋪,心裏湧上一陣委屈。
陶姜掀開沉重還帶着潮意的被褥,坐在冰冷的床榻上,她脫去腳上的鞋子,腳趾和腳後跟都已經磨得發紅,還有幾個又紅又亮的水泡。
陶姜忍痛挑破了水泡,鑽進被子裏,粗糙的面料摩得皮膚又疼又癢。
半夜,陶姜被幾下劇烈的撞門聲驚醒。
門外不只是哪個喝多了的酒鬼,堅持不懈地捶着門,大着舌頭說出一長串污言穢語。
陶姜緊張地盯着晃動的門板,握緊了床頭的金屬臺燈。
隔壁突然傳來一陣罵聲,和那個醉鬼争吵了幾句後,亂糟糟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響起,伴随着老舊木質地板的吱呀聲。
等門外好不容易安靜下來,陶姜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重新躺下,正準備入睡,隔壁又傳來了咿咿呀呀的搖床聲和斷斷續續的暧昧呻.吟。
陶姜痛苦地在床上翻了一個身,用枕頭捂住耳朵,勉強睡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陶姜臉色發白地下了床,她的脖子上起了一片細小的疙瘩,癢得人直想撓一把。
陶姜走到衛生間的鏡子前,看着泛紅的脖子,嘆了一口氣,她過敏了。
這裏的環境太糟糕了,這具養尊處優的身體根本無法适應。
陶姜套上鞋,急匆匆地出了小旅館,她得去換點錢買藥。
從典當行出來時,陶姜的身上的項鏈、戒指、發飾都沒有了,她只留了一條最普通的銀鏈子,那是她從小戴到大的首飾,陶允身上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
陶姜拿着換到的星幣去了最近的藥店。買好過敏藥後,她囫囵生吞了幾顆,幹澀的藥丸卡得喉嚨生疼。
陶姜随意找了一張路邊的長椅上坐下,抖開一張剛剛從路邊撕下的租房傳單,仔細查看。
那個小旅館沒法長住,她需要找個新的住所。可是換到的錢并不足以她支付高級公寓的租金,最多只能找個普通廉價出租屋。
陶姜頭疼地摁了摁眉心,她的衣服單薄,在冷風裏坐了沒多久就開始手腳發涼,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蒼白的指尖滑過劣質的傳單表面,在出租信息上來回勾劃。
“啪——”一顆碩大的雨滴砸在紙面上,緩緩暈開,留下一個暗灰色的圓點。
緊接着,一枚枚大大小小的灰色水印在傳單上接連落下,粗粒的紙張迅速軟化,軟趴趴地皺成一團。
陶姜仰頭看向天空,厚重的烏雲在頭頂聚集堆積,低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從空中跌落,砸向大地。
豆大的雨珠打在柔弱的肌膚上,隐隐作痛。
她胡亂薅了一把微濕的發絲,朝着最近的店鋪奔去。
淺灰色的路面很快被雨水浸透,變深發黑,薄薄一層雨水覆蓋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踩過水坑便濺起一簇髒污的泥水。
幹淨的鞋面被雨水打濕,染上污跡,白皙纖細的腳踝濺上幾顆泥點,仿佛精致無暇的名貴瓷器突然有了瑕疵。
陶姜跑到屋檐下時,雨幕已經遮蔽了這片天空,嘩啦啦的水流從頭頂的屋檐傾斜而下,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她看着手裏糊成一團,字跡難辨的傳單,嘆了一口氣,随手扔進路邊的垃圾桶。
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眼看着這傾盆大雨一時停不下來,陶姜在身後的臺階上蹲下,望着面前的一簇簇水花開始發呆。
就在陶姜蹲得雙腳發麻時,一輛低調的黑色懸浮車穿過茫茫雨霧,無聲無息地停在她的面前。
陶姜用自己這雙見識過無數豪華懸浮車的眼睛打賭,這輛車的身價比她私人車庫裏最貴的懸浮車還多一個零。
車窗緩緩落下,露出陸行那張冷淡不近人情的臉。
“上車。”
陶姜仰頭看着眼前這個據說在暴.亂中失蹤的人,有些發愣,“你回帝星了?”
“嗯。”陸行淡淡地應了一聲,薄唇微抿。
陶姜的眼裏冒出一縷微光,她起身用手遮住頭頂的雨水,飛快鑽進了車裏。
滴滴答答的水珠順着她的衣角和發絲落下,在黑色的真皮座椅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一條軟乎乎的深灰色毛巾突然從一側飛過來,落在她的頭頂,遮住了她的視線。
“先擦擦。”
陶姜捏住毛巾一角,胡亂擦了擦發絲上的雨水。
懸浮車裏暖風流動,陶姜在外面被冷風和雨水凍得冰涼的身體漸漸回溫。
她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發紅的指尖,密閉的車廂內是淡淡的雪松味,就像陸行這個人一樣,疏離冷淡。
一瓶溫熱的玫瑰茶被抛過來,陶姜手忙腳亂地接住。
她偏頭看了陸行一眼,只見他目不斜視地看着道路前方,好像這瓶突然出現的玫瑰茶不是他準備的一樣。
陶姜微微勾起嘴角,擰開瓶蓋,輕啜一口,跟她平日在王宮裏喝的一模一樣。
懸浮車駛進一座安靜的庭院,陶姜抱着那瓶暖烘烘的玫瑰茶跟着陸行走進屋子。
主色為黑白灰的內飾裝修充斥着冷淡風,陸行從家門口的矮櫃裏拿出一雙毛茸茸的白色拖鞋,“你先穿這個。”
陶姜乖乖踩進這雙正正好好的軟毛拖鞋裏。
陸行的目光在她傷痕累累的腳上停住,“怎麽傷成這樣?”
“走路走的……”陶姜低頭看了一眼,隔了一夜,腳上的傷口不但沒有好轉,反而看着更加嚴重了。
紅色的傷痕在雪白的腳上格外顯眼,就像上好的名貴瓷器有了裂紋。
“你先坐下,我給你上藥。”陸行示意陶姜在沙發上坐好,轉身從櫃子裏取出醫療箱。
陶姜把腿翹在沙發上,露出受傷的位置。
陸行在她對面坐下,直接把她的腳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幹燥溫暖的手掌握住她纖細的腳踝,源源不斷的熱意從肌膚相貼處傳來,陶姜忍不住蜷縮了一下腳趾。
陸行先用幹淨的棉簽沾了藥水給她清理消毒,然後小心地敷上一層藥膏。
盡管他的動作已經足夠輕柔,陶姜依舊在傷口被觸碰時微微瑟縮,水蔥般的指尖攥緊了沙發靠枕上的流蘇,濃密的羽睫輕輕顫動。
“忍一下,馬上就好了。”陸行指腹沾上了藥膏的痕跡,在灼熱的體溫下散發出淡淡的藥味。
處理完傷口後,陸行帶着陶姜來到客房,“你睡這間。”
陸行推開房門,屋裏收拾得很整齊,所有的床單枕頭都是新換的。
陶姜踩着拖鞋走進房間,忽然轉身,看向陸行那雙深邃黝黑的眼睛,“陸議長,準備得那麽齊全,你是不是蓄謀已久?”
男人的喉結小幅度上下滾動了兩下,“早點休息。”
說完,陸行突然捂住嘴低咳了幾聲,緊接着背過身捂住腹部。
正當他想離開時,卻被陶姜叫住,“站住。”
陶姜小巧的鼻尖微微聳動,一股如有若無的血腥味從男人身上傳來。
她兩步繞到陸行的正面,看着陸行額上冒出的幾顆冷汗,篤定道:“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