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捉蟲]
第27章 [捉蟲]
舞廳位于地下,盡管開着暖氣,卻還是能隐隐感覺到一絲寒意。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清司感覺一陣陰風掠過脊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您冷嗎,清司先生?”陀思妥耶夫斯基微笑着脫下`身上的披風:“您只穿着病服和風衣,應該很冷吧。”
他将披風搭在清司肩膀上,動作利索地扣上了領子。盡管他正做着類似關心的動作,但眼睛裏卻看不見絲毫體貼的神色。他扣緊披風,左手自然地搭在清司肩膀上:“還沒有結束,這場盛宴……才剛剛開始。”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身後,灰白的濃霧從地磚的縫隙中冒出,湧進舞廳內。
清司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濃霧迅速擴散,像紗一樣将整個舞廳籠罩在內,擋住了清司的視線,他無法看見周圍的任何事物。
待眼睛漸漸适應濃霧,清司發現周圍的所有人都不見了,舞廳內空無一人,只有音響還在播放抒情的舞曲。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消失的地方,清司看到了一張卡片。他撿起卡片,上面寫着一行小字,筆跡端正漂亮。
【清司先生,請返回您位于Mafia的辦公室。我給您留了一條提示,根據提示找我。】
“有什麽事情不能直接當面說嗎,非要做得那麽神神秘秘的……”清司皺起眉心,捏着字條返回位于後方的賭場內。
賭場中所有人都消失了,只有菲茨傑拉德還坐在賭桌旁邊。清司看着濃霧眨了眨眼睛,空中浮現出「窺視之瞳」的提示。
【[澀澤龍彥],異能『龍彥之間』,能将迷霧範圍內所有異能者的異能力實體化、從異能者身上分離;在此期間,範圍內的非異能者則短暫失蹤,異能解除後才能再次出現。】
“菲茨傑拉德先生——”
清司走上前拍了拍菲茨傑拉德的肩膀,卻發現他已經昏迷過去,手裏還端着紅酒杯。清司端起他的酒杯,果不其然地在杯底看到了淡藍色粉末,是尚未完全融化的□□。
清司拿起菲茨傑拉德沒有鎖定的手機,給他的助理奧爾柯特打了個電話,通知她把菲茨傑拉德接走。
清司撿起桌上的□□插在腰間,快步離開賭場。賭場外同樣白霧彌散,清司在路邊挑了一輛無人駕駛的汽車,駛向Mafia總部。
*
Mafia總部內異常安靜,每一條走廊都空無一人。
在即将到達辦公室時,清司終于在死氣沉沉的總部裏看到了活物。芥川龍之介正從辦公室內走出來,他的臉色特別奇怪。
清司以為這裏的人都失蹤了,見到芥川龍之介後總算松了口氣,甚至沒有注意到對方怪異的表情:“龍之介君!”
芥川龍之介聽見呼喚聲,眼神先是一亮,接着漸漸複雜起來:“boss,在下聽見您的辦公室內傳出了窗戶被打開的聲音,于是就走進去了……”
“沒關系,你可以自由出入辦公室,龍之介君。”清司誤解了芥川龍之介的意思,寬慰道。
“不……在您的辦公桌上,多出來了一件非常——非常奇怪的衣服,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它。”
“衣服?”
清司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留給自己的卡片,他滿頭霧水,困惑地走進辦公室。在清司看到那套端端正正擺放在辦公桌上的衣服時,他終于理解為何芥川龍之介會露出那樣的神情了。
擺放在桌上的那套衣服,是一條黑色連衣裙。裙擺上綴滿蕾絲花邊和歐根紗,呈傘狀鋪開,像一朵盛放的大麗花。衣服上有一股奇異的氣味,像燒焦的柏木和草葉。
清司看着那套衣服,一種極為不妙的預感浮出心底。
在衣服旁邊,陀思妥耶夫斯基還貼心地配了一頂網紗帽,正好可
以擋住大半邊臉。在帽子下方,壓着一張小小的字條。
【請來“骸塞”找我,我在這裏等你。務必穿上這件衣服,濃霧尚未擴散的地方都被感染者占領了,而它的氣味能讓您躲過感染者的覺察。——陀思妥耶夫斯基】
清司在字條和衣服上來回掃視,明白為什麽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當面提要求了——多半怕自己當場和他打起來。
“說得倒是冠冕堂皇……”清司拎起那件衣服,将它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為什麽會是裙子?這明顯是惡趣味吧。”
盡管滿腹牢騷,但為了查明瘟疫的真相,清司還是脫下了自己身上的風衣。直到清司解開病服紐扣,芥川龍之介才意識到他正準備換上這套長裙。
芥川龍之介迅速轉過身,他面紅耳赤地用手擋住了嘴,為了掩蓋尴尬而輕輕咳嗽幾聲。
清司脫掉病服時,發現衣服的背部出現了一塊血點,血液浸濕衣物,留下一塊圓形的血跡。他伸手摸了摸脊背,卻并未發現明顯的傷痕。
“龍之介君,你過來看看,我身上是不是被什麽東西紮出了一個傷口?”
芥川龍之介聽見清司呼喚自己,吓得肩膀一抖。清司此時正立在窗邊,一手捂着自己後腰的烙印上,示意芥川龍之介查看自己脊背。
清司身形清瘦得恰到好處,皮膚奶油一樣柔軟白皙,腰部皮膚之下是勁瘦的肌肉。他肩膀上确實有一處及細小的紅點,大小和他眼角的淚痣相仿。
“嗯……是有一個紅點。”
芥川龍之介一張臉漲紅了,他目光飄忽不定,大致地掃過清司的脊背後又迅速轉移了視線。
“沒有流血吧?”
芥川龍之介被迫又将目光轉向清司,臉紅的程度又上了一個檔次:“沒、沒有。”
清司穿上那套衣服,裙子的袖擺略微有些長了,不過雖然不太合身,卻還是勉勉強強可以穿上。
清司頭上戴着花瓣形狀的網紗帽,層層疊疊垂下的黑□□紗擋住了臉,只能隐約看到形狀漂亮的下颌、鼻梁和嘴唇,看起來就是一個略顯英氣、相貌優越出衆的美麗少女。
“龍之介君,我現在按照字條上的要求前往‘骸塞’,你就守在Mafia總部,明白嗎?”
芥川龍之介不敢一直盯着此時的清司,視線只大概看了一眼,接着逃也似的挪開了目光,點點頭。
二人走出辦公室,在走廊上遇到了正巧路過的尾崎紅葉。這位Mafia大姐頭依舊沉穩冷靜,但是當她看見清司的裝扮時,還是難得一見地露出了驚異的神色。
“首領,您這是在……做什麽呢?”
“行為藝術。”
清司說着将陀思妥耶夫斯基留下的字條遞給尾崎紅葉,尾崎紅葉把字條掃視一眼,大致猜到了事情的起始和經過,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敬佩:“辛苦您了,boss。您現在是要前往‘骸塞’嗎?”
“嗯,Mafia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尾崎紅葉點點頭,她抽了一口煙,用煙槍指了指清司離去的背影,頗為感慨:“身為Mafia的首領卻有如此之高的覺悟,由這樣的人領導,看來港口黑手黨的興盛指日可待。”
*
當清司走出Mafia總部後,發現外面已經被感染者占領了。
Mafia總部未被濃霧覆蓋,還能看到普通人在路上奔跑逃竄,感染者則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們身後,試圖抓住他們。
盡管感染者非常密集,但正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說,所有感染者都像看不到清司一樣,對他視若無睹。清司嗅了嗅衣服上燒焦柏木一樣的味道,确定是這個氣味影響了感染者的判斷。
此時清司身穿洋裝、獨自一人走在滿是感染者的路上,顯得格
外顯眼。
一名記者正恪盡職守地拍攝報導目前橫濱的狀态,他蹲在緩緩前行的吉普車車頂,見到清司後,表情變得特別激動:“您好!您好!請問可以采訪一下嗎?”
記者顯然沒有注意到清司的真實性別,将話筒高舉到他臉旁:“小姐,請等一等——請問您是否知道突然出現的□□?您對這些人有什麽看法嗎?為什麽您還敢在這時候獨自出門?您要去哪裏呢?”
攝影師立即就位,将攝像頭對準清司。
“抱歉,請等一下。”清司有些不自在,他扯了扯歐根紗領口,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請問,這是直播嗎?”
記者露出了自豪的神情:“是的!我們電視臺的設備都是一流的,現在通訊良好,直播畫面正在橫濱電視臺播出哦!收視率非常高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我殺了你。
.
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說的“骸塞”,是一幢位于擂缽街附近的高大建築,頂端直通雲霄。它的外表看起來陰森可怖,整體由金屬構成。
“骸塞”的大門敞開着,清司剛走進那扇金屬盤虬的巨門,就看到了一個坐在旋轉樓梯扶手上的男人。
男人身穿白色風衣,棕色的短發在鬓角垂落,嘴裏哼着不成調的歌曲。他擡起頭,一張清秀的臉分明屬于一個年歲尚輕的少年。清司盯着那個人看了半天,意識到他就是太宰治。
太宰治将左邊的劉海整齊地梳了起來,露出發際線整齊的鬓角和額頭。
他像認不出清司一樣,朝他勾起嘴角,優雅地伸出一只手:“您好,美麗的小姐。我正在四處尋覓和我一起共赴黃泉的人,請問您介意和我一起殉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