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歸來

第31章 章

第 31 章

楚寧吃完早餐後便受到了自己搭檔的短信，聲稱已經出發，他也回去收拾了一下，十分鐘後便出門離開了。

段淵坐在陽臺邊，看着楚寧離去的背影，手裏捧着平板，觀時也趴在玻璃上，扭頭看向段淵：“你真的喜歡他嗎？”

段淵頭也沒有擡：“喜歡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楚寧。”

“……”段淵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他擡起頭來，有些怔怔地說道：“他是很特別，但算得上喜歡嗎？”

觀時沒有回應，它到底不是人類，對人類擁有的複雜感情所知有限，自身所能表現的感情也非常淺顯，喜愛在它看來需要某種聯系作為連接才能誕生，比如血緣，它不理解謝千機對段淵的偏愛，自然也不會理解段淵對楚寧的親近。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為什麽會對一個有能力随時能殺死我的人走得那麽近？”段淵說完看向樓下熙熙攘攘的行人：“普通人也可以輕易殺死普通人啊，人類那麽脆弱，可他們并沒有放棄彼此靠近。”

“這怎麽能一樣呢？”觀時有些恨鐵不成鋼，“你應該和那些有危險的普通人比，普通人是不會靠近對自己有危險的人，你也不應該靠近對自己有危險的修士。”

段淵不說話了，似乎是不撞南牆不死心了，觀時看着他，萬分憂愁，它說：“段淵，我明明記得你說過不想再找神器，你不是已經放棄離開蓬萊了嗎？難道只是因為你找到了新的死法不成？”

“為什麽你們都認為他一定會殺我呢？他救了我好幾次了啊。”段淵說：“他知道我的情況之後，與我相處都小心了好多，面對一個強大的人，你如果無法除掉他，那将他變成自己人不是最好的辦法嗎？”

“呃……”觀時無話反駁。

“躲着他有用嗎？”段淵笑道：“還是那句話，他真心想殺我，你們根本阻止不了。”

可是觀時卻感覺不是這樣的，它抓耳撓腮，幹巴巴地說道：“不是這麽說的，如果你不去招惹他，他就不會和你熟，也不會知道你的秘密，縱使以後會發生任何能牽連到你的事，謝千機都可以将目标轉移，畢竟你已經死了，不會再有人懷疑到你。”

“哦……”段淵還是一副不在意，無所謂的态度，他将平板往沙發上一扔，取了一套衣服将睡衣換了下來，對觀時說道：“放在櫃子的那只邪祟，你幫我送到異靈局去，我去一趟學校。”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觀時郁氣，但一聽段淵要它單獨去送祟，頓時什麽都抛在腦後了，它說道：“你要不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

段淵搖搖頭，說：“你去吧，我只是去看看，那邊估計什麽都沒有了，而且那邊還有大哥呢，你擔憂什麽？”

換好了衣服，在門邊換鞋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有動靜，段淵頓時停止了一切動作，觀時立刻湊了過來，也傾身聽了聽，它說：“好像是貓。”

“貓？”段淵有些愣，他打開門，說道：“這裏不是不讓養貓的嗎？”

門外赫然是一只端坐的玳瑁，他的毛色混亂得像一塊抹布，但長長的毛發讓它看起來比一般的小貓更優雅漂亮，是一塊好看的抹布。

段淵面無表情，與小貓對視着，兩相之間似乎在進行着某種交流，觀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小貓，頓時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地說道：“這只小貓咪不怕你啊。”

段淵扭頭看向他，片刻後他莫名笑了一聲：“當然。”

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見段淵蹲下去，向小貓伸出手，小貓慢慢走了過來，主動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段淵揉了揉小貓的腦袋，然後将它抱起來，順順它的背毛，又撓了撓它的下巴，小貓舒服得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眼睛也眯了起來，段淵說道：“因為它是一只祟，還不知道在哪裏受了傷。”

“什麽？”觀時大驚失色，它見多了人類模樣的祟，其他生物還保持着意識的祟似乎還是第一次見。

段淵輕笑了一聲，道：“這世間不是只有人會化祟，這不是常識嗎？如果想要制造大量的祟，人就是好的原料，痛苦，怨恨，絕望，不甘，人類有很多很多的情緒，這些都可以成為人化祟的理由，人是最好控制的，他們能夠交流。”

他摸了摸貓咪的耳朵，貓咪耳朵敏感地轉了轉，但沒有躲開段淵的觸碰，段淵說道：“縱使是失去理智的祟，人祟也比其他物種好控制，這個世界充斥着各種各樣的祟，他們并不一定都像我們接觸到的那樣，觀時，我也可能是其中不被記錄分類的一種啊。”

觀時眉頭一皺，糾正道：“你不是祟，這是毋庸置疑的。”

段淵不欲與之争辯，他當然也不覺得自己是祟，但主觀和客觀是不一樣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祟了。

段淵抱着貓，小貓興奮地往他懷裏紮，吸收着他的靈力，段淵眸子微冷，将它的腦袋揪了出來，冷不伶仃地說了一句：“我勸你适可而止。”

小貓身體微僵，頓時如打了霜的茄子萎在段淵懷裏，耳朵聳拉着，看起來可憐極了，但段淵卻心如寒冰，不為所動，只是自我享受地撸貓，他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觀時，說道：“如果楚寧的那個師兄找了過來，就告訴他，他的貓我抱走了，想要讨回來，就去論壇，我知道他注冊了身份賬號。”

觀時欲言又止，段淵忽然又笑了，他說：“當然，他也可以拒絕，我挺喜歡小動物的，我也知道小貓會做出正确的選擇。”他懷裏的小貓好似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恰時地叫了一聲。

觀時瞪着他們離去的背影，一時說不出話來，只需一眼，段淵就能分辨出邪祟的由來嗎？關于段淵的資料，它是不是應該更新了？

可更新，它又該怎麽下手？

觀時在門口駐足了很久，直到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它回頭看去，赫然就是唐非無那混混般打扮的家夥。

唐非無下來找貓，驟然看到一個超出他認知的存在，那存在既不是人也不是祟，他有些懵圈，開口問道：“你是什麽玩意？”

而早已走入了拐角的段淵心情還算不錯，步履輕盈地地下了樓，一邊對小貓咪說着話：“你叫什麽名字，你知道你的主人多少事呢？”

路過的人好奇地看他，白頭發，帥哥，抱着漂亮可愛的小貓，無論是哪一點，向來是吸引眼球的存在，有人偷偷拍下了照，想要分享出去，準備發送照片的時候，卻發現照片糊成了一片，就像在按下快門的那一瞬間手抖了一下，什麽都沒有拍清楚，當他們舉起手機想要再拍一次的時候，卻發現那個人已經走不見了。

段淵叫了出租車，告訴了司機地址後，司機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小夥子，就幾分鐘的路也不願意走啊。”

“嗯？”段淵有些奇怪，他說：“這樣不是更應該拉我嗎？我的目的地在你的起步價距離之內，你一點也不虧。”

“年輕人應該多運動運動。”司機搖搖頭，恨鐵不成鋼地說道：“現在的孩子不是躺着玩手機是坐着玩手機，身體走兩步就喘，幹個活就唉聲嘆氣，叫苦連天的，一點苦都受不了……”

段淵坐在後面，通過車內後視鏡看向司機，在以往，從來沒有人會想要與他交流，他一直像一團空氣，若非他主動與人産生互動，周圍的人從來不會留意他，今天似乎有些不同，這讓他有些許的不适。

“這是你的能力嗎？好無用。”段淵捏了捏貓的臉，又對司機說道：“大叔，我身體從小就不好，不能運動。”

“身體不好？”大叔錯愕地擡頭看了鏡子一眼，說道：“哦，我知道，小夥子是不是那個……什麽月亮的孩子？不能曬太陽吧？你這白頭發好看吶，別氣餒，沒有人是生來完美無缺的，每個人多多少少都這病那病，你這都不算什麽，我認識一個小姑娘……”

這世上總有人喜歡拿自認為更痛苦的事情去與另一個人的痛苦作比較，似乎這樣就可以去否定另一個人的苦難，認為其不值一提，安慰人也是如此，你看，有人比你更慘，更痛苦，心裏是不是好受了很多？段淵感受不到任何寬慰，他一直沉默到下車，一言不發地付了車費，最後司機似乎也有些尴尬，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就此別過，下一次再遇，或許這個司機就不會再注意到他了。

段淵在校門口等到上課鈴響起才進入學校，他徑直來到了學校的人造湖景前，觀望了好一會，将貓放了下來，翻過圍欄跳了進去，他踩着水面一步步走到湖中心，身後的貓不停的嚎叫，突然一聲落水的聲音，他回頭看去，發現是那只貓跳了水。

段淵難以置信地看着它向自己游過來，他不得已将貓從水裏撈起來，皺着眉不悅道：“你在想什麽？變成了祟還是一只畜生蠢貨嗎？”

小貓受到了驚吓一般耳朵向後倒貼着腦袋，尾巴夾着，在段淵的懷裏瑟瑟發抖，段淵看着它這模樣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道：“我又不是你的主人，我也不會真的把你留在我的身邊，把你帶走也沒有別的意思，你的主人或許會更在意你，你纏着我沒有用。”

“喵……”小貓小聲地眯了一下。

段淵摸了摸它的腦袋，說道：“傷好了之後就走吧，別耐着在我這。”

小貓一聲不吭，但段淵知道它聽得懂，他和祟交流幾乎沒有什麽困難。

他走到湖中心，看向水底下已經殘缺毀壞的靈陣，有些埋怨道：“真是蠢透了，擺在這麽明顯的地方，我還以為能撈點好處。”

段淵用靈力将下面的陶瓷翻了出來，感受了一下裏面殘餘的穢氣，嫌惡地瞪了好一會，最終還是用水刷了刷塞到了貓的肚皮上：“抱着吧，應該比我有用，這些都是好東西，雖然都爛了。”

他又翻出來幾塊木頭，可是一落到水裏就碎成了渣渣，嘆了口氣，深知這裏不會有好東西了，只能遺憾離開了，回到岸邊的時候發現有一個人已經站在那裏看了他好久，見他終于發現了自己，便開口說道：“你現在才來，能有什麽好東西？”

“當時如果你在這裏，能夠阻止楚寧就好了，明明界門也不會如它們願打開，卻還是被楚寧毀了幹淨。”段淵将懷裏的貓塞到了對方的懷裏，唉聲嘆氣：“那些祟都跑了？咱們盯了很久，有些可惜，這裏的标記應該可以降級了，我們換一個地方吧，那些祟經過楚寧的一番破壞，不會再回來了。”

“你決定就好，上次你收的祟魂還有很多存量，暫時不着急。”謝千機看了一眼濕漉漉的小貓，捏了個訣将其烘幹，颠了颠重量，有些驚訝，片刻之後問道：“你怎麽不嫌棄這只貓髒了？”

“還好，都是些穢氣而已。”段淵看了看衣服上，沒有毛，也沒有水漬，他甩了甩手上的水，道：“這裏剩下的祟沒有用了，一點點弱小的祟也壓榨不出來，直接把消息送給異靈局好了，讓他們自己處理這些祟。”

謝千機沒有說話，他皺着眉，懷裏的貓有些不老實，一點也沒有在段淵懷裏乖巧的樣子，他捏着貓的後脖頸，對段淵說道：“九淵，這只貓也是你收來的祟魂嗎？它看起來是有意識的。”

段淵一怔，然後看向小貓，發現小貓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他伸手随便摸了摸，道：“不是，這點小祟有什麽還不夠塞牙縫的，他是楚寧師兄養的貓，不知道他師兄有沒有發現這只貓已經死了，我想拿它換點消息。”

謝千機聞言點點頭，問：“上清的消息？”

“唐非無自己的消息，他有些奇怪，對我很感興趣，也很防備我，我應該挺無害的才對。”段淵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他不喜歡唐非無，總覺得他不像楚寧那麽單純的只是從上清來的修士。

“你最近思慮的東西有些多起來了。”謝千機說道：“關于千人坑，它們背後的勢力歸屬已經很明确了，而現在楚寧經過你的提醒，必然會幹涉進來，我知道你想借他的手斬草除根，但我勸你不要在接觸和這些有關的一切了，你只要管好你看上的那幾個糧倉，多備一些祟魂就好，至于那個懸賞我會替你解決，你盡量将自己置身事外。”

“我不能保證。”段淵看向謝千機，說道：“我被剖出的那一部分深陷其中，我可以不理，但他一定會找回來的。”

“我知道。”謝千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神色凝重，将貓又送回了段淵懷裏，說道：“這裏已經沒有什麽好看的了，回去吧，我過兩天也辭職了。”

段淵将貓放在了地上，一言不發地向前走了，謝千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拎起地上的貓追了上去。

不過段淵的氣性過的很快，不過幾分鐘，段淵就恢複了平常情緒，他扭頭将貓抱了回來，對謝千機說道：“我回去了。”

“……”謝千機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有些不太安心，盡管他很早就察覺到段淵情緒的大起大落，但每次突兀的變化還是讓他有些難以适應，如今知道了原因，更是讓他不安了起來。

段淵的擔憂不無道理，他無數的斷層情緒并沒有憑空消失，他那些負面情緒最終流向了被剖出去的那一半，日以繼夜，那一半會變成什麽樣子？如果回歸了段淵，段淵會變成什麽樣，一切都不得而知，謝千機想，得早做打算，最壞的結果也只有讓段淵永遠留在蓬萊了。

送走段淵後，謝千機開始準備辭職的所需的交接資料，雖然他擔任的只是一個比較清閑的科目，但還是要好好交接的，忙到下午的時候，他收到了姜林發來的信息，而信息的內容則是和楚寧有關。

謝千機看得一個頭兩個大，怎麽他們和楚寧綁定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