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阮軟走上前去,看着緊緊閉着眼睛的顧楚懷,仿佛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無措地站在了一旁,漸漸地,晶瑩的淚水在他的眼眶中逐漸累積,最終從他細嫩的臉上滑落了下來。
“青蓮哥哥,懷哥哥不會有事吧,不會有事的吧?”阮軟希冀地抓住了在旁邊的胡青蓮,濕潤的眼睛都是固執,仿佛胡青蓮不給他一個确定的答案他就不放開。
“軟軟,阿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我們先出去。”廖星低身抱起了阮軟,就想把他帶出去。
屋子裏血腥味太重,不适合阮軟這麽小孩的孩子待。
“不、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看着懷哥哥!”阮軟流着眼淚發出來叫喊,整個軟團子都在不停地掙紮,“姆父,我要看着懷哥哥!我不走!”
這是第一次,一向乖巧聽話的阮軟大吵大鬧,甚至歇斯底裏。
他不敢想象,要是他走了,懷哥哥會不會就這麽沒了?!
受傷的懷哥哥肯定離不開他,就像當初在崖底一樣,懷哥哥需要他。
對、沒錯,他有花花,還有無數的知識,要、要是大夫治不了,他可以的!
他要留下來!
“姆父,我不怕的,我要看着懷哥哥。”阮軟放軟了聲音求廖星,沙啞哽咽的聲音充滿了祈求。
“咳……”似乎是聽到了阮軟的聲音,昏迷中的顧楚懷眉頭緊蹙,硬是睜開了眼睛,他現在就全靠一口氣撐着,連手都舉不起來,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軟……過……”
廖星聞言放下了阮軟。
阮軟三兩步跑上前,握住了顧楚懷燙人的手,“懷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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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有事……別……擔心……”顧楚懷因為受傷開始發起了高燒,神志已經不清,但還是撐着說了這句話後才昏迷了過去。
看着一向冷靜強大的顧楚懷虛弱的樣子,此時阮軟也冷靜下來了,他不舍地看了眼顧楚懷,便将他的手放回了床上,默默地退出了床邊,讓阮生繼續處理傷口。
“大夫還要多久才能到?!”
阮樹神情焦慮地看着一塊又一塊染血的棉布被阮生丢到一旁,不安地不停踱步。
“應該快了,來之前我已經讓一個士兵去請最好的大夫了。”從送回顧楚懷之後就默默地站在一旁的蔡瑾年開口回道。
少年的聲音拉回了阮樹的注意,這時候他才想起了和阮甜一起将李懷帶回來的少年。
他穿了一身染血的軍裝,年紀輕輕就氣勢驚人。
“敢問你是?和阿懷是……”一看少年眉宇間自帶的貴氣和肆意,阮樹就明白他肯定出身不低。
“見過阮秀才,我是蔡瑾年,是慶平所的一個百戶,也是李懷的上官,這次李懷出事就是為了救我。”說到這裏,蔡瑾年心裏就不自覺地湧上了愧疚,無顏面對李懷的家人。
最近平安縣剿匪進行得如火如荼。
不少土匪原本就是臨時組合的草班子,裏面全是散兵游勇,輕易就被蔡瑾年他們擊破,這就導致了蔡瑾年的托大以及輕敵。
在剿滅卧虎幫的時候,李懷曾經多次提醒他,卧虎幫潛藏着一個退伍的老兵,擅長行軍布局,還廣納了不少強勁的手下,讓他不要冒進,但是他還是……
“是我,太過急功近利、過于輕敵,最終掉入了敵人的陷阱,是李懷拼死将我從包圍中帶來出來。”蔡瑾年攥緊了拳頭。
他這樣,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将軍!
“當然,也要感謝這位少俠,幫我們擊退了追兵。”說着蔡瑾年眼神複雜地看着一旁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的白衣少年。
他沒想到,他當初一眼萬年遍尋不着的仙子,竟然和李懷認識……
阮樹大致明白了事情經過了,往阮甜那邊投去了充滿壓迫感的一個眼神。
呵,少俠?又女扮男裝出去浪!
但是在外人面前,阮樹一向懂得分寸,并不打算拆穿愛女的身份,趕緊拜見道:“沒想到竟然是百戶大人,感謝大人送阿懷回來,我看你身上也受了些許傷,要不要先去看一下大夫?”
“我身上只是輕傷,李懷的傷畢竟是因我而起,我自有責任。我得等大夫過來,确認李懷沒事。另外如果大夫需要一些稀罕之物的話,我家中有些許庫存,也可及時送來,免得你們出去尋找,耽誤了病情。”
比如百年人參,不管是蔡家、還是他姨父家中,都備有一些,但是把這整個平安縣都翻過來,都不一定有一只。
阮樹自然也懂,因此再次拜謝道:“如此,阮樹就在此替阿懷先寫過百戶大人了。”
随後阮樹便轉頭向廖星道:“阿星,去沏茶……”
“不用,我去院子中坐一下即可,不必招待。”蔡瑾年擺手拒絕了。
哪有家屬重傷還得分神招待上司的道理,年紀輕輕的他不屑于這些虛頭八腦的禮節。
阮樹如此也沒有強求。
很快,大夫來了,同時将所有人都趕了出來,只留下了搭把手的阮生和他的藥童——傷者的房間需要通風,一群人圍着是怎麽回事。
天色漸漸昏暗,夜空中出現了點點星光。
阮軟看着燈火通明的屋子,不停絞着手指。
最終大夫出來了。
衆人齊齊圍了上去。
“令郎暫時沒事,傷口我已經處理過了,但是他的高熱還是沒退,這麽燒下去,就不妙了。我這裏給你開一些退熱的藥方,同時你們今晚記得給他用烈酒擦拭,有助于降溫。如果今晚能夠挺過去,問題就不大。挺不過去……”
大夫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大家都知道情況肯定不妙了。
阮軟臉色一白,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腿軟是什麽感受。
蔡瑾年也心裏一沉,懊悔占滿了他的心頭,李懷有大才,真要因此有了什麽事,他的罪過大了。
阮樹好歹是經歷風雨多的人,當場提出了五倍診費,讓大夫今晚就待在阮家,随時關注李懷的情況。
大夫答應了下來。
随後一家人便開始忙碌,熬藥的熬藥,做飯的做飯,照看的照看,分工明确。
而只有九歲的阮軟,則寸步不離地守在了顧楚懷的身邊,時不時替阮生遞一下毛巾,晚飯都是草草扒拉了幾口飯就趕緊回來了。
夜深了,萬籁寂靜。
阮生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便将活遞給了前來接替的阮樹,他則在旁邊稍稍休息一會。
這時,他餘光一瞥,發現阮軟竟然還在!
阮生見狀彎下身子輕聲哄道:“阮軟,這裏哥哥和爹爹會看着,你回去睡覺吧。你還小,熬不了夜。”
“不,我要看着懷哥哥退燒。”阮軟倔強起來誰也勸不動。
“阮軟,沒事的,阿懷現在不是退熱了嗎?”阮生心疼地摸了摸阮軟的頭發。
“之前懷哥哥也退了,後來又起來了,我要在這裏,等着懷哥哥醒來。”阮軟不為所動。
阮生嘆了一口氣,阮軟雖然小,但不好糊弄,索性也随他了。
整個阮家的所有人,都欠了李懷的,對他當作一個恩人對待,恭敬關心有餘,親密不足。
唯有阮軟,和李懷,有相依為命的情誼,有郎騎竹馬的交心,他……也能理解。
他和胡青蓮,不也是這樣嗎……
“那你撐不住了,就記得去睡。”阮生囑咐道。
“嗯。”
随即阮軟用幼嫩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白皙的臉蛋,讓自己清醒一點,随後用兩只小手堪堪包住了顧楚懷的左手。
他要一直握着懷哥哥手,這樣懷哥哥有沒有退熱他能夠及時知道!
……
此時,院子的玉蘭樹下。
蔡瑾年将腦袋微微靠在了撐在了桌子上手,微微閉目養神。
“我姆父為你準備了客房,你可以去休息一下。”阮甜輕輕敲了敲桌子。
蔡瑾年微微睜開眼睛,下一刻,他便愣住了。
月下少年,絕世無雙。
“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阮甜微微皺眉,她不喜歡蔡瑾年,感覺遇到他就一直都沒有好事。
“沒、沒事。我、我就在這裏等吧,李懷畢竟是因為我才受的傷。不必再讓你們如此麻煩。”一向風流意氣的少年似乎結巴了。
“你又不是大夫,幹坐在這裏有什麽用?房間也不用收拾,抱兩床被子就行,你的傷也需要處理一下。”蔡瑾年之前說要幫忙照顧李懷,但是阮家一大家子人,不僅有一家之主阮樹,還有兩個“兒子”,怎麽可能讓蔡瑾年這個外人,尤其是官人,親自照顧傷人?
“我、我的傷嗎?沒大礙的!”蔡瑾年臉突然紅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同樣都是男人,但是他總感覺讓阮恬給他上藥會感覺很……難為情。
“你的傷還是上的,諾,這個是我從大夫那邊給你要的。”阮甜将一個藥罐子抛給了蔡瑾年。
李懷那個混蛋,一看就想利用眼前這個傻蛋,她還不至于壞他的事。
在阮甜眼裏,被李懷賣了還替他數錢的人,都是傻蛋。
當然,阮家人不算。
李懷這個黑心二哥,對阮家人,到底還是有情誼在的。
既是利用,也是成全。
“走吧,我帶你去廂房。”阮甜示意蔡瑾年跟上來。
“哦哦。”蔡瑾年珍惜地握緊了藥罐子,跟了上去。
……
轉眼間,一夜過去。
公雞嘹亮的打鳴聲響起。
“嗯。”頭趴在床上的阮軟動了下,突然,他猛地睜開了眼睛,坐直了身子。
随後便熟練地将小手貼在了顧楚懷的額頭上,感受到正常的體溫後,不禁松了口氣。
他将手收了回來,随後他聽到了一聲虛弱的輕笑聲。
他猛地看過去。
卻看見,顧楚懷像從前那樣,眉眼微彎,輕輕地喚他,
“軟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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