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但是,他扶焰生性便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等手下來攙扶已一躍而起,沉聲下令:“找葉意迦,活要見人,死要見證據。”
“是!”
絕望之中抱有的希冀,最是折磨人的心魂。
他就在這樣的折磨之中,陸續等來一些消息。
那所舊宅的管家是葉知許的親信,先前走密道逃至別處,聽聞爆炸聲又趕回附近觀望。
管家滿臉是淚,跪倒在地,呈給扶焰一個錦匣:“崔定初與崔夫人還給了我家小姐。小姐早就鄭重交代過,命小的把這筆産業轉交焰公子,算是此一事的酬勞,公子可随心處置。”
扶焰接過錦匣,只覺似有千斤重,打開來,見裏面只有印信,再無其他。“她……在那宅子裏?”這一句問出口的時候,他的聲音低啞。
管家輕輕地點了點頭,随後低下頭,發出悲怆而壓抑的哭聲。
扶焰充耳不聞,怒聲問:“為何?!”
管家竭力止住哭聲,悲聲道:“小姐一直病痛不斷,已是命不久矣,加之堕入風塵這經歷,讓她心灰意冷,看不到也不想看前路。”
扶焰不再說話,望着那熊熊大火,容顏在光火映照之下,冷如霜雪。
經過一整個日夜的搜尋,阿四帶着手下回來,面色凝重地複命:“找到了葉小姐手裏的令符,還有她貼身佩戴的兩樣首飾——有一枚銀戒,是她友人所贈,近年來每日都戴在手上。”
扶焰颔首,說知道了。
他繞着那已化作廢墟的舊宅,來來回回地走,走得很慢,走了很久。
末了,針對崔府、葉府中葉懋平一家,傳下絕殺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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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焰與葉知許那一世的淵源,在夢境中,他經歷過初遇、失去,才看到死生相隔之前的往來——
初見那日,他來去匆匆,別後總是想起她那首曲子,她彈琴時的樣子。
輾轉尋到曲譜,他請過幾位友人彈奏,本以為可以彈出她琴聲中的意境,卻不想,沒一個辦得到。
那樣好的曲子,任誰彈奏也動聽,只是旁人少了她琴聲中的幹淨惬意飛揚,如此,便只剩了悠揚悅耳,如人只剩了空殼子,沒了三魂七魄。
而他自己則是不需彈奏,根本就沒有她譜曲彈奏時的心境。
如此一來,他就覺得那姑娘挺神的:風月場裏待過幾年,仍舊保有一份赤子情懷。
可她明明不該是這樣,他可是聽說了,那是個小醉貓,每日起身到入睡之前,只要沒有大事要事,都在慢悠悠地喝酒。
喝酒至酗酒的地步,人往往已經不能控制自己,但她卻還好,在人前的做派沒得挑剔,怎麽看也不像是終日泡在酒裏的。
這樣的她,讓他沒法子不好奇,知她最出彩的除了琴藝棋藝,還有制藝,便将文章全部搜羅到手裏研讀,只覺文采斐然,亦在這最講究技巧的文章裏言之有物,頗為難得。
他想,自己這算不算是又得遇了一位奇人?聽聞她雖然深居簡出,尋上門去求娶或尋麻煩卻是絡繹不絕,便去找了一雲大師一趟,請大師尋個由頭,把一道令符贈予她,保她安穩。
自顧自為她到了這地步,他當然明白因何而起,當下卻無暇與她常來常往——介入海運做出了名堂,正是招人恨的關頭,他在近前,弟兄們心裏踏實——百姓不都說麽,他要是醜八怪的長相,貼他畫像就能鎮宅。
剛識得彼此,他沒可能要她随自己到海上,又不是去看景致,少不了腥風血雨,沒怎麽着先把人吓着不就壞菜了。
至于她的身份,在他這裏及至扶家,都是不需在意的——他家二老太爺娶的便是名妓,他大哥娶的是梨園行裏的花旦,都過得和和美美的。
當然他也不能連個招呼都不打,動身去海上之前,見了父親一面。
他說我有了意中人。
父親立時喜上眉梢,說好事,不過,是誰那麽倒黴?居然被你盯上了。
他笑得不輕,說是葉意迦。
父親是實打實的江湖草莽,如何沒聽過她的大名,到底還是有些意外,問她是怎樣的人。
他想一想,說面如芙蓉,心似清蓮。
父親思忖之後,端正了态度,說既然那般出色,你就得給她安穩如意的光景。
他說一定,但是這話說得未免太早了,八字還沒一撇呢,而且她很可能看不上我。
父親哈哈地笑,說該,你就欠人收拾。
——父親的态度,便是家族的态度,他心裏也就踏實了,要是他們死活不同意,那給他的只有變着法兒地出幺蛾子,能把他煩死累死。
接下來,他到了海上,跟阿四等心腹将心跡道出,讓他們暗中幫襯着她。
也就在這時候,她用他繞着彎兒贈她的令符找到了一所佐焰樓,目的是報仇。
堕入風塵的女子,沒有最倒黴,只有更倒黴。他不需問任何人也知道,她是身世飄零孤苦。可是,在親筆寫信給她詢問詳情,看過她娓娓講述的回信,才知她生涯中曾有過怎樣的動蕩。
他回信時說我幫你,幫到底。
但是這樣一來,他便無從提起自己的心思,時機不對——人家找上門來跟他做一筆生意,他說些只關彼此暧昧不清的話,她只會心生質疑,說不定還會懷疑他常幹這種勾三搭四的事。
再說了,跟雇主不清不楚的買賣絕不做,這是他定的規矩,沒道理帶頭破壞,而且最重要的是,換了誰是她,在籌謀報仇之際,也沒有風花雪月的閑情。
林林總總相加,他陷入了絕對單相思的境地,至她選擇玉石俱焚時,都不曾對她訴諸情愫。
以為人生那麽長,他總能熬到清閑之日,與她把酒言歡,細說情長;
以為她縱然郁郁寡歡數年,終究是保有着赤子情懷,不會決絕行事。
便是這些合情合理的以為,鑄就了她的消亡、他的錯失與暴怒。
他的怒火也有對自己的。真的是你不走到那地步便不知曉,失去意中人之前,明明有大把的時光太多的機會,離散之前的情形,竟是來不及說聲心悅你,攜手可好。
那般的悔憾之中,更有一份噬心蝕骨的疼:若是曾告訴她,便是不能左右她的選擇,也能給她孤冷的心魂送去暖意,哪怕只有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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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心心,麽麽噠!(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