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然而就在他的手碰觸到匕首之前,便已有人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側,一手扣住他的脈門,一手扣住他後頸。
霎時間,崔定初便已被牢牢鉗制,動彈不得。
至此,崔定初全然陷入了絕望。他望着葉知許,以及她身邊的男子,生出了諸多揣測。
扶焰問葉知許:“交給你還是我帶走?”
葉知許沒有任何猶豫,“既然你有這份閑心,我自然樂得一事不煩二主。”
扶焰一笑,又問:“有沒有什麽要跟他說的?”
“沒有。”葉知許搖了搖頭,“不親眼看到他被抓住,總歸是不放心。”
“那成,不妨早些回家。”
“嗯。”葉知許欠了欠身,翩然走出院落,經過崔定初身邊的時候,看也不看一眼。
崔定初卻出聲問道:“那個人是誰?從頭到尾,是不是都是他在幫你對付我?”
葉知許權當沒聽到,步履如常地走遠。扶焰願意告訴崔定初,他自會知曉一切,反之,就會一直糊塗下去。怎麽都很好。
回到葉府的時候,夜闌人靜,仿佛整個府邸都陷入了沉睡。她在垂花門外下了馬車,換乘青帷小油車,徑自去了松鶴堂複命。
今夜此行,是葉老太爺首肯的。
老人家一生行事都是粗中有細,對崔定初、崔氏都一樣,斷然不是當下有了着落就撒手不管了。葉知許心裏當然更為忌憚,也便更謹慎。因此,祖孫兩個分別派了人手日夜盯梢,防着姑侄兩個設法逃離。尹知府那邊,老人家更是鄭重拜托,請他讓屬下留心。
崔氏那邊的情形倒是簡單,在起初不合時宜地與崔老太爺哭鬧之後,祖孫兩個就知道這人是得不着好了,不需外人再施壓,崔家自會送她走上該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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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崔定初,便不需說了,加上扶焰,是被三方人手不着痕跡地盯着,能逃走才是活見了鬼。
見到祖父,葉知許見他手邊沒有酒,心裏愈發歡喜,笑道:“事情辦妥了,我把他交給更善于處理這類事的人了——就是先前沈管事請到的人。”
葉老太爺颔首,又輕嘆一聲,“好好兒的人路不走,偏要走鬼祟的路,待到後悔的時候,也晚了。”
“是啊。”葉知許附和一聲,岔開話題,“我爹爹帶回來的那些箱籠,要不要給他送過去?”
“給他送過去幹嘛?你知道他帶回來多少錢麽?”葉老太爺對孫女虎了臉。
葉知許笑道:“把錢留下,別的亂七八糟的,還是給他送過去吧。”稍稍一頓,又道,“那些銀錢,要是來路不幹淨,就主動交給朝廷。”
“能幹淨才怪。”葉老太爺道,“他的俸祿是明擺着的,除了那些,十成裏得有八成是歪路上來的。”說着就拍了板,“倒是給我提了醒,清點他帶回來的、在外的財物,先一步交給他上峰充公。”
“貪墨的銀錢也不是太多。”葉知許公允地說。葉懋平最可氣之處就在于,貪墨落到的實惠并沒太多,便留下了很多小辮子,被貪墨成性的人攥在手裏。
葉老太爺被她氣樂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做官的如何也不能手腳不幹淨。朝廷并不禁止官員私下裏經商,軍中的人一起合夥做生意的多了去了,都禁得起查。就他這麽沒出息,也不怕把老祖宗氣得詐屍。”
葉知許笑了一陣,遞給祖父一杯開水,“喝完了好去歇息了。我爹那些東西,就給他送過去吧,橫豎您跟二嬸看着都礙眼。”
這件事,她其實是刻意提出的。反複斟酌之後,若是在前世走到這地步,她定會因為父親落到了完全的弱勢而生出很多人會有的同情心,加之自己是個小財閥了,最不缺的就是錢,說不定會私下裏給父親一筆錢財,就此全了父女一場的緣分。
在今生,她壓根兒就不關心父親任何事,恐怕他就是在她面前受了重傷,她也能雙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可事情不能這麽辦。
她看得出,祖父對父親最心寒的地方在于太過涼薄,她就不妨按照前世的做派違心地行事,省得往後老人家意識到這一點又擔心她走父親的老路。何苦。
再說了,父親帶回來的那些箱籠,不過是一些衣物、文房四寶、慣用的可心的擺件兒。被他用過的東西,二房三房也不稀罕,還給他最妥當,橫豎他也豁不出臉面,把那些東西當掉。
葉老太爺斂目思忖一陣,再看向孫女,眼神變得很慈愛,“行啊,行事是該如此,沒必要不留一絲餘地。可是你要記住,只此一回,下不為例。往後,他就是與我們不相幹的人了,斷不可有婦人之仁。”
他剛才琢磨的是,孫女到底還是記挂着她那個不是東西的爹,但不管怎麽着,終歸不是壞事,到底是血親,平日相處再不和睦,到這時也是該有些同情憐憫,孫女這時候要是凡事聽之任之,才夠他喝一壺的。
“孫女謹遵祖父教誨。”葉知許鄭重行禮應下。
葉老太爺滿意了,笑眯眯地讓她回房安置。
崔定初眼睜睜地看着葉知許離開之後,便轉頭望向扶焰,視線牢牢地鎖住對方。
扶焰踩着閑适的步調走到他近前,凝眸打量片刻。
說起來是初見,這厮卻和葉知許、崔氏等人一樣,他已在夢中見過多次。
眼前人與夢中的嘴臉不同,卻是同樣的惹人嫌惡。
“你到底是誰?”崔定初狐疑地問道,“來自何處,出自什麽門第?”
扶焰對他晃了晃手指,“今兒我沒閑情搭理你,日後也不會有。”說着轉向阿四,“就當這厮是觸犯了最嚴重的幫規處置。”
阿四稱是同時,一記手刀落下,免得崔定初再說些無謂的話。他家公子這幾日的心情都很好,不能被這厮勾起壞脾氣。
扶焰回了居處。
他原本以為,有一些話要問崔定初,也理當詢問清楚。要不然,何必親自走這一趟。
可是,在小院兒裏看到葉知許的時候,在看到她翩然離開對對崔定初視若無睹的時候,便知道沒有必要。
崔定初之于她,是沒有任何幹系的人。既然如此,他只管随心處置,而不需顧忌她那邊。
沒有意外的,又是一場好眠。
起身後,扶焰洗漱以畢,阿四交給他一封信。
扶焰一看筆跡,便知是母親寫來的。這種信件,應該不能算是家書——他長年累月不着家,這兩年雙親也如此;他好歹逢年過節還會回去點個卯,雙親凡事不管,都讓他代勞——到底是誰在外飄着,還真不好說。
母親在心裏老生常談,讓他注意身子骨,不要動不動就腦筋擰住跟人拼命;又要他閑來多去外面走走,不妨參加各路人相邀的宴請,說不定就能遇見意中人;還說她和他父親對兒媳沒有任何要求,是個女的就行,長成母夜叉也沒關系。
扶焰看得嘴角直抽筋兒。
這話說的,好像他已經到了娶不到媳婦兒的地步。有那麽慘麽?
娶妻……他咀嚼着這倆字兒,腦海裏就閃過了葉知許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小臉兒。
要不就娶她吧。
萬一時運不濟,他目前這怪事無法可解,娶她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不行啊。
要她嫁他,等于良家婦女嫁土匪。就算他一百個樂意,她也不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