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崔氏暈倒醒來之後,便開始哭着找崔老太爺,鬧着上吊投井,整個人處在崩潰的邊緣。
崔老太爺起先是沒空安撫她,兒媳的喪事要辦,官差也總來問話,兒子又還沒回來,多少事都要他出面應承,後來聽聞她鬧得不像話,心緒也暴躁起來。
他快步去了崔氏房裏,斥道:“大局為重,你在胡鬧些什麽?還嫌家裏不夠亂麽?”
崔氏目光瀕臨絕望,控訴道:“當初我是為了什麽,才肯做人填房的?是您說家裏情形并不像我以為的那樣好,與葉家聯姻,能解家中一些看不到的困境。我是為了您,為了這個家才答應嫁過去的。眼下我出了事,您怎麽能這樣對待我?”
“不然能怎樣?”聽女兒翻舊賬,崔老太爺愈發地沒好氣了,“我讓你嫁過去,是讓你去算計人家孩子的錢財的?崔家就算出過貪財的人,也沒出過你這樣兒的!把崔家的臉都丢盡了,我沒發作你,你還有臉說!?”
“那我又是為了什麽算計人錢財的?”崔氏語聲嘶啞,“你修道煉丹不要用銀錢麽?不是為了你,我怎麽會做那樣長遠的打算?”
“胡說八道!我的事何時要你管了!?”崔老太爺只覺得女兒已經不是不可理喻可言,視線在她房裏的下人面上逡巡一周,“把人看好,她要是再哭鬧說些瘋話,就把嘴賭了綁起來。要是尋死,就讓她死,多一個發送的人而已。”說完甩手離開。
崔氏愣怔了好一陣,嚎啕大哭。
——去璞玉齋的路上,葉知許聽說了這些,思忖片刻,眼中閃過釋然之色。
前世崔氏得到的那筆錢財,一直查不出下落,卻在這不經意間現出了端倪。
崔氏對崔老太爺的仰慕敬愛之情,已經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只要崔老太爺要她做的事,她都會答應;崔老太爺的難處,她也會考慮到,并為之綢缪。
細想起來,前世崔老太爺死後,崔氏就大病了一場,之後該害人的時候還是害人,卻不再熱衷于迎來送往,娘家只有逢年過節才回去,倒是添了個小佛堂,每日都會抄經拜佛,很有些意興闌珊的樣子。
若非那樣,崔氏也不會對親生女兒那樣大意,以至于葉知淼得手,拉着葉知薇一同遁入空門——不是葉知許小看葉知淼的手段,而是,姜畢竟是老的辣。當然了,葉知淼小小年紀不是善茬也是真的。
到手的錢財,除了必要的支出,崔氏全都留在了手裏。她想孝敬給父親,可是人已不在。
這樣說來,崔氏前世亦是諸多不如意,不見得比今生情形好多少。
Advertisement
葉知許諷刺地笑了笑。崔老太爺因着這麽多家事,幾個月之內應該都不會回山上,也就是說,死期不會與前世相同。不打緊,橫豎這人無關緊要,活着,一日日給崔氏心上捅無形的刀子也很好。
到這時,她才想起索雅安,詢問豆蔻。
豆蔻答道:“被官差帶走了,畢竟找到她那日,孫通判幾個人也在。倒不是要她坐實什麽罪名,而是因為她是崔定初的主要從犯。崔家再怎麽想壓下不提,官府該問的還是要問。”
葉知許颔首一笑,到了璞玉齋,先找沈誠說話:“你們的消息應該也很靈通吧?我想知道,家父在外期間,他的妾室可曾做過生意,有沒有手腳不幹淨的地方。”
沈誠想到馮氏育有兩子,以為她擔心大老爺把那女子扶正,欣然道:“只要是這行當裏的事,誰也別想瞞誰。我派人去探聽一番,盡快給您回信兒。”
“辛苦。”葉知許去了後院的耳房。
扶焰已經來了,負手站在窗前,蹙眉瞧着滿頭大汗的阿四。
阿四正在書架、書案尋找什麽東西,邊找邊咕哝:“我原本可真是好心啊,一大早過來布置了一番,哪兒承想把那枚印章弄不見了。會不會是記錯了,根本沒帶來,還在別院的書房?”
“滾。”扶焰道,“就在這兒。”
阿四用袖子抹了抹汗,聽聲音便曉得是葉知許來了,立馬逸出大大的笑容,行禮道:“大小姐來了?要喝什麽茶?這兩日我家公子喝的茉莉就不錯,您嘗嘗?”
葉知許笑着說好。
扶焰則睨着阿四。
“找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興許過一會兒我就想起來了,這會兒它就跟成精了似的,我實在找不着啊……”阿四一副恨不得跪下磕幾個的樣子。
扶焰拿他沒轍,擺擺手,“那就好好兒服侍葉大小姐的茶點。”
“是!”阿四腳步輕快地出門去,不消多時折回來,親手奉上茶點,得了葉知許的稱贊,才挂着心滿意足的笑容退出去。
耳房裏添了一張書案,相應的座椅、文房四寶也都備齊了,全是用過一段年月的,而這類東西,往往就是時間越久用起來才越順手。葉知許很滿意,放下沈誠給她的兩本賬冊,打開來看。
扶焰還記挂着印章的事——不記挂不行,他回複信函得用,便按部就班地搜尋起來。
葉知許見狀,也靜不下心來,索性翻找起自己這章書桌,卻不料,在最下面一層抽屜裏,真找到了一枚印章。
“是不是這個?”她忙拿到他面前。
扶焰接過,笑,“是這個。我家這混帳東西,大事一點兒不含糊,小事總鬧笑話。”
“難免的。”葉知許就要出去知會阿四。
扶焰攔下她,“他壓根兒就不會着急。”
葉知許也就回身落座。
扶焰安下心來,邊回信邊跟她說話:“有沒有很想要的東西?”
“嗯?”葉知許不解,“這話從何說起?”
“總要抽出時間來這兒,不犒勞你一番,我心裏不踏實。”扶焰的态度近乎對待晚輩,很随和,“沈誠說你一年最多也就能用幾萬兩,至今也沒支取過分文,要不然我給你一筆零花錢?”
“我有錢花。”葉知許失笑,饒有興致地看着他,“聽你這口氣,要是給我錢,怎麽也少不了,不怕我拿去揮霍?”
“你?”扶焰笑出來,“揮霍的道道兒你哪兒懂,左不過是添置頭面宅子。”
“可以賭啊,賭最敗家。”葉知許說。
扶焰揚了揚眉,“連這都知道?那不給你零花了。回頭你家老爺子跟我拼命,我跟誰說理去?”
葉知許笑得現出小白牙。
扶焰望着她燦爛的笑容,情緒被感染,也笑起來,“說正經的,想要什麽?”
“想要的倒真有,但是不敢說,怕你覺着我大逆不道,把我趕出去。”葉知許半真半假地道。
扶焰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你爹惹着你了?想收拾他?”
“嗯。”葉知許慢慢地點了點頭。
扶焰沒說話,卻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公文袋,揚手抛到她面前,“本來是順手一查,用不用要看情形。你既然這麽說了,那就瞧瞧,能用的就用上。”
葉知許喜出望外,“诶呀,這可又是雪中送炭的恩情,覺着還不完了可怎麽好?”
“沒法子,大抵上輩子欠了你二百兩。”扶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