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尾聲(2)
尾聲(2)
【1】
趙景雲都忘了在熒幕前的樣子,她調整儀态,對主持人的詢問,她開始了新一輪的胡扯。
“我不過是想休息一陣子,也算是調整心情呢。”
“那未來還有什麽具體規劃麽?”
“有很多。”
“會有新的劇本或者……”
“也有可能會接着拍一檔綜藝——”
“同一屋檐下曾經令我非常排斥,但我可能歲數大了,漸漸感受到家庭的重要,我和封寰,”趙景雲一反往常,主動提及這段曾經被人磕的關系,“我們關系其實還行。”
“那封先生這次住院?”
主持人順着她的意思問下去,當然嗅得到一些八卦的味道。
“趙小姐一定非常着急吧?”
趙景雲克制着那種難以言表的感情,她只能平淡敘述:“還好。”
畢竟隐藏的瘋批人物關諒可能這一刻正在關注着鏡頭呢。
所以,場外随後有她借機炒作,重返娛樂圈的各種新聞層出不窮,她忽然覺得她原來的工作是種逃脫了。
趙景雲深知自己本不該染上這些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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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許亦浼亦然知道如此,趙景雲本可以不要摻合這趟渾水的。
可如今的她,猶如被怪獸困在了這裏。
關諒此刻正關了燈,迫切朝她走來,滅燈之後整個房間亮起一盞詭異的燈,燈光裏只有她的影子。
“阿許。”
“我真的好喜歡你。”
這是喜歡嗎,還是變态的占有?
許亦浼也漸漸發覺這個世界無形的力量驅使着她做些什麽,她強裝微笑颔首,對着陰冷又涼薄的空氣道:“我想休息了,今天有點累。”
“你很欣賞那位趙小姐?”
“也就那樣吧,”許亦浼适當地撇清關系,“我是見哥哥喜歡她,總也不能和她的關系搞得太僵。”
“阿許,你真的比世界上許多女生要真實。”
他誇贊她,語氣像是誇贊自己的籠中鳥。
許亦浼唯恐他再發瘋,嘤嘤道她是真困了。
“你不喜歡他們嗎?”
關椋眼裏封存的冷厲的光芒閃爍而出,好像随時能将別人毀掉。
“沒……沒有。”
許亦浼緊張起來,見他露出怪異的笑,心想這就是她欺騙趙景雲而遭到上天的懲罰吧。
忽然,這裏的大門敞開。
一組攝影機隐秘地出沒在陽臺外的樹林,關諒這種人怎麽會不察覺,他敏感地走到露臺,獨自一人卻遭遇了強燈光。
“誰?”
他發了瘋一樣一定要将這種人揪出來,原本裝出來的溫柔與善解人意蕩然無存,倏忽間,他發覺了那個人——
“誰派你來的?”
那記者吓了個半死,雖然經常抓拍時遭到拒絕,但也是頭一回直接被人抓住背後,“這不是趙景雲的小姑子嗎?”
“我們就想跑點新聞,挖挖她當年退圈原因。”記者發覺他嬉皮笑臉這一套完全不吃,他被對方毫不留情扔進了小黑屋。
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和他一起被用牽引繩拽緊的是一條狗 。
他驚呼。
卻發覺四周除了一條狗和一份狗糧外,什麽都沒有,而他的手機根本就不在身邊了。
許亦浼為了這件事當然少不了和關諒談判解釋。
“人家不也是為了混一口飯吃嗎?大老遠的月黑風高的時候出來跑新聞也是不容易的——”
關諒顯得體諒,他點了點許亦浼的鼻尖,耐心又溫柔道,“可他打擾了我和阿許的夜晚啊。”
“那我們幹脆放了他。”
“好啊,我會讓他好好嘗嘗這裏的夥食,再派人送她離開的。”
許亦浼知道事情絕對不會是關諒說的那麽輕巧。
他這種長期生活在陰暗處的人和所有人的不一樣。
如果她的孩子不提前送走,恐怕早就折磨到不成人形了吧。
趙景雲在病床前。
可她偏偏又不敢輕舉妄動,醫生的有意隐瞞,監控的實時播放,她意識到這次回來要走的路,只有比以前更加艱難。
可冥冥之中有什麽牽引着她。
就比如現在。
病床巨大的玻璃窗外,有一盞搖曳的五彩的小風車。
那樣的鮮豔引人注目,她随着風車走到了病床外,第二盞風車在長廊的盡頭如約而至,緊接着,走出安全門,她看見了第三個。
有人要她上樓。
她想這個世界或許是有些可怕的,推到的畫面閃爍出現,難道她緊緊是在媒體面前露個臉,關諒就迫不及待要處理掉她嗎?
趙景雲心事重重。
她寬慰自己還算熟悉天臺結構,所以也就稍稍得表現得勇敢無畏些。
可天臺上,什麽都沒有。
知道太陽能的一個斜坡下,跑出了一個眼睛圓圓以及稚氣未脫的小孩。
“舅媽。”
他這一聲喊得軟糯而不自知。
臉上的表情卻酷酷的,“你怎麽現在才來啊?”
這就是許亦浼的天才兒子?
傳說中的天才三歲半?
好不真實。
“你離開我們這裏已經三年了,歡迎你回來,我先和你自我介紹一下,”許年年的小手自己倒騰了下小領結,又裝模作樣地冷哼了一聲,“我是許年年,大家都喊我Oscar,我的智商有155,是國際公認的——”
“你閉嘴。”
小孩還沒學會看眼色,可當場就被這個女人的氣場給鎮住,立馬停止了自我介紹。
“你舅舅公司的股東大會在什麽時候召開?”
“所以這才是我說舅母來晚了的原因啊。”小孩子不高興地撅起了嘴,不像是155智商的天才,更像是智障寶寶。
“幾號?”
“就是下周一。”
趙景雲:“這次是要把他徹底踢出去嗎?”
“可能還不止吧,關諒那個變态可能是要弄死舅舅,然後順理成章把他之前沒稀釋的股份也都繼承掉。”
小孩子辦了個鬼臉,“都怪舅媽哦,你要是早點和舅舅結婚,繼承人肯定輪不到我媽,這樣壞男人就不會不要臉地盯着我媽媽了。”
趙景雲知道關諒是為了錢,但又不止是為了錢。
小孩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你這個周末,準備就躲在這個天臺嗎?”
小孩子這時反而變乖了,“這就要看我舅媽的安排了。”
“可是舅媽貴人事多,要趕在下周一前完成股東會前的統計,可能又要拉攏其他一些老股東,”小孩子自怨自憐道,“看來只有新開的迪士尼能成為我的栖息之地了。”
“喂,臭小子,你這時候還有心思玩。”
趙景雲直接抓了一把他腦袋,小孩身子骨軟,一扭,她抓了個空。
“我這不是信任舅媽的能力嗎?”
然後,這個小孩就恬不知恥地笑着。
趙景雲出于另一重的考慮,比如“人越多的地方可能就越安全”,也在小孩百般請求下終于同意。
她給他在迪士尼定下了度假酒店。
“舅媽,等我發煙火給你看啊。”
小孩二話不說,爬上等來的直升飛機,然後就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漸漸攤開的那雙手
原來是為了喊她付錢。
可真是個小天才呢。
許亦浼已經有很多天沒聯系到她的年年了,但可能是母子連心,她竟然與此同時感到了心安。
等到周五晚上她收到盛大的煙火圖片。
一連幾天陰郁的心情得以好轉,可雖然在哥哥的指導下,這些年她也有接觸具體經濟事務,但在一些公司結構性問題和重大決策上,她顯得力不從心——
她也知道,正是如此,關諒這種人才會有機可趁。
關諒是她全方位的照顧真是讓人迷失心智。
她生平又一次羨慕起趙景雲,正是趙景雲一樣的人物,她才感受到女性是可以獨立成長的。
她上了次新聞圈子的論壇。
她才知道這位記者根本就沒有被放回去,按照關諒的性格,她以為折磨夠了就成,沒想到這個人會徹底消失不見。
許亦浼又是那種特別容易內疚的人。
她也不想要趙景雲因為她的付出和新聞,最後才讓無知的人喪失性命。
她偷偷去了趟地下車庫。
幾聲犬吠。
狗子身後是個臭氣熏熏的人。那人餓得皮包骨頭。
口中念念有詞:“老子這輩子再也不找新聞了。”
許亦浼松開了那根勒得很緊的牽引繩,從黑色的繩子來掙脫,娛樂記者撐着一口氣跑到了車庫外,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鮮空氣。
而許亦浼在潮濕陰冷的地下車庫徘徊了許久。
她以為自己早就自知關諒的兇狠與暴戾,但沒想象到他比自己想象認知的還要可怕。
記者踉踉跄跄地跑出去,如果不是這輛車的即時趕來,他怕是根本就逃不出去了。
司機有意識的問他去哪裏。
他說,“警察局。”
這次,他驚恐萬分地撿回這條命,忽然想起了一個作為記者的初心。
恐懼消散了。
【2】
趙景雲用一個周末明顯是有些不夠的,在如此吃緊的時間下,她好像回到最初在職場上沖刺的感覺——
雖然為了這家人,她很不情願。
她走訪到後百分之十五的股東的時候,基本上可以斷定這場游戲的輸贏基本有數了。
如果許亦浼還有一點腦子的話,這件事還是有轉機的。
忽然,有條她的私信,小助理第一時間聯系了她。
“雲雲,有個記者堅持一定要聯系你,拜托你一定要接電話。“
趙景雲一反往常,“接。”
“趙景雲,你的小姑子可能有危險。”
對方一上來氣喘籲籲,直入主題。
“我知道。”
“我會繼續幫你曝光這些危險。”
趙景雲感謝,“多謝,也請你小心行事。”
趙景雲明白在任何一個世界裏,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但此刻許亦浼沒辦法這樣想,自從她放走了那記者以後整個人有些心緒不寧,如果有一天關諒不演的話——
那他會以什麽方式對待自己呢。
比這些更厲害十倍嗎?
未曾想過,身後那道光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她。
“阿關。”
“對不起,我實在看不下去……”
“我怎麽會怪你呢,我親愛的阿許。”
男人的聲音漸漸低沉。
“你只是比這世界的絕大多數人要善良。”
他低頭,從她身後抱住她,猛然嗅着她脖頸間的香氣,一口一口地貪婪呼吸着。
“阿許,你愛我嗎?”
許亦浼當然不能說不愛,假若他手邊有一個測謊儀的話她保證當場露餡。
她只能硬着頭皮,僵硬地從他懷抱裏尋求喘息的機會。
“愛啊。”
許亦浼未曾想過,當她騙了一次人的時候,往後餘生都可能要這樣欺騙下去。
“那你怎麽證明?”男人并不好糊弄。
“我。 ”
許亦浼意識到她的謊言很有可能是會被發覺的。
“明天是封氏集團的股東大會。”
答案不明分說。
“你看完煙火了?”
“嗯。”
“那不在你的兒童酒店再呆一晚?”
許年年搖頭,整個身子随之晃動起來。
“那你過來幹什麽?”趙景雲随便吃點東西,就打算打發掉晚飯了,可這個小孩的到來讓她不知所措。
比起公司事務,她更不知道如何對付一個門外忽然到訪的小孩。
“我來給你加油打氣。”
“謝謝你。”趙景雲沒有好氣的說。
不添亂就成了。
回答狐貍尾巴露出來了。
“零花錢不夠了。”
“我買玩偶花光了。”
趙景雲繼續“嚴厲”教導:“小孩子消費要懂得節制。”
她以為許年年小朋友會瘋狂為自己做辯解,可他在這點上和成人完全不相似,他坦率道:“我承認我錯了。”
“所以,舅媽還能再給點嗎?”
趙景雲這下就是真兇了,“喂,你今晚罰站半個小時才可以睡覺。”
小孩憋屈着,大概是自尊心使然,趙景雲等着小孩的抗拒或者是哭鬧,可許年年乖巧地面壁思過去,反而讓趙景雲不自在起來。
許年年很喜歡趙景雲。
他對大人除了母親和舅舅以外,對旁人從來沒有過這麽強烈的信賴感,但母親多多少少有些不靠譜,不然也就不會有他了,舅舅這人又兇的要死,天天擺一張臭臉,可是趙景雲不一樣——
她會笑,笑得明眸善睐,她會發脾氣,有節制地把控她的責罰。
他發覺她比那些網絡上描述得要可愛得多。
除了此刻——
“你過來,喝完這杯牛奶。”
她精準地倒了250ml的沒有味道的純牛奶。
他不喜歡喝。
很不喜歡。
“喝了才能長身體。”她言之鑿鑿。
許年年萬般情緒湧上男子漢的心頭,“科學證明,喝牛奶和長身體并沒有直接關系。”
“我說喝就喝。”
本以為舅媽是個好糊弄的,比起舅舅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許年年感覺到未來日子累覺不愛。
他只能“咕嚕咕嚕”将這一杯喝盡。
可晚上,他吃的那些蔬菜也不管飽,他沒有爬上自己的床,而是不知道從哪裏弄了條毯子,自己平鋪到趙景雲床邊,然後笑着說,“我陪舅媽的話,舅媽就不怕了。”
趙景雲很怕。
“那裏有客房。”
“可舅舅說,女孩子膽子都很小的。”
趙景雲當場反駁:“你舅舅根本就不像說那些話的人。”
許年年擡眸,眼睛裏似乎有星星,“你怎麽知道?”
“他根本就不像是會去考慮女性心理狀況的人。”趙景雲暗自罵他這個在他的世界躺在那頭一直演“床戲”的封寰。
許年年又開始漫無目的地說胡話:“其實你心裏還是很在意舅舅的對嗎?”
“舅舅他也一直在找你,之所以掉以輕心把公司交給我那個不夠成熟的媽媽,也是為了全身心地去找你,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找到你——但舅舅一直眉頭緊鎖,沒想到他一回來就遭遇到了這種事。”
“你這說的。”
快把她這幾天的辛勤勞動說成是本應該就為封寰負責的事了。
畢竟封寰也是為了她。
“臭小孩,你給我早點睡覺。”
“舅媽,我睡不着,喝了牛奶精神就一直很好,”許年年已經不滿足于在地上打滾了,他恨不得直接爬上了,可惜考慮舅媽可能會嫌棄他,他還是只是克制地站在了床頭櫃邊,開啓了小臺燈,“我想聽你和舅舅戀愛的故事。”
“沒有故事。”
他們那點事……怎麽着也不能和小屁孩說啊。
真要說,那不就是個:她睡了個封寰”,睡出了些許感情,所以現在不得不當這個給他們家善後的冤大頭麽?
可小孩不依不饒。
趙景雲結合現狀給他說道,“你不是看到了嗎?不就是你舅舅躺在那裏當睡美人,而我千裏迢迢跑過來,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小孩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他配合得鼓起掌來。
不像是糊弄人那種。
“我好感動。”
這話一出來才覺得諷刺。
“滾。”趙景雲果斷熄了燈,又蹑手蹑腳為這臭小孩蓋上毛毯。
周一。
股東大會現場。
他們将直接選舉執行董事。
趙景雲身着一件黑色西裝,外面的媒體已經開始造勢。
“請問趙小姐,今天是以什麽身份參加封氏的股東大會的?”
“您回到娛樂圈的目的是不是借此機會能在封氏集團中占據優勢?”
“是。”
趙景雲一下子讓圍觀的記者懵逼了。
哪有這樣直接宣布的,商場上不是多多少少應該要騙騙人的嗎?
趙景雲見小助理找來的安保為了隔開了一條安全線——
她很是感激。
當年的貌不驚人的小助理現在已經成熟地周轉在各個場合,處理起公關問題簡直得心應手。
她從不遠處看見了許亦浼。
許亦浼腳步顯得慌亂,後面一個直接攬過她的男人不必多想,當然是關諒。
關諒和上一周一樣露出虛假的笑容。
他裝的好像她才是家族鬥争的利益争奪者,而他才是默默守護許亦浼的人,這些表象太令人迷惑。
他太擅長扮演無辜,以至于在耳麥鏈接的另一頭,那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就沒有消散過,“壞男人。”
“我還看見他虐殺小動物呢,他這種人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趙景雲:“你再逼逼的話,我就直接把無線耳返摘了。”
“不要不要嘛。”
許年年求情,是那種小孩完全不知臉皮為何物的求情法。
偏偏對趙景雲很受用。
“那你給我安靜。”
“我超安靜的。”
至于許年年一定要她保持通訊并且可能會幫助她的想法,連趙景雲自己也不信。
但此刻,另一頭卻是安靜了起來。
接下來就是各個人員的進場,許亦浼坐在路口處,在趙景雲經過的時候扯了扯衣袖。
她的面容愁苦。
趙景雲是想要帶她逃離的,可在此之前,她必須得到這場的勝利。
規則很簡單。
三分之二的投票否決,那麽封寰的位置得以保留。
首先是各方陳述。
最後表決簽字。
其實基本上半數的票趙景雲沒有壓力,關鍵一票在于許亦浼。
但很奇怪的是,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許亦浼精神煥發,完全不像是之前“求助
”或者是“無能”的模樣——
可她上來投票時眼睛的焦距卻和以往不一樣。
趙景雲怎麽都覺得不正常。
就像是有人秘密操控了這一切。
她本想讓許亦浼清醒,或者直接給她一盆冷水。
可現場其餘股東的眼神都望向這裏,迫使她無法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可這一票尤為關鍵。
如果局勢逆轉,那麽趙景雲很有可能功虧一篑,那邊躺在床上的半死人可該怎麽辦,一醒來什麽也沒有了。
趙景雲就這樣死死地盯着許亦浼。
電話另一頭發出了一聲“糟糕了。”
許亦浼被下藥了。
趙景雲眼睜睜看着許亦浼選擇更換替代她哥哥。
這一票後,在場議論紛紛。
逆轉的可能性幾乎不大,趙景雲心知肚明
。那群和他們原本利益關系不大的股東,怎麽可能拒絕新的執行董事呢。
這時,姍姍來遲的關諒顯得就不勞而獲了,他覺得自己報仇的機會終于到了。
以前的封寰動不動因為他小小的占用別人成果而置他于死地,現在的封寰靠自己的女人也不行,只能意識清楚卻無能為力地看着他擁有這一切,包括封寰的妹妹。
這個眼前娛樂圈誰臉面也不給的趙景雲不也照樣得低頭嗎。
他準備着就職報告,安撫着他身側的剛喂藥的許亦浼。
流程中斷。
趙景雲沒有想象中劈頭蓋臉地“問候”他。
是怕了嗎?
這樣就怕了?好沒意思。
關諒忍不住沾沾自喜:“是趙小姐嗎?沒想到亦浼也覺得公司應該更新換代了,我很抱歉,但我并不覺得可惜。”
“偷別人的東西,是你一貫的作風嗎?”那個女人似乎永遠分不清主次。
關諒忽然眼眸冷峻起來,又別扭地開口,“什麽偷?”
“一開始你做了什麽,都忘記了嗎?”
關諒維持着僅剩不多的微笑,“那也怪封寰趕盡殺絕。”
“我能給他留口氣,已經很不錯了。”
關諒走過她身側,故意撞到趙景雲的肩頭。
“難道這個世界的控制者只可以是他嗎?或者霍以铎那種蠢蛋?”
趙景雲這一刻才忽然意識到“我和趙小姐其實都一樣”的意義。
所以說,這位男配是和她一樣,了解劇本的大致走向,然後他就可以擁有這一切?
“我們不一樣。”
冷靜下來的趙景雲這樣告訴他。
“是啊,你原本就在娛樂圈裏,擁有美好的一切,而我一直在陰溝裏,眼睜睜看着自己不得不把親愛的人送到別的男人床上?”
關諒一字一句問自己。
“那這樣對我來說公平嗎?”
承受不公的人有很多,但像他一樣極端的人卻不多見。
“關諒,那就是你對待自己喜歡的人的方式嗎?”
“讓她喝下那種意識不清晰的藥,誘使她做出只對你有利的選擇——”
關諒眼睛裏蒙上一層“欲望”,他的笑容開始猙獰,嘴角有些抽搐:“那我有什麽辦法?我又不是趙景雲,我沒辦法被他們這樣的人喜歡,我能做到的就是用我的方式,讓她一直陪在我身邊,直到死亡……”
許亦浼終于在冷水洗了無數把臉以後腦子漸漸清醒,她這才意識到可能已經發生了什麽,并且無法挽回。
可她沒有退縮。
“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嗎?我想我并不需要。”她喝了大量的水,整個人的胃都很不舒服,但她還是強壓了下去,她低着頭對趙景雲說,“對不起,我可能以後沒臉見你和哥哥了。”
她轉頭接着對關諒說,“但我今天結束以後不想和你有任何關聯了,你可以得到包括這個公司在內的諸多成功,但我不想再和你演下去了。”
“我很累了。”
說罷,許亦浼差點就摔倒,關諒順勢将她攬入自己的懷裏,“傻瓜,你說的話,我會當作沒聽見的。”
許亦浼逃脫出來:“你這樣自欺欺人有意思嗎?”
關諒冷笑:“寶貝,确定要在外面不給我留面子嗎?”
趙景雲看着許亦浼把她推開。
他是瘋子。
趙景雲心想他這種上位以後,這個集團,這個世界又會怎樣,她無法克制與維持她的冷靜。
她的電話應該直接和警方聯系着,從沒有中斷。
也許這些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未必會贏得過關諒,但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他們保留最基本的人性,而不是扭曲這些并将其視為理所當然。
關諒:“亦浼,你先看着我贏。我們會一起分享彼此的成功的。”
許亦浼知道她不該在這個時候應該更早的保持堅決——
但她還是執着地說,“我不要。”
“我哥哥應該會為我這樣的人感到可恥,如果我一個人适應工作的時候沒有想過要依靠你的話——”
趙景雲說,“這不怪你,許亦浼。”
有些人存心勾.搭。
“現在看到你們關系和睦,我想封先生也一定會高興的。”
關諒怪異地露出最後一抹笑。
可很快,他笑不出來了。
真正下半場表決開始前。在會議室ppt的投影前,出現了一個所有人熟悉的背影。
萬衆矚目裏。
封寰轉身。
他眼神的尋求方向當然永遠只有一個人。
“雲雲,你給我做的ppt?”
“不是,別自作多情。”
趙景雲當場否認。
再确認一下,依舊是那張古板的臉,薄唇緊閉,漆黑的眸子前睫毛似乎因為睡久了反而更卷翹了,言語懇切間,黑色襯衣下,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性/感。
趙景雲無語了,早知他會來,那她忙前忙後這麽多天,簡直是腦子有坑。
“可我記得這就是你工作的風格。 ”
“你閉嘴。”
“先把這場仗打完。”
毫無懸念,封寰的到來是一劑強心針。
之後的局勢當然轉向否決更換,畢竟老板在這裏呢,誰投同意票,誰想換領導一目了然,把執掌多年的執行董事換掉,本來就不合理呗。
股東大會結束。
封寰等着全場的人走散。
那個鎮定無限的女人竟然也會像這一刻焦急地追問:“你确定你沒事了嗎?你怎麽會忽然出來?你知不知道那個神經病整天作妖?”
“我可不可以一個個回答?”
封寰故意放緩語速,好像就是要看她着急萬分的模樣。
“好。”
她倒變得溫柔幾分。
“我沒事了。”
“我聽年年說,你欺負他,讓他吃不喜歡的東西,他還不敢拒絕你,所以我就醒來解救他了。”
趙景雲:“騙子。”
以往只覺得這是小女生嬌俏說的話,可她如今說起來倒也沒有老臉通紅。
“關諒的事,都怪我當年沒有處理幹淨。”封寰歸罪于他自己。
趙景雲神色恢複如常:“警方應該會得到今天的錄音,還有之前的人證會出席。”
“看來我的雲雲并不需要我呢。”
“我只是想把事情做好。”趙景雲坐在會議室桌上,小腿這才開始輕松地晃動。
封寰緩緩靠近。
他抱住她,不是那種窒息而壓抑的抱,而是輕柔的漸漸學會考慮她的感受。
“抱抱就好。”
“這裏有監控。”
封寰壓根兒就不需要這些顏面了,“可我們在一起,不是你這次對着鏡頭自己承認的嗎?”
想到封寰躺在那裏白白得來了這些好處,趙景雲:“我沒明說。”
她為了救他,怎知今日留下了這些把柄呢。
封寰:“那也是暗示了。”
他藏不住那種真切的見得光的高興。
最後回到事件本身上來,封寰說,“趙景雲,我處理得太慢了,按照時間流動速度,我其實一周解決掉這些事情,第二天還是能夠接你回家的。”
“我不在乎。”
趙景雲別過臉去:“我又不是不會開車。”
“那你還迫不及待來找我?”
趙景雲讨厭封寰的恃寵而驕。
“誰找你了,不過是看你一個人可憐,我內心滋生出幾分同情不可以嗎?”
“走吧。”
發覺他再賴在自己身邊的話,恐怕自己就有些上頭了。
趙景雲推開他,封寰表現得極其不情願。
直到警方到達的鳴笛聲打破了封寰的貪得無厭。
關諒當然沒有上車,他在想各種方法逃竄。
其中最有效的當然是威脅人質。
不幸的許亦浼剛剛在冷水的刺激下清醒,又陷入了另一場噩夢。
“關諒。”
“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的,只是假如我死,你能不能陪着我啊?”
他當然知道許亦浼的不願意。她是一朵柔韌的花,不會屈服于他的糖衣炮彈,更不可能臣服于此刻的驚恐威脅。
就比如此刻。
她對警方說:
“直接槍擊,別怕誤傷。”
她可以死,也可以無情撇開他。
好像有些人注定是要被抛棄的,就比如他。在任何一個世界,沒有人為他而停留。
關諒中槍了。
趙景雲一把拽出陷入捂臉狀态的許亦浼。
她遞了張紙巾。
“雲雲,我不能再消費你的善意了。”
趙景雲知道,許亦浼在愧疚。
【3】
那個明明很愧疚的女孩此刻正在她的餐廳,掃蕩一空的碗正擺在她眼皮子底下,似乎随時等候着被原諒就能再添一碗。
小孩當然不懂成年人世界的法則。
許年年問他媽媽:“怎麽就不吃了?”
一旦說破就顯得很好玩。
“那雲雲——我還能再吃嗎?”
趙景雲:“飯就在鍋裏。”
封寰對這對母子的态度更為直接:“我想許亦浼你名下不是有房子嗎?我記得湖光中山路和廣新路那兒都有。”
“哦,中山路那套最近有老鼠。”
“廣新路那邊濕氣重……”
“所以,你們就賴在這裏不走?”
許亦浼腆着臉說:“就雲雲手藝進步了很多,我就是想表達一下我對她手藝的贊美,并且年年天天說好吃,我就也想來學習一二。”
這恭維趙景雲聽了都想打人。
她不擅長廚藝,偶爾網絡看到賞心悅目的菜譜,照抄一下。
封寰幫她準備食材,剝皮切片倒也順理成章。
許年年像是讀懂了舅舅的“陰謀”:“你就想趕走我們對不對?”
而許亦浼也适時開始賣慘:“我其實一個人也不是不能帶孩子,也不是照顧不好他,可能就之前坐月子的時候沒有人料理我,身子骨後來就脆弱了些。 ”
封寰當然聽不下去:“你請了幾個月嫂,你自己還記得嗎?”
“那不是……雲雲不在我身邊嗎?”
趙景雲沒想過,隔了這麽些日子,許亦浼竟然學會和封寰吵架了。
一旁的許年年當然幫自己媽媽:“舅舅你好無情,你只每天霸占着舅媽,都不管我們的死活。”
他說得那叫一個潸然淚下,就差要抱住趙景雲的腿哭訴了。
趙景雲本來是完全不吃這一套的。
可封寰就真的很執着,執着地要清理門戶,而那邊也能死乞白賴總找着借口留下。
就這樣吵吵嚷嚷的……某些時候還挺像一家人的。
趙景雲沒有說破。
晚上去逛超市的時候,這一群人在沒有綜藝拍攝的情況下反而放開來了。
許年年非要趙景雲推他,坐在兒童椅上目光又死死盯着趙景雲,許亦浼則動不動拿出一罐酸奶,問趙景雲新鮮不新鮮,好像生了個孩子傻了很多年,連酸奶上的生産日期都找不到了。
而封寰明顯感到事态嚴重。
就算是在趙景雲原來的世界裏,面對趙景雲的男性朋友,他也沒如同此刻一樣感到不快。
他認祖歸宗的妹妹和那個自稱天才的外甥無時無刻地出現在他和趙景雲的私人生活裏,而且不斷地刷着存在感。
起初,他那白眼狼外甥說,舅舅你不是想結婚嗎?
我來幫你當說客。
現在,他表現出所有三歲孩童的記性不好,只字不提這些,反而鼓動着趙景雲,時而這樣拍馬屁道,“這都什麽年代了?難道人們到年紀就必須要結婚嗎?”
然後就會借機蓄意道:“等我以後長大了,我把最帥的朋友介紹給雲雲。”
封寰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做“背叛”。
那是一個小孩。
而趙景雲表現得還很高興,對他說,“小孩子說說胡話而已,你這麽計較幹什麽?”
封寰:“哦,你不是不喜歡小孩嗎?”
“可這不是你外甥嗎?”
就算對方處于愛屋及烏的考慮,封寰也感到不高興。
尤其是超市裏他不止一次看着出雙入對——而他們這一長排的隊伍。
“你下來。”
他制止許年年一直對着自己老婆,并且還一直眼神防範着自己。
他知道往往結果是無效的。
于是他換了辦法,“趙景雲,你休息一會,我來推。”
許年年二話不說就從購物車上跳下來了。
這時候他非要去野餐去挑爐火。而許亦浼當然附和着她兒子的訴求。
他以前不覺得趙景雲耳根子這麽軟的。
可現在他就是很不滿意這一點。
“什麽季節,天那麽熱,我們跑哪裏去風餐露宿?”
“許亦浼,又不是沒陪過你去野營。”
“可你大晚上還把我一個人放在荒郊野外呢。”
說來也慚愧,趙景雲也記得當時發生的事。
于是乎,趙景雲沒拒絕:“當時年年沒有參與。”
“那不正好?”封寰不由分說地繼續拒絕,“他們母子一個沒去過,一個又有個伴。”
從超市裏回來,趙景雲問:“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排斥你的家人了?”
有趣是有趣,但終歸是:“幼稚。”
封寰假裝沒聽清楚,他想盡辦法給許亦浼安排了個出差。許亦浼知道自己的職場能力有限,這種有些學術性質能學到點東西的會議她當然不想錯過。
正當她想拜托趙景雲好好照顧她的年年的時候,對方學術會的特別短信裏竟然有“可以幫忙照顧小孩”的服務。
許亦浼忽略了那條短信。
小孩還是跟着雲雲她比較放心,也不至于能讓雲雲輕易忘記自己。
封寰的有意安排沒能得到許亦浼的反饋。
他當然不管許亦浼接受不接受,直接把他在機場也扔給他媽媽,許年年掙紮許久,最後感慨自己年紀太小,所以才敗給舅舅,他安慰自己很正常,又不由自主地給趙景雲發了二十多條微信表示對舅舅安排的不滿以及他有多凄慘。
是夜。
封宅。
只剩下他們兩人。
封寰為這半個月的來之不易的清淨感到愉悅。
趙景雲當然一下子看穿他的把戲。
她懶得理會,兩人決定回趙景雲那兒看看,封寰自然也不由分說帶她去了标記的地點。
兩人還沒來得及适應轉換。
這個世界裏的同事就開始了各種“不看好”。
趙景雲有條不紊地正工作呢,就有八卦的同事忍不住提到一嘴,“雲姐真的是趁虛而入?”
“可封總如今這麽有錢,萬一別的女人回頭,你還能穩住他嗎?”
躲在辦公室一隅來到這個世界繼續幹活的封寰積攢了很多的不滿。
封寰一臉不可思議:“為什麽她要穩住我?而不是我要怕她和別的野男人跑呢。”
說來也湊巧,說到野男人,那個曾經不敢追也害怕失去做朋友機會的随恩恰好發了條約會邀請。
趙景雲當然是拒絕。
封寰這時候當然是毫不猶豫告訴所有人,他沒前女友,當初拒絕和他成婚的人就是趙景雲。
消息炸開來。
好像當初封寰指名道姓要去趙景雲手下工作,也就不言而喻了。
趙景雲卻沒有任何感激,就知道這兩天要辦完所有的事不容易。封寰還想讓她不得不應酬這些個八卦流言。
看來封寰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趙景雲直白地告訴他,“是某些人的幺蛾子,讓我們失去了夜生活。”
封寰說:“我只是想要給你正大光明的愛。”
“那你偷偷摸摸趕走你妹妹和你外甥,沒見得多光明磊落啊。”趙景雲忍不住調侃他。
封寰提及他們的時候有些怨恨。
“我和許亦浼打過招呼了。”
“我們暫時不回去。”
“怎麽了?”趙景雲有幾分疲乏,懶懶散散地靠在封寰的肩頭。
封寰抱過她,霎那間親了親她的下巴。
“你說怕小孩聽見不該聽見的聲音,”封寰沒有遮掩,“在這裏,小孩什麽也聽不見了。”
趙景雲在這個環抱裏越陷越深。
提醒是無力的。
“工作場所,注意影響。”
封寰分明是看見了她的格外的興致,意味不明地笑着,“我會和他們轉告的,我曾經的領導趙景雲以權謀私,對我……”
“封寰。”
“別在這裏。”
萬年沒按點下班的趙景雲在衆人的不解中打卡下班。
封寰終于又一次住進了這裏。
從電梯或者更早的時候,趙景雲就發覺自己在清醒地沉淪着,他們越吻越深,以至于簡單的親密已經無法滿足彼此的心了。
一切和最初一樣。
又和最初不一樣。
他們不需要再論證,再躲藏,再考慮彼此的利用與真心,而是這一刻,他們清楚地知道,他們是屬于彼此的。
有一種酥麻又熱烈的感覺。
趙景雲發覺她或許更早的時候就也為封寰動過心了。
只是她從來不敢放任自己。
而封寰沒想到此刻情意綿綿的時候對方沒問他愛有幾許。
而是問他躺在那裏的時候難不難受。
封寰說:“還好。”
基于男人的自尊心和體面,他當然不會說自己曾經受到的傷害,關諒那點事卻是是他掉以輕心。
可接下來的問題就令人猝不及防了。
“所以,你是不是躺多了,身體發虛,所以不大行啊?”
封寰當然是笑着起身,自己證明行不行這個問題喽。
(全文完)
其實,這個故事我寫了三個版本的結局,這版最後節奏很平淡,流于俗氣,但我很喜歡。
我知道我寫得不夠好,這一年我也無數次想回來碼字又囿于現實而擱置:)
因為正版和盜版的形勢問題,和編輯商量過之後打算入v。
我們下本再見!強行有緣的辦法大概是點進專欄後進行作者收藏!還有,我有小紅包等你們!記得在本章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