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修)
第39章 (修)
林幼寧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才肯相信,他把自己綁在了床上。
愣了幾秒,她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淡聲問:“你想怎麽樣?”
少年垂眸,自上而下地看她,眼神平靜如無風的午後。
是有心也好,無心也罷,總之她從這雙黑色的眼睛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說不清對視了多久,他終于開口:“季從雲就這麽好嗎?”
這個問題實在可笑,所以林幼寧忍不住笑了:“至少,他不會騙我。”
鐘意靜默片刻:“我也保證過,以後不會再騙你。”
“以後?”她垂眸,止住笑意,“我們沒有以後。”
“我們有的。”
頓了頓,他又重複,“我們有以後的。”
寂靜空氣裏,鐘意忽然俯身,親吻她的眼睛。
眼皮上的觸感從冰涼漸漸變得溫熱,一路掠過她的鼻尖,臉頰,下巴……
他的吻變得兇猛,灼熱。尖尖的牙齒在她的()上反複啃噬,像是要掩蓋某些痕跡,或者留下某些痕跡。
林幼寧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想要反抗,可是她的雙手此刻被緊緊綁在床頭,雙腿也被他的身體壓住,使盡渾身力氣也動彈不得。
轉瞬之間,她察覺到鐘意用牙齒在慢條斯理地解她上衣的扣子,然後,他的吻沒入領口,逐漸變了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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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一片空白,林幼寧過了幾秒才開口,聲音幾乎是猛然拔高的:“鐘意,你瘋了嗎?放開我!”
鐘意微微仰頭,蜻蜓點水般親了親她的下巴,語調冰冷:“我也不想這樣,姐姐,是你逼我的。”
片刻過後,他又質問,“季從雲到底哪裏好?他有我年輕嗎?有我好看嗎?在床上有我能滿足你嗎?有我……愛你嗎?”
耳朵自動過濾了那個“愛”字,林幼寧偏過頭去,不看他:“現在還糾結這個問題,有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鐘意沉默片刻,輕聲道,“姐姐,你想過未來會怎麽樣嗎?”
未來會怎樣。
還沒跟鐘意分開之前,她曾經想過很多次。
未來她應該會買下Baseline那幢她最喜歡的房子,在花園裏種滿她喜歡的花,會找到一份安穩合适的工作。或許是在兒童心理診所,白天的時候,她可以陪着孩子聊天,玩耍,晚上結束工作回到家裏,也許她會做好晚飯,等鐘意下課。也許她會去學校等他,在外面吃過晚飯之後,一起回家。
跟鐘意分開之後,她就很少再想以後了。
不是因為舊情難忘,而是因為她知道,無論跟誰在一起,她的未來都會變成固定的模樣。
“姑姑問我的時候,我怎麽想都想不出來,因為‘未來’這個字眼太遙遠,也太模糊了。可是……當我想到你的時候,未來卻忽然變得很清晰。”
鐘意說到這裏,忽然抱緊她,口吻甜膩道,“原來我的未來就是你。”
他說得那麽認真,認真得讓林幼寧愈發疲憊。
她和鐘意好像永遠都不同頻,他的愛意,他的痛苦,他的不甘心,全都晚了一步。
總是晚了一步。
沒有等她的回答,鐘意又低頭,斷斷續續地吻她。
他的吻裏摻雜着濃濃的情欲味道,越來越不自控。也許根本沒想過自控。
直到她的上衣扣子全部被解開,林幼寧才終于意識到,他到底想做什麽。
即便已經如此不堪,她心裏也始終都不相信,鐘意會真的傷害她。
她想起鐘意之前從自己那裏要走的三天,每個晚上他都只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她旁邊,最越界的動作也不過是從後面擁抱她而已。
明明那麽珍惜。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在發抖,咬唇問:“你現在這樣,跟秦越有什麽分別?”
鐘意的動作似乎停頓了一瞬,聞言,忽而笑了:“怎麽會沒有分別。”
夕陽已經完全墜入地平線,窗外漆黑一片。
狹窄的單人床嘎吱作響,鐘意把她抱得很緊,跟她皮膚相貼,沒有一絲縫隙,“你喜歡我,不喜歡他。”
林幼寧擡眸看他,諷刺地笑了:“我喜歡你,也是曾經的事情了,你現在在我眼裏,跟秦越沒有任何分別。”
頓了頓,又說,“你甚至還不如他,秦越至少比你坦誠。”
房間裏寂如死灰,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好像起了霧,看不分明:“姐姐,我知道你對我失望了。”
他聲音發澀,“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向你證明,你的選擇是對的。”
林幼寧移開了視線,疲憊道:“我真的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再陪你玩了。如果你不想讓這一切結束得太難看,請你放開我,離開我家。”
“如果我不想離開呢?”
鐘意靜靜地看着她,“留在這裏不好嗎?只有我們兩個人,以後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我會把你照顧得很好的,我什麽都可以幫你做,穿衣服,吃飯,洗澡……我都可以幫你。”
明明他的語氣平靜,毫無起伏,林幼寧卻莫名其妙出了一身冷汗。
潛意識裏,她知道,鐘意很多不經意間說出的玩笑話,其實都有可能是真的。
他是個瘋子,如今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在她面前努力扮演一個正常人而已。
林幼寧閉了閉眼,良久才開口:“鐘意,別讓我恨你。”
“恨我?”鐘意的動作微微停頓,而後無所謂地笑了,“我什麽都不做你就不會恨我了嗎?既然已經恨了,多一點少一點又有什麽分別。”
話音未落,那只原本搭在她側腰的手忽然向下,猝不及防地從她的長褲邊緣伸了進去,不輕不重地摩挲着她腰後的皮膚。
冰涼的金屬聲響起,她意識到是鐘意解開了自己的腰帶。
“姐姐,我好想你。”
鐘意又低頭吻她,口中含糊不清地說,“每一天都在想你,想像現在這樣抱你,吻你,或者*你……”
他的話越來越沒有分寸,撫摸在她腰後的手也在往不該去的地方去,林幼寧無法再忍受,有些徒勞地在他身下掙紮。
就在此刻,放在她長褲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幾下。
聲音并不算大,卻足夠讓他聽見。
鐘意的手指猶豫一瞬,終于離開,轉而去拿她的手機。
他好像原本沒有想看,卻因為無意間在手機屏幕上瞥見了什麽,倏地被吸引住了視線。
“季從雲發來的消息。”他面無表情地盯着屏幕,用一種古怪的語氣問,“你們一天都不能分開嗎?”
林幼寧自覺無須向他解釋,于是沒有回答,第無數次試圖掙脫出那根黑色領帶,第無數次失敗,只能又重複了一遍:“放開我。”
鐘意仍舊看着她的手機,靜默許久,說:“如果你現在打電話給季從雲,說要和他分手,我可以放開你。”
房間裏沒有開燈,昏暗一片,有稀薄的月色透過窗戶傾瀉進來,少年的側臉半明半暗,唯獨一雙眼睛,明亮,冰冷,像極了天上的月亮。
林幼寧看着他,淡淡地答:“我不可能跟季從雲分手。”
鐘意神情微變:“你就這麽喜歡他?”
頓了頓,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可以自己打給他,替你轉告他。”
林幼寧眼睜睜地看着他用自己的指紋解鎖了屏幕,又低頭去通訊錄裏找季從雲的名字,勉強鎮定下來,淡淡道:“就算我跟他分手了,也會有下一個季從雲出現,就算沒有,我寧願一個人一輩子,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橘色壁燈照亮他的側臉,像是被一筆一劃雕刻出來的,恰到好處。
鐘意的眼睛從手機上移開,落到她臉上,神情裏有困惑:“為什麽?”
那種困惑太過真實,真實到讓林幼寧感到無力。
他還是什麽都不懂。
“因為我的心已經不在你這裏了。”不想跟他繞圈子,她說得很直白,“這麽說你能懂嗎?”
鐘意的眼睫毛顫了顫,“我知道,是因為我做錯了事情,你生我的氣,所以才這麽說的。”
死一般的寂靜裏,他俯身,緊緊抱住她,“你對我說過的,喜歡一個人,想要相信他,并不可恥。姐姐,就只要再相信我一次就好了,我發誓我會改的……”
“我也說過,可恥的是不珍惜。”
林幼寧看着他,覺得他現在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挺好笑的,如果去拍戲肯定能拿獎,“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再給你一次讓你傷害我的機會?我沒那麽下賤。”
一字一句都似利刃,非要把他的心戳爛不可。
鐘意忽然又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個夜晚。
她帶自己去看了喜歡的房子,毫無保留地對他傾吐心事,交付真心。
念及過往,悔意重重。
可是無論他怎麽改,怎麽悔過,怎麽彌補,除了把她越推越遠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如果能放手的話,他也不想這樣。
他什麽方法都試了,什麽人都見了,可是他的心遺落在林幼寧那裏了。
偏偏他還不自知。
現在時間太久,已經長死了,取不走了。
林幼寧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安靜下來了,又試着來回扭動手腕,還是掙脫不開。最終,她有些自暴自棄地向他示弱。
“鐘意,我的手腕很疼。”
這原本只是她随意找的一個借口,鐘意卻好像當真了,把手機随手一丢,就匆匆俯身檢查她的手腕:“哪裏疼?是我綁得太緊了嗎?”
她看着鐘意,有些恍惚地想,原來前面的那些話都不必說,只要一句示弱,就能夠把手腕上的束縛解開。
手腕上層層纏繞的領帶終于被解開,鐘意垂眸看着她白皙手腕上的淡淡紅痕,很久,忽然湊近,小心翼翼地吹了口氣。
他看起來很心疼,停了停,輕聲說:“吹吹就不疼了。”
終于重獲自由,林幼寧第一反應卻是把手抽回來,藏在自己身後:“沒事了,你走吧。”
鐘意像是沒聽見似的,仍舊維持着剛才的那個姿勢,怔怔看着她:“你現在這麽讨厭我了嗎?”
好像他是什麽瘟疫病毒,避之唯恐不及。
他感到茫然,困惑,不知所措。
可眼前的人好像還嫌不夠,冷漠至極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是,我讨厭到一眼都不想看見你,讨厭到聽到你的名字就覺得惡心。”
不過短短半個小時,她已經說了兩次“惡心”。
心口處陡然傳來針紮般的疼痛。
痛感強烈,來勢洶洶。
伸手撫上心口,鐘意有些倉皇地彎下腰去。
他垂眸,目光毫無焦距地盯着虛無空氣中的某一處,只覺得心如刀絞。
太奇怪,太陌生了。
他明明沒有生病,心口卻這麽疼。
少頃,求助般看着眼前的人,喃喃自語道:“姐姐,好疼……”
可是林幼寧并沒有回答他,甚至連看他一眼都沒有。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對自己笑過了。
原來她早就向前走了。
她說過的分手、再見、讨厭、惡心……都是真的。
直到這一分一秒,他才醒悟。
鐘意慢慢直起身來,站在她床邊,什麽都沒說。
漫長的沉默過後,他開口,語氣裏有罕見的灰心:“我走了。”
林幼寧沒有說話。
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後,她聽到了大門被打開的聲音,終于開口:“鞋櫃左側第一個抽屜,請你把戒指也一并帶走。”
沒有回音。
直到房間裏再沒有任何聲音,直到空氣裏那股不知名的花香漸漸消散,林幼寧才放松下來。
她抱膝坐在床沿,看着散落在一旁的黑色領帶發呆。
鐘意也許的确是有一點真心的。
只是那真心就像玻璃,美麗卻易碎,她就算費盡心思,把它含在口中,捧在手心,也不能保證永遠完好如初。
倘若碎了,也不能伸手去撿。
因為會被紮得滿手鮮血。
這就是鐘意的真心。
最堅硬,最脆弱,傷人自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