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父子(修)
第30章 父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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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将将落下了地平線, 天空就變成了一片霞色,光晖染過來,周遭一切都被映發紅。
司越珩對着穆戎霆反着霞紅的雙眼, 如同被狩獵的獵豹,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撲上來,讓他感到戰栗。
他克制地平靜了好久才找回四肢的知覺,往後退開兩步, 再次朝穆戎霆盯去。
“你有什麽事?”
穆戎霆聽了笑話一樣笑出聲,滿是故意地反問:“你說呢?”
司越珩覺得這才是他最猝不及防的一次, 他不知道為什麽穆祺朝沒有來, 更不知道穆戎霆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他一時間腦子像被凍住, 意識完全被攫在穆戎霆的視線裏,任穆戎霆的眼神一遍遍剮在身上審視。
穆戎霆仿佛欣賞夠了,直問道:“你是司越珩?穆從白在哪裏?”
司越珩被觸到了開關,腦子終于重新開始轉起來,刻意沉低了嗓音回:“他不會跟你走的。”
“你好像不明白, 我要帶他走不需要你同意。”
司越珩冷下眼, 觀察起了穆戎霆。
穆從白和穆戎霆長得有些像,尤其是鼻鋒和眉眼,還有同樣刀鋒般的唇線。
他腦子裏不合時宜冒出最快的念頭是,穆從白要是能長到這麽高他就不用擔心了。
意識到腦子跑偏,他又正回了念頭, 将嗓音沉得更低重複地說:“穆從白不願意跟你走。而且你一年時間都沒有想過要接他回去,現在來不覺得太晚了?”
“我的東西,憑什麽要給你。”
穆戎霆脫口而出, 司越珩震驚這是一個父親說出的話, 他質問:“你如果真的在乎他, 為什麽這一年都不出現,你不知道他這一年經歷了什麽,會是什麽處境嗎?”
他質問完又篤定地說:“我不信你不知道他的情況。”
“看來你很喜歡他。”
穆戎霆很有興趣地注視着司越珩,眼神也如最開始穆從白見到他一樣,毫無感情又直白的研究。
司越珩好像有一點理解了穆戎霆的想法。
如果穆從白無人接管,像個皮球一樣被人踢來踢去,穆戎霆就視而不見。一旦有人願意接納穆從白,穆戎霆就會不允許。
穆戎霆就是想要穆從白無家可歸,颠沛流離。
可是為什麽會有父親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不好!
司越珩腦子沖出了沉積的怒氣,揮手朝穆戎霆一拳打過去,卻被穆戎霆輕易避開扣住了手。
他怒道:“那是你兒子,不是什麽東西!你對他連父親最基本的感情都沒有,有什麽資格帶他走!”
“感情?我需要對他有什麽感情?”
穆戎霆甩開了司越珩的手,仿佛看一只負隅頑抗的困獸,眼中露出了不耐。
“叔叔,你在幹什麽?”
穆從白半天沒有見到司越珩回去找出來。
司越珩驀地回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本能讓他想把穆從白藏起來,不要見到穆戎霆。
但他剛轉過身,大門口的路燈亮随即起來,穆從白已經站在了門裏,目光直直地指向了穆戎霆。
一瞬間穆從白僵住了身體,臉上所有的情緒乍然消失,像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司越珩幾步跑到他面前,拍到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
然而,穆從白的眼神下一刻忽然凜起,手中握着一把柳葉刀,像只小野狼一樣沖出去,直撲向穆戎霆。
“穆從白!”
司越珩連忙伸手,卻沒能拉住小炮彈一樣的穆從白,擡眼穆從白已經到了穆戎霆面前,整個人跳起來手裏的柳葉刀直割向了穆戎霆的脖子。
只不過穆從白太小了,穆戎霆只側了下頭就避開。
但穆從白的動作卻沒停,急轉刀刃追向穆戎霆的脖子。
穆戎霆驀地瞥下眼,動作沒有再躲,而是伸手捉住了穆從白手腕,另一只手迅速地掐住他的下颌。
穆戎霆眼中露出了殺意,而穆從白也是真的想殺了穆戎霆!
穆戎霆漫不經心地看向了穆從白,眼神不是生氣,而是像看被他咬下的獵物,帶着輕蔑的笑意說:“想殺我,你至少等十年再來嘗試。”
穆從白眼中滿是不服的狠戾,死死瞪着穆戎霆,随時要再次動手。
司越珩無法想法這樣兩個人是父子,他怕穆戎霆真的下狠手,上前去護住穆從白,“穆先生,他是你兒子。”
穆戎霆瞥着穆從白片刻,将他用力一推,穆從白撞在了司越珩身上。
下一刻,穆從白又跳起來向他撲去,但是被司越珩拉住了。
“穆從白,不許動。”
司越珩輕聲喝斥,穆從白真的把手放下來,除了眼神,其他地方都乖乖站在司越珩面前不動了。
穆戎霆壓着眼底的驚訝,向司越珩看去,視線掃遍了司越珩的臉,又看向了穆從白。
他看出了穆從白眼中強烈的怒氣,不是對他的,而是對他這樣打量司越珩。
他忽然向司越珩走近,穆從白受麽什麽挑釁一樣擋在了司越珩面前,用眼神剮着他,卻還是聽話地乖乖沒動。
穆戎霆對着他挑起嘴角,眼神暧昧不明對司越珩說:“既然你這麽舍不得他,我可以帶你一起走。”
司越珩對上了穆戎霆的視線,不自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穆戎霆卻惡劣不減地繼續笑着說:“讓你做他的後媽怎麽——”
穆從白手中的柳葉刀倏地紮向了穆戎霆腹部,但穆戎霆的手及時地抓住了,刀刃劃破他的手掌,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
司越珩這時才發現下面的動作,他沒有想到穆從白會突然動手,可能有過經驗,他此刻都不驚訝了,還在穆戎霆還手前拽着穆從白退到後面。
穆從白還握着刀,柳葉一樣的刀刃又從穆戎霆掌中劃出來,血頓時滴到了地面的石板上。
曾傳平把鞋底都跑起了火星,趕到第一眼就看到了流血,瞬間整個腦袋都發麻了。
他本來已經下班,突然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找上門,氣質精英得吓人,對他一連串的質問後,他終于弄明白,穆從白的親生父親來接穆從白了。
于是急急忙忙跑出來,那個找到他家的精英都沒門追上他,可好像還是來晚了一步。
曾傳平越過路上豎成一排的車,圍觀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和他打報告,他什麽也沒聽清,跑上去看了看地上的血,視線掃了一圈找到了流血的人。
“怎麽回事?越珩,你傷人了?”
司越珩搖頭,視線指向了穆從白。
曾傳平明白過來,瞅了瞅穆從白,小孩一臉他沒錯的模樣,他又看向穆戎霆。
對方完全沒朝他瞄一眼,他就被這個男人的氣勢吓得本能一抖。
“穆總。”
穆戎霆的手掌還在流血,剛才一旁回他話的人上前,遞出一塊白色的手巾。
但穆戎霆似乎感覺不到疼,盯着浸出的血滑落一眼不眨,像在研究血是怎麽從他身體流出來似的。
男人舉着手巾不敢多話,周圍所有人此刻都盯着穆戎霆,等他開口。
穆戎霆終于接過了手巾纏在手上,用力握緊拳頭壓住傷口。
接着,他慢條斯理看向了穆從白,嘴角冷不防地噙起笑意說:“刀不錯。你教的?”
穆戎霆問的後面一句看向了司越珩。
司越珩開始理解了穆祺朝為什麽會說穆戎霆是個瘋子,他完全無法理解穆戎霆在想什麽。
曾傳平猜到了穆戎霆就是穆從白的父親,對方沒有理他的意思。
那個被他落下的男人這會兒追上來,跑得氣喘籲籲,到了穆戎霆面前強行平靜下來低頭彙報。
“穆總,已經和村委的人說清楚了,他人已經來了。”
男人說着看向了曾傳平,穆戎霆才終于給了曾傳平一個眼神。
曾傳平又莫名心裏一顫,拽了拽司越珩的衣袖意示他冷靜,拿出了一村支書的氣勢上前。
“那個、穆總,你看天都已經黑了,外面什麽也看不清,要不然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
穆戎霆雙眼朝司越珩一轉,曾傳平深恐真的發展成了打架鬥毆,那肯定是司越珩吃虧,連忙說:“要不然去我們辦公室吧,那邊有空調,涼快!大家都降降火。”
“就這吧,我懶得換地方。”
穆戎霆的視線直指向了司越珩家,曾傳平頓時聳起眉頭,向司越珩詢問,“越珩?”
司越珩覺得在什麽地方都一樣,他說不行穆戎霆也不可能就這樣離開,側過身先拉住了穆從白,防止他又突然蹦出去傷人,再才往大門裏走去。
“越珩!”
周媽媽忽然從圍觀的人中探出頭,接着後面跟了周父,周嘉盛,還有小宋。周父手裏甚至拿了兩根吹火筒,早就已經沒用了,也不知道哪裏找出來的。
他們先是觀察了一番情況,目光最後鎖定了穆戎霆,接着周媽媽帶頭跑到司越珩和穆從白身後,頗有誰怕誰的氣勢。
曾傳平立即瞪向小宋,“這是幹什麽,有沒有紀律,又不是村頭打架。”
小宋也有苦難言,周父最開始拿的是鋤頭和鐵揪,他說了半天才換成了吹火筒。
況且穆戎霆的陣仗比他們大多了,後面還站了三個身材高大,目光警惕的保镖。
穆戎霆并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甚至只動了動眼神,他旁邊的人就過來催促。
“穆總的時間有限,請不要浪費時間。”
曾傳平放過了小宋,司越珩冷淡地說了聲,“進來吧。”
客廳本來還算寬敞,沙發從來沒有坐滿過,但此時屋裏擠了十來個人,已經顯得容不下了,穆戎霆的保镖還留在門外沒有進來。
沙發是“凹”形的,此刻泾渭分明,穆戎霆坐在左邊,一個人占了一半的位置,他的兩位精英助理遠遠在沙發背後。
曾傳平像個分界線一樣坐在另中間,另一邊的位置有些擠不下,司越珩先對穆從白說:“小崽子,回屋去。”
穆從白不肯,餘光盯着穆戎霆,仍舊沒有放下他的殺心。
司越珩眼神重複了一遍,他終于挪起腳步,進去了司越珩的房間,還把門關上。
穆戎霆氣定神閑地觀察着司越珩和穆從白,并沒有他助理說的那麽時間寶貴。
司越珩坐到曾傳平另一邊,周媽媽他們學穆戎霆的助理,豎在他背後,唯獨周嘉盛湊數一樣靠到沙發一角打了個哈欠,被周媽媽拍了一巴掌。
“那個,事情是這樣的,他确實是穆從白的親生父親。”
曾傳平思慮着開口,把剛才的精英給他的文件翻開給司越珩看。
是穆戎霆和穆從白母親的結婚證,還有穆從白和穆戎霆的親子鑒定,甚至是穆從白剛出生時,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司越珩盯到那張合照,裏面的女人和孩子,與上次穆祺朝給他看的一樣。
穆從白的嘴角左側有一顆不易察覺的小黑痣,也與照片上的位置一樣。
如果是穆祺朝,還能用法律上他的養女已經死亡來拒絕。
可是穆從白的親生父親,無論在哪裏都不可能把穆從白判給他。
司越珩思忖着,當穆戎霆的面問曾傳平,“如果親生父親有家暴虐待的行為,是不是可以判剝奪他的監護權?”
曾傳平張着嘴,他感覺司越珩不是在問他,而是在和穆戎霆較量。
穆戎霆滿不意地說:“你有什麽證據證明?”
司越珩篤定地說:“你曾經遺棄過他,甚至想淹死他。”
“他跟你說的?”
穆戎霆的臉上終于動起了怒氣,凝視着司越珩,“那他有沒有說過,他媽媽吞了藥睡在浴缸,他不打電話求救,而是往浴缸裏放水。”
司越珩驚住,但他驚訝的不是穆戎霆的話,而是他竟然一點也沒有懷疑穆戎霆的話。
穆戎霆輕靠着沙發,突然別有興趣地問:“司越珩,你為什麽想把他留下來?”
司越珩答不上這個問題,為什麽?仿佛某一個瞬間突然決定了。
見他回答不出來,穆戎霆笑起來,笑得讓他感覺有些瘆人。
穆戎霆接着說:“你可能還不明白,穆從白是什麽樣的人。你把他留在身邊,就是一只掉進了惡狼陷阱的兔子,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司越珩沒有反駁,他接着說:“如果你不想某天像他媽一樣後悔,最好讓我現在帶他走,不然他會咬着你不放一輩子。”
司越珩忽然像受到了感應,視線轉向了他房間的門。
穆從白果然在偷聽,門開了一個小縫,他露出一只眼睛毫不掩藏地筆直盯着司越珩,眼神仿佛即将被丢棄的小狗。
司越珩不由地脫口而出,“我會教導他,不會讓他變成——”
變成什麽樣他一時沒有形容出來,腦子裏浮現了反社會人格。
穆戎霆這回像是真的聽到了笑話,大笑起來。
周媽媽小心又強硬地突然插話,“你笑什麽!小白會這樣還不是因為你們這樣的父母!如果不是你們把他丢來丢去,他不知道有多讨人喜歡,有多聽話!”
穆戎霆倏地冷眼一橫,她吓得一抖,仍然嗑嗑巴巴地說:“我、我說錯了嘛!你不配、不配當他爸,帶他回去、又對他不管不顧,才是害了他!”
周父應喝了一聲,“對!”
周嘉盛都看驚了,他媽雖然罵他很強橫,但也只對他,除他和他爸之外從來沒有對誰狠過聲。
他第一次見到他媽這麽大聲對別人說話,對象還是穆戎霆。
穆戎霆沒有說話,只是渾身冷得像是南極的冰。
周媽媽見他沉默,語氣柔下來變成了勸說:“其實小白這段時間變了很多,你應該多考慮下孩子的想法。小白以前受了不少委屈,現在最應該的是讓他開心。”
周媽媽不知道穆戎霆到底聽沒聽進去,最後說:“他喜歡在這裏,喜歡越珩,你——”
“他根本不懂什麽叫喜歡!”穆戎霆莫名地怒聲打斷了周媽媽。
曾傳平意識到局勢可能要變得不可控,連忙說:“那個,按程序我還得核實,然後還要找村裏,還有上級蓋章。今天肯定完不成,要等到明天,不如今天先這樣,大家先休息?休息!”
他以穆戎霆還要發火,結果卻聽到穆戎霆平靜地問:“我住哪兒?”
大總裁還要他安排住處?
曾傳平登時被問懵了,“鎮上有酒店,我馬上帶你們去。”
“不用了,我住這裏。”
原來這才是重點,他看向司越珩,果然司越珩跳起眉頭拒絕。
“沒有多餘的房間給你住。”
“我不介意沙發。”
司越珩也沒想到穆戎霆還是這種死皮賴臉的人,曾傳平拽了拽他的胳膊,不停地給他使眼色。
“穆總既然不介意可以睡沙發。”
司越珩同意,但他說完站起來對房間裏穆從白喊:“穆從白,我們今晚住舅媽家。”
作者有話說:
昨天可能作者喝了假奶茶腦子有點懵,所以後面半段重寫了。
渣爹不會對叔叔有什麽想法,因為攻的心裏媽媽這個角色,是被他控制欺負且充滿痛苦的,他這麽說單純只是刺激穆小狗。他們家祖傳瘋批純愛戰士,絕對專一。
PS:沒有說渣爹不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