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恩怨
恩怨
苌弘落于仙兵陣前,白衣化為一身銀色戰甲,銀冠束發,眼中淡漠之色褪去,眉宇盡是殺氣。
“究竟是不是謠言,魔尊自己心裏清楚。”
他不欲多言,莫玄亦然。
弑神劍出鞘,與苌弘的佩劍赦惡相撞,劍氣交疊,劈山斬岳。
縱橫的劍氣激起忘川動蕩,水中孤魂震蕩,百鬼哭嚎。
輪回臺上結界動蕩,排隊投胎的魂魄無不腳步匆匆。
莫玄施法,忘川河上,如填海造陸,黑色橋梁像是浮于水面,以魔界這邊為起始,對岸仙界為終點,瞬息之間便從無到有。
橋梁搭好的瞬間,氣氛便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兩軍交戰,碧綠的忘川水染上血色,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經久不散。
苌弘微微蹙眉,面上出現些許悲憫之色:“魔尊回歸不久便挑起仙魔大戰,今日這般場面便是魔尊想要看到的嗎?”
莫玄扯扯嘴角,手中攻勢越發淩厲,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連出數劍,後一道劍氣刺出來,前一道劍氣還沒來得及射出去,劍氣密密麻麻的織成網,像是要生生把人攪碎。
她确實想把苌弘這張悲天憫人的臉給攪碎!
“神尊卑鄙無恥在先,怎麽到了清算的時候做出這般令人作嘔的無辜模樣?”
苌弘身形飄忽,不與莫玄硬碰硬,躲過大半劍網,又以赦惡擊碎剩下的劍氣。
“數萬年前老魔尊在位時,仙人魔三界雖以仙界為尊,卻也各自安好。直到魔尊上位,野心勃勃,背信棄義,撕毀條約,率領妖魔脫離仙界管轄,其後便摩擦不斷。”
苌弘所修為無情道,此時提起這些舊事,眼中依舊無悲無喜,甚至連憤怒都淡到微不可察的程度。
“萬年前,魔界力量空前強大,已威脅到仙界存亡,魔尊功力大成,仙界派出的神将紛紛折戟。”
他專注于防守,尋找時機,雖然在說話,注意力卻集中。
二人僵持。
“局勢所迫,為免仙界被戰火荼毒,亦為三界安寧,除掉你勢在必行。”
靈力注入赦惡,神劍發出嗡鳴,苌弘坦然以對。
“此為兩界之事,非你我二人私事,魔尊修為高深,實力鴻溝并非戰陣、帶兵能力可以彌補,仙界不得不用些手段。”
“不論你相信與否,人界初遇,并非出于算計。”
赦惡貼着臉頰擦過,莫玄迎着劍刃,好似不惜以傷換傷的打法,她微微側身,手中同時送出一劍。
黑色劍芒穿胸而過,殺戮劍意混合着兇戾的魔氣侵入傷口。
幾乎同時,苌弘拍出一掌,這一掌打的卻不是莫玄,而是忘川上那以魔氣凝聚的橋!
魔氣動蕩,與靈力相撞,瞬間便開始瘋狂的排斥。
苌弘用了十成的法力,一聲巨響,伴随兵卒們的慘叫,橋上不論是仙是魔,不少兵卒落入忘川。
頃刻之間便化作忘川中新的亡魂,被禁锢在此。
莫玄目眦欲裂的看着這一幕,冷笑:“不出于算計又如何?最終結果無可更改,何必解釋?與本尊何幹?”
“你莫不是以為這樣就能讓魔界撤兵保下仙界?”
“本尊告訴你,絕無可能!”
苌弘雙手結印,身影消失在原處,再出現時已在數十米外,在陽光下泛着金光的神血侵染白衣,落入忘川。
他嘆息:“萬年前的事,哪怕是今天問我答案,我仍是不悔。”
莫玄也沒急着攻擊:“你說本尊野心勃勃,背信棄義,撕毀和平條約。本尊問你,你知道你所謂的,‘仙人魔三界雖以仙界為尊,卻也各自安好’,是個什麽樣子嗎?”
她揮手,記憶中數萬年前去人界看見的場面便出現在空中。
人界修仙宗門林立,大多以斬妖除魔為己任,不分善惡,只論種族。
鏡中出現了一座森林。
兩只大狐貍,其中一只身上還背了只小的,三只狐妖一頭紮進森林,快的只能看見兩道紅影。
不久,一隊統一穿着藍色宗門制服的人進入森林,一路追蹤,窮追不舍。
兩只大狐貍本就受了傷,東躲西藏,終究還是暴露了位置,被剝皮取妖丹,只剩下一只連形都化不了的小狐貍。
它看着父母的屍體被剝皮抽筋,一面瑟瑟發抖,一面死死瞪着那些人。
它和其中一人對上了目光。
那人眼睛一亮,拍了拍身旁的人,指着它道:“哎,師兄,這還有一只,要不要處理了?”
師兄順着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太小了,妖力微弱,連形都還沒化,妖丹和皮毛都沒有價值。”
師弟撇嘴:“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師兄搖頭,轉身就走。
師弟見狀,遺憾的嘆息一聲。
小狐貍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卻是一道劍氣襲來,劇痛過後,意識漸消。
最後一刻它看到那師弟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輕飄飄的揮出一劍,看它倒在血潑中氣息漸漸微弱,頭也不回的走了。
還能聽見這師兄弟二人的對話。
師兄:“處理幹淨了?”
師弟:“放心吧師兄。說來也是可憐,它還這麽小,但沒辦法,誰讓它投生成妖魔呢?我給了它一個痛快,一劍解決。”
師兄呵斥:“收起你那不必要的憐憫心,不然你早晚會害死自己。妖魔就是妖魔,明白嗎?”
師弟委屈,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哦。”
師兄态度軟下來:“你剛才那話可別讓其他人聽見,尤其是師父,不然你又要挨罰了。”
鏡中畫面消失,再出現是一個個被迫害慘死的妖族魔族。因為魔族大多生活在魔界,會出現在人界的本就是少數,因此被迫害慘死的以妖族為最。
天上那畫面不只苌弘能看見,兩族将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尤其在忘川橋斷後,被迫停戰。
“苌弘,你所謂的安好便是這般。”
“人界一角尚且如此,更遑論其他兩界情況,此等‘安好’,我們魔界承受不起。”
苌弘不語,莫玄卻能從周身激蕩的靈力感覺出他心神的震蕩。
是啊,高高在上的仙界太子,哪裏會低頭看見在塵埃裏掙紮的妖魔?
莫玄取出一鏡狀法器,揮手将其投向忘川。
忘川中央一座高臺拔地而起,法器随着下降越變越大,砰的一聲插入高臺中央。
“這法器裏裝着數萬年前本尊在人界的所見所聞,今日起便立在忘川當個紀念,紀念仙界的無恥行徑。”
苌弘心神大亂,莫玄看準時機,弑神劍出,快到神将魔将都看不清她的動作。
耳邊劃過風聲,短兵相接,赦惡神劍傲骨不屈,劍氣凜然。
靈力漸漸壓不住魔氣,苌弘後退數步。
若真如莫玄所說,那理虧的确是仙界,可如今早已不是認錯便能一筆勾銷的事。
在其位謀其政罷了。
傷口崩裂,神血灑落,他卻是在笑。
傳音入耳,唯有莫玄能聽見。
‘我若身死,你那弟弟就別想活。’
莫玄變了表情,目光冷凝,手上力道反而加重三分。
‘你大可以不信,賭上一賭,我是為活命胡言亂語,還是果真抓到了人。’
莫玄咬牙,猛地把人甩了出去:“卑鄙小人!”
苌弘站穩,抹了把血。
卑鄙就卑鄙吧,萬年前所行之事,日日糾纏于心,早已成了心魔。
可身為仙界太子,當初那般情況,他永遠都不會做出第二種選擇。
因為稍微遲疑,便是要用前線仙兵的命來填!
他揚聲道:“三日後,天界玄光殿,邀魔尊商定停戰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