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廢物美人
廢物美人
魔界外側長期彌漫着霧化的魔氣,導致這裏的天空天然就比外面暗沉許多。
今天卻是格外陰沉。
最中心的區域,魔宮巍峨屹立,乍一看去,宛若趴伏假寐的黑色巨獸,本該肅穆沉靜,現下卻滿是喧嚣。
驚叫聲、慘叫聲、兵刃相撞的聲音,空中劃過的劍氣、魔氣,亂成一鍋粥。
魔将月冥叛變得突然,打了個措手不及,一路勢如破竹的帶兵沖進魔宮,直接把璃安堵在了宮殿裏。
長得身材高大壯碩的男人臉頰尤帶路上斬殺的宮人的血,貪婪的看着璃安身後的王座,又把目光轉向王座前的青年,步步逼近。
璃安伸手,太合劍現于掌中,其上氤氲黑紫寒芒。
“月冥,這萬年中,本尊可有苛待你?”
壯碩男人——魔降月冥聞言哈哈大笑:“有機會當主子誰要當奴才?苛待?尊上未免太過天真了些。正好尊上支撐魔界基業艱難,屬下看得也心疼,不如您主動把位置讓出來,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璃安半個字都不願多說,太合劍出,直奔月冥面門,空中劃過黑紫色軌跡,好似一道閃電撕裂空氣。
月冥身形一晃,竟是不躲不閃。黑紫色劍光刺來,只穿透了空氣,虛影被劍氣帶起的風吹散,月冥整個人好似憑空消失。
劍氣帶起的風在某個瞬間突然就停了,窗外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也在耳畔消失。
靜、極靜。極重的魔壓陡然籠罩整片空間,似有成千上萬個魔在人耳邊輕喃,好像被無數只手拉住腳腕,讓人沉淪,讓人失神。
身後傳來極重的危機感,璃安轉身又是一劍,又打碎了一個虛影,一雙手搭上脖頸,按上跳動的脈門。
璃安不敢動。
粗糙的手指在他的喉結上摩挲了一下,空氣裏彌漫的緊張被粘膩替代,這一切頓時含了些別樣的意味,璃安想不明白,卻也近乎本能的蹙眉。
月冥從背後繞到正面,從掐着他的脖子變成了捏着他的下巴。
看吶,一向高高在上的魔尊在他掌中任憑擺布,像被拔了牙的老虎,不,該叫貓咪。他皮膚白皙、臉頰、眼尾皆暈開些許緋色,大概是氣的吧,掌中的脖頸纖細、觸感細膩,稍微用力就能留下道道紅痕。
“尊上要是識相,就乖乖把位置讓出來,到時候不但不會有事,還能得個魔後的位置,你說怎麽樣?”
璃安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瞪大了眼睛。
“豎子爾敢?!”
他什麽也顧不得了,太合劍出,快準狠,一劍刺向月冥腹部。
月冥躲得倉促,還是被長劍刺傷了腰側。
他眼神兇狠,鋪天蓋地的魔壓再臨,這次他沒有手下留情,帶着強大威勢的一掌結結實實的打在璃安胸口,頓時讓他噴出一口血。
璃安扶住王座,艱難的支撐住身體,挺直脊背,仍舊不肯認輸,更不願顯露分毫弱态。
月冥少了那莫須有的憐惜,卸掉他的雙臂,惡狠狠捏住他的下巴,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臉頰,拍的啪啪作響。
璃安眼底滑過一絲難堪,咬牙:“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長姐回來了,知道你做的事,會将你挫骨揚灰?”
“莫玄尊上已經被鎮壓了萬年,這些年為救尊上,多少魔将折損在天界?尊上還需要多久才能回來?一萬年?兩萬年?”月冥冷笑,揮手,黑甲魔兵上前,将璃安壓住。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璃安狼狽的模樣,頂着像是要把他戳穿的怒視,粗糙的手指撫上璃安眼角。
“再過兩天啊,就又到了天界加固封印的日子了,你說我們就在那天洞房怎麽樣?”
……
璃安被關在了自己寝殿的暗室。
暗室陰冷,四面都是石質的牆壁,銀色的燭臺冰冰涼,沒有丁點火光。
月冥封禁了他的力量,又謹慎的修改了入口處的陣法,加了一座僅能容成年男子蜷縮其中的牢籠。
他被關在裏面,站不起身,聽不見聲音,更加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月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來一次,起初是羞辱嘲諷,璃安針鋒相對,他便轉身離開,把璃安自己留在那片黑暗中。
寂靜、讓人發瘋的寂靜……
月冥不急不慌,游刃有餘,像是經驗老道的訓鷹師,輕車熟路的幹着熬鷹的勾當。
銀色的燭臺上亮起微弱的火光,似有似無,半死不活,像是随時都會被掐滅。
一只手從籠子裏伸出來,準确無誤的抓住月冥的衣領,用力狠狠一拽,他整個人砸在籠子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我要殺了你!”恨意和怒火夾雜,璃安狠狠揪着他的領口。
月冥單手搭在璃安的手背上,先是輕撫,為那細膩的觸感而沉醉,再是一根根地掰開,把自己的領口從他手下解救出來,又順着他的袖子往上摸,把手伸進籠子,一路向上直奔領口。
“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璃安不語,嫌惡的躲開那只手。
月冥本也不在乎他的回答,手上方向一變,就挑開了璃安的腰帶,看他衣服散亂慌忙遮蓋的模樣,暢快的大笑:“像垂死掙紮啊,我的尊上。”
璃安怒喝:“滾開!”
月冥目光粘膩,肆意的在他身上掃了一圈,捉住他的一縷墨發在手中把玩,又猛地用力一扯,看璃安吃痛被扯過來,順勢捉住他的脖子。
一點點用力,看他因為窒息再無法保持那張故作堅強的冷面,拼命用手去拍打撕扯扼在脖子上的手。
月冥松開力道,看人在籠子裏連連咳嗽,咳的眼角溢出水光。
“明日就是我們洞房的日子了,尊上開心嗎?”
言罷,也不管籠中人是何反應,哈哈大笑着轉身走了。
……
漆黑中時間完全失去了意義。
說是一天,璃安卻覺得像一年。
暗室的入口傳來響動,微弱的開門聲後再無半點聲音,璃安能聽見另一道呼吸,平穩、輕緩……他倔強的咬緊牙關絕不出聲。
那人是不是又在用那種惡心又粘膩的目光看他?
是不是躲在黑暗中,像個臭蟲一樣的欣賞他的忐忑和恐懼?
是不是高高在上,故作憐憫卻又難以掩蓋的露出貪婪的嘴臉?
不,絕不行!
淪落至此已經可悲到極點,要是再如月冥期待的那樣發展,到時別說他自己會淪為笑話,便是長姐、他們一族都将淪為笑柄!
他咬牙切齒,憤恨的打破了寂靜:“月、冥!你今日若是敢動我,我絕不會放過你!”
力量被封禁,那就用牙咬、用手抓,用一切能用的東西去反抗。再不濟,他也能解決了自己,留下最後的體面。
他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是多麽吸引人。
明明怒極漲紅了雙目,眼尾的緋色卻将他的臉點綴的更豔麗了幾分,明明身上迸發着殺氣,好像下一刻就會撲上來咬斷你的喉嚨,卻無力地蜷縮在籠子裏。
是脆弱、是力量、是矛盾,是尊貴者零落成泥,是飛鳥折斷羽翼。
有什麽冰涼的東西從外面伸了進來,先是輕點着手臂,再緩慢向上,隔着衣服也能感覺到寒意,方向一轉,随意的撥了撥他沒了腰帶的衣衫。
一滴帶着腥味的溫熱液體砸在手背上,綻開一朵紅梅,血花好似千鈞重,又像驚雷,在耳邊炸響。
“你是誰?!”
縱然失去力量後不能在黑暗中視物,璃安依舊瞪大了沒有定焦的雙目,急切地以手摸索那冰冰涼的東西,卻差點被利刃劃傷。
暗室的所有燭臺在同一時間燃起火光。
在黑暗中呆久了的眼睛受不得刺激,直接被刺的流淚。
璃安下意識地遮住眼睛,卻被劍尖挑起了下巴。劍刃貼着皮膚,他不敢動。
“啧,廢物。”
女聲微啞,卻讓璃安如遭雷擊,再顧不得不适的眼睛,強行撤去擋着眼睛的手,瞬間便被刺激得落了一滴淚。
淚珠順着臉頰滾落,墜在弑神劍上,和劍身尚且溫熱的血混合在一處,血色氤氲,像玫瑰、像牡丹、像花兒開敗前燃燒生命的豔。
她一身玄衣,黑發紅瞳、身姿挺拔,弑神劍上染魔血,于血色中垂首輕笑,看着他的目光卻是冷入骨髓。
他自己呢?
璃安從那雙紅瞳中看見了自己的模樣,衣衫不整、頭發散亂、力量被封、滿身狼狽。
他聽見自己失神般的喃喃:“長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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