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封
破封
天色晦暗,雷聲陣陣。
鎮魔塔身鎖鏈交疊,金色封印印刻其間,百餘位仙人列陣結印,與陣內湧出的魔氣兩相對峙,魔氣一點點被壓回。
眼看重新封印在即,魔氣突然反撲,打了個猝不及防。
高高在上的神尊終于舍得垂首,微微蹙眉正欲出手,一聲巨響,鎮魔塔由內而外整個炸開,殘骸碎片四處飛濺,屹立了萬年的黑塔僅剩斷壁殘垣,百名仙人皆受波及,慘叫着倒飛出去。
黑發紅瞳的魔破封而出,紅瞳冰冷無情像是浸滿血色,看見神尊後眼中殺意盡顯,魔氣暴漲如潮水,竟在這九重天上掀了千丈高!
下一秒,魔氣巨浪撲向天界衆人,神尊苌弘出手,天上金光彌漫,靈力與魔氣相撞,一剎那便被激起千層浪,苌弘臉色大變,指尖凝出一滴神血,這才勉強将魔氣消融,定睛再看,哪裏還有魔尊莫玄的影子?
莫玄掐住樹下小仙的脖子。
“你剛才說什麽?”
那小仙吓得面如土色,磕磕巴巴:“我、我…沒沒沒……”
周圍小仙連滾帶爬,早跑了個幹淨。
莫玄皺眉,手上力氣加重:“你說魔界怎麽了?”
那小仙眼睛一閉:“魔将月冥反叛,囚、囚、囚.禁了魔尊璃安,整個魔界亂、亂七八糟!”
脖子上的力量一松,偷偷睜眼,哪裏還有大魔頭的身影?
……
萬年前
烈陽高照,散發灼灼熱氣。人間大旱,餓殍遍野,就連最繁華的帝京都有那易子而食的慘事,帝京不遠處的一座山卻格外不同。
嶙峋怪石、四季植株、泉水潺潺……此處景致可謂是巧奪天工。一座木屋藏于林間,入口處有一扇半開半合的圍欄。
從前覺得這樣天然形成的世外桃源實在難得,如今只覺得自己傻的離譜。
莫玄一身凡人打扮,淡粉色襦裙下擺被風輕柔地卷起一角,抱着胳膊站在那,視線依次掃過包圍她的這一圈仙人。
她看着自己結交了好幾年的“凡人好友”,心中只覺得異常荒謬:“日日披麻戴孝,難怪槐安不願呆在天界,本尊記得天界從前不是這樣。敢問槐安…哦,你很有可能不叫槐安,敢問這位不知道叫什麽鬼東西的仙君,仙界可是窮的染不起布了?”
末了,還不忘了滿是遺憾的搖搖頭:“真是可憐吶。”
與莫玄對峙那人尚無甚反應,倒是周圍一圈白衣仙人神色憤憤,卻又在莫玄眼風掃來的瞬間噤聲。怒意不上不下,她都替他們憋得慌。
要是憋炸了,那可是她這個魔尊的罪過了,這事要是再被仙界史官那麽一記載……魔尊陰險狡詐、卑鄙無恥,氣死仙君的故事簡直躍然紙上。
看來得找機會在他們身上多戳幾個窟窿,也算是幫忙放放氣。
見自己那“至交好友”沉默不語,莫玄啧啧兩聲繼續輸出:“本尊印象中的仙界可不是一身孝衣,難不成……”
“難不成是神尊出了問題,整個仙界都在守孝?”
終于有人憋不住了,厲聲斥責:“閉嘴!如今你已窮途末路,還逞什麽口舌之利?”
“休對陛下和殿下不敬!神尊陛下仙力鼎盛,仙壽永昌。殿下智勇雙全,稍稍用計便制住魔尊,現在魔尊還是好好擔心擔心自己吧!”
莫玄恍然大悟,抓住重點:“原來是仙界苌弘太子,本尊還以為是槐安名字太難聽,這才用個假名字來搪塞呢。”
她想到什麽,嗤笑出聲:“苌弘化碧,有剛直忠正,正義凜然之意,倒也妥帖——缺什麽補什麽的妥帖。”
周圍景致美如畫卷,她一身凡間襦裙,一頭墨發半披半挽,本該是個溫婉的打扮,卻硬是被她那一身氣勢給逼出了大人穿小孩子衣服的違和感。
自數年前來人界與一人間隐士“槐安”一見如故,她每次過來時都會特地換上一身人族的衣裳,連眼睛都做了僞裝,呈黑色。
如今看來,她可真是眼瞎到一定份上了,人家看見她這一身,指不定想些什麽呢。
“魔尊莫要拖延時間了,此處布有結界,若無本殿同意,一只飛蟲也飛不出去。”
“所以還請魔尊莫要再等待魔界救援,他們不會收到任何消息。”
苌弘擡了擡眼,眼中古井無波,端的是無欲無求的仙人之姿,好像剛才莫玄的話不能影響他分毫。
垂死之人的掙紮罷了,有何可懼?
他目光落在莫玄收攏于袖袍內的手上,那處的布料微微顫抖。
莫玄單手扶住身邊桌案,腰背依舊挺直,不露分毫弱态。苌弘卻知,她近乎力量盡失。
魔尊莫玄功法特殊,魔花安魂于其他魔族而言是療傷聖藥,于她而言卻是可令她虛弱的毒藥。
自初識起,虛與委蛇數年,他才找到了她的弱點,每一步都小心萬分,終于在今日令她飲下添了花粉的酒,酒足夠烈,濃郁的酒香掩蓋了安魂花的香味。
莫玄想到什麽,搖頭便笑:“是本尊眼瞎,此處景致處處皆有仙法痕跡,普通人族斷然無法維持。”
苌弘不語。
魔尊莫玄乃是當之無愧的三界第一,便是神尊親自出手恐也不及,縱然現在成了被拔了牙的老虎,震懾力猶在。周圍那一圈仙人見她笑,炸起一身汗毛。
“你笑什麽?!”
“裝神弄鬼!莫玄,今天我等必将你封印于此。”
有的人越是害怕,就越是表現出正氣凜然的樣子。
語氣可以調整,但眼神藏不住恐懼,尤其是被莫玄眼風掃過後,那人手一抖,下意識的便祭出仙法。
本命之劍勢若長虹,虛影重重,疾射而去,千萬劍光,當頭罩下!
“笑本尊見山下餓殍遍野,還曾因與槐安談及此事。”
莫玄力量被封,連弑神劍都抽不出,漫天劍影映入黑瞳,平添一抹冷色。
罷了。
她不躲不閃,竟然反迎着劍光落下的方向沖來,整個人化做殘影,竟與利刃旗鼓相當!
時間像是被無限拉長,那出手攻擊的仙人瞳孔皺縮,眼中倒映莫玄的臉。
胸口一陣劇痛,一只白皙的手穿胸而過,手中心髒仍在跳動,溫熱的血浸滿莫玄整個衣袖,那人張張嘴,來不及再說半個字,莫玄抽出手臂,屍體轟然倒地。
莫玄自己的血和那仙人的血混合在一起,右手的整只袖子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血,身後一柄長劍穿胸而過,她握住自己胸口的劍刃,一點點把自己從劍刃上抽出。
她似感受不到痛,唯有腳下踉跄的那一步能看出她是真的到了強弩之末。
莫玄轉身,聲音嘶啞:“笑我與你分別後惜人族苦難,施法在人界降了幾場雨。現在想來,難怪在我施法降雨後情況剛好點就又迅速惡化,且越來越嚴重。”
苌弘手中長劍染血,他身上卻是依舊幹幹淨淨不染塵埃:“人界的上任帝王對父尊不敬,因此仙界降下天罰。一切有因有果,這是人界命定的劫數。魔尊屢屢插手,仙界動不了魔尊,自然只能把這筆賬算在人界頭上。”
莫玄哈哈大笑,帶動胸前傷口,扯的她倒抽一口冷氣:“一句不敬,便要千千萬萬個凡人的命來抵,神尊好大的面子!”
仙人們齊刷刷的動了,手中捏訣,金線憑空而生,相互勾連,共築繁複紋路,若是從半空往下看那便是個巨大的封印法陣。
莫玄自然不會認命,化作流光疾射而出,再奔仙人而去。仗着自己靈魂不滅便可重塑肉身,毫不吝啬的以傷換傷,以命換命。
這瘋子一樣的打法瞬間沖散了仙人們的陣形。
苌弘皺眉,雙手結印,虛空傳來陣陣鎖鏈碰撞的聲音,黑色巨塔的虛影于半空浮現,再漸漸凝實,将整座山籠罩于其下,塔身纏滿鎖鏈,鎖鏈延伸出去,隐沒于虛空。
莫玄擡頭微愣,瞳色已經變回魔原本的紅色,她恨極怒極:“竟然準備的如此充分?哈,苌弘太子還真是瞧得起本尊。”
鎮魔塔落下,苌弘聲音清冷:“魔尊戰力三界第一,此番算計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自然該準備萬全。”
塔未完全封閉,仍能聽見外面仙人恭維的聲音:“太子足智多謀,忍辱負重,與這魔頭虛與委蛇,我等佩服。”
封印落成,鎖鏈加身,五感盡封。
徒留滿心憤恨于心頭萦繞,久久不能散去。
天界天牢背後,高塔落地,煞氣森然,驚動一片仙子仙君。
不久,神尊降下神谕,此塔名為鎮魔塔,鎮壓魔尊莫玄于塔內,即日起此處被列為禁地。
貿然靠近者,殺無赦!
時移事遷,昔日卑鄙無恥的天界太子都成了神尊。莫玄最後深深看了天界一眼,心中憤恨猶在,只多不減,她取出弑神劍,一劍斬出——
黑色劍光裹挾着森然劍氣,直奔仙界最高的主殿。
轟——!
金碧輝煌的宮殿此刻像是豆腐制品,幾乎毫無抵抗力的被劈碎了屋頂。
莫玄化作流光消失于天門,徒留仙界兵荒馬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