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七天後。
這片叢林依舊與往日一樣，小動物窸窸窣窣的從洞裏探出腦袋；體型龐大的叢林一霸橫沖直撞；捕食者潛伏在樹梢中，注視着獵物毫無防備的走近。
捕食者朝前撲出，食草動物受驚飛奔，在叢林中上演追逐戰。
慌不擇路的大型羚羊暈頭轉向的跑向了寂靜無聲的區域，絲毫沒意識到身後緊追不舍的捕食者突然停下了腳步，。
“注意，大羚羊朝我們的方向過來了，遠程解決，避免觸發陷阱。”
“收到，三號已到位。”
玩命飛奔的大羚羊輕盈的從倒下的巨木上空飛躍而過，姿态流暢，腦袋上那兩對巨大的角閃爍着凜冽寒光，具有極強的震懾力。
雖然體型巨大，但落地時卻輕盈無聲，在叢林裏飛奔就像炫目的舞者，每塊肌肉都隆起得恰到好處，兼具了力量和輕盈。
矮樹叢中，穿着迷彩服的樹人幾乎與背景融為一體，有幾只蟲子沒分辨出他跟樹木的區別，眼下正慢悠悠的在他背上散步。
他手裏端着造型古怪的弓箭，打磨光滑的白骨散發森然的氣息，弓弦由紅色獸筋制成，此刻已然拉到了最大。箭矢下方綴着一根輕飄飄的羽毛，羽毛上長滿了眼睛圖案。
羽毛随風晃動，眼睛緩緩張開。
弓弦拉滿，箭矢就位，大羚羊落地，‘嗖’的一聲輕響，釘在了大羚羊的腦袋上。
大羚羊疑惑的晃了下腦袋，皮糙肉厚的身板并非只是用來看的，腦袋上的微弱疼痛并沒給它帶來致命威脅，它甚至壓根沒意識到自己中了埋伏。
在射出那一箭後，矮樹叢中的人就沒給過它一個視線，重新回歸了自己最初的職責：等待以及警戒。
意識到身後的捕食者似乎已經消失了，大羚羊往回走了兩步，羽毛上的瞳孔已經完全張開，正在不住轉動，與它對上了視線。
“轟”的一聲，重物倒地聲傳來，此處徹底恢複了寂靜。
一個聲音再度響起：“清理一下大羚羊的屍體，記得別跟‘它’對上視線。”
另一個聲音緊跟着響了起來：“那羽毛什麽來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邪性的靈性材料。”
“那不是靈性材料，是萬專家制造的靈性裝備。”
窸窸窣窣的動靜中，大羚羊的屍體被抛出了陷阱所在的區域——叢林是最好的清理大師，它會将一切痕跡掩埋。
“老狗，我把箭撿回來了，你自己處理一下——話說回來，萬專家怎麽突然開竅了？靈性裝備都搞出來了？”
矮樹叢裏的人終于有了動作，他借着物體的隐蔽，完成了一個短距離的換位，身體部位全程位于樹木遮擋下。
其他人也同樣如此。
考慮到入侵者跟己方的科技差距，為了避免入侵者還沒降落就打草驚蛇，專家完善了‘天羅地網計劃’的細節規範，通過靈性材料和叢林生存智慧讓所有執行任務的成員最大程度的融入叢林。
這裏的‘融入’不單單是指在叢林中隐蔽身影，而是指他們在熱成像等科技設備的掃描下仍不會被察覺到異常——畢竟這片叢林裏有那麽多奇形怪狀的生物，出現幾個造型特別的也不足為奇——這還是游彥遭遇第一波入侵者時的經歷帶給專家們的靈感。
“不是萬專家開竅了，是第二波入侵者到來的時間點特殊。專家團還沒抵達，也不會抵達了——至少在第二波入侵者解決之前，他們不會貿然靠近這片區域。再加上‘天羅地網計劃’又進入了持久戰階段……說起這個，我有個小小的疑惑，游彥看到的畫面不是探索艦成功突破了防禦設施嗎？為什麽這麽些天了，第二波入侵者還沒來？總不能游彥看到的其實是預知夢吧？”
“噓，小點聲。”有人提醒了他一句，壓低聲音道：“專家們懷疑可能是異星周圍那片空白區域的範圍比我們想的更遼闊，所以探索艦靠近異星這段路還要再花點時間。”
“還有個猜測是，游彥看到他們通過防禦設施的畫面，可能只是第一波防禦設備，這些探索艦後面還要面對其他防禦設施的攻擊，所以才遲遲沒有抵達異星。”
“我覺得我們現在該擔心的是，萬一那幾艘探索艦在突破防禦設施的路上全軍覆沒了，那我們豈不是白折騰了？”
“游彥不是說了外面有一大波艦隊嗎？這波全軍覆沒了，他們還能再組織下一波，多碰幾次運氣，總有幸運兒能成功抵達異星。”
“話題跑偏了，萬專家的事還沒說完呢——所以，剛才那意思是，專家團來不了，這裏又只有萬專家既是專家而且還觸發了靈性天賦，所以上面就放寬了對萬專家實驗要求的限制？”
“量變引發質變，哪怕萬專家水平再次，也能靠實驗次數把經驗堆上來——他好像找到了靈塵的用法，老狗手上那些箭就是最新成品之一。”
與此同時，實驗室。
“靈塵就那麽點了，”萬章國戴上了痛苦面具：“別催了，再催我也沒法憑空變出靈性裝備。你有在這念叨的功夫，還不如去跟游彥耗呢，但凡他再成功共鳴一次，靈塵庫存就又能增加了。”
實驗室外，劉永哲一動不動，像是一尊門神：“游彥還得執行‘天羅地網計劃’，不能困在實驗室裏。”
萬章國兩眼無神：“所以你就整天堵着實驗室大門給我施加壓力？”
劉永哲面不改色：“‘天羅地網計劃’有多重要你也清楚，我們需要更多靈性裝備。”
萬章國現在完全不懷念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實驗室了，更不懷念只有他能拿靈塵做實驗的自由時光了。
‘命運給予的禮物早已就在暗中标注了價格’{注①}，快樂只是一時的，快樂過後就是無窮無盡的趕工地獄。
自打第二波入侵者即将到來後，萬章國就沒離開過實驗室。
起初是領導通過了他提交的幾個研究靈塵的實驗方案，後來是初窺門徑的萬章國日夜不休的奮戰在制造靈性裝備的第一線，最後變成劉永哲催着萬章國提供更多靈性裝備。
萬章國對靈塵的使用其實仍停留在一個比較粗糙的階段——他拿靈塵當萬能試劑用，挨個跟靈性材料發生反應，通過調配不同比列的靈性材料嘗試制造成功的反應，失敗的次數不少，不過僥幸成功的那幾個産物已經足以讓他們看到靈性能源的無限可能了。
雖然做實驗很快樂，但實驗最主要的材料-靈塵數量太少，沒法讓萬章國肆意的嘗試更多材料之間的反應，所以在找到幾個成功的實驗配方後，剩下的靈塵全拿來重複實驗，制造更多靈性裝備了。
萬章國：“你是不是沒聽懂我在說什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靈塵沒了，我上哪給你們弄靈性裝備去？”
劉永哲看了眼實驗臺上醒目的小盒子，盒子裏有一層淺淺的、流光溢彩的粉塵。
萬章國‘啪’的一聲蓋上盒子：“剩下這些你就別想了，現在還不确定游彥能不能複刻之前的成功案列，指不定這就是最後的靈塵樣本，得留給專家團檢測。你去翻翻專家團這些天提交的報告，他們連每一粒靈塵怎麽用都安排好了。”
劉永哲轉變思維：“從靈性材料中提取靈塵的實驗進行的怎麽樣了？”
萬章國沒好氣的道：“我這不是在努力嗎？有本事你把游彥叫回來，說不定還能出個奇跡，不然就慢慢等着吧。”
劉永哲再度轉變思維：“一號基地那些人不是在嘗試靈性共鳴嗎？還沒有成功案列？”
“要是有的話，你肯定比我先知道，”萬章國不耐煩的揮手：“趕緊走，別打擾我做實驗……靈性材料到底要怎麽才能提取靈塵？總不能還是要冥想吧？”
叢林中的另一處，游彥坐在樹上，盯着上空的紅色箭頭發呆。
雖然沒什麽異樣，但游彥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他維持着這個姿勢盯着上方的箭頭看了一個多小時，發現天空上的箭頭正在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下降。
意識到這點後，變化就驟然發生了。
紅色箭頭墜向地面，游彥眼看着它掉在了自己面前。準确來說，是這棵大樹的下方，它以懸在地上的姿态緩慢旋轉，昭示着既定的命運。
游彥在緊張的思考和分析這一連串變化，他視野裏的箭頭們活躍了起來，為游彥勾勒出一條清晰的逃跑路線。
金色大箭頭不住閃爍，尚在思考的游彥本能的行動了起來，他踩着樹幹，在一根根的樹枝間飛躍，憑借純粹的肢體力量，蕩過一棵棵大樹。
與此同時，所有正在小聲議論、耐心等待、分散注意力的人都察覺了動靜，一顆‘流星’以極快的速度劃過天際，砸在了地上。
游彥沒看到這一幕，他只聽到了身後的動靜，既有大片樹木成批倒下的動靜，也有火力武器特有的聲響。
是第二波入侵者！就在他身後！
炙熱的火光跟游彥擦肩而過，将同樣察覺到危險而飛奔的大型動物炸成焦炭。
他們在清除附近的威脅！
火光如同流星雨一般，精準鎖定無數活物，短短數息間，讓這裏陷入了死寂。
顯然，第一波入侵者一去不回以及異星外圍過于可怕的防禦力度，讓第二波入侵者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他們沒打算像第一波入侵者那樣‘偷偷摸摸收集信息’，而是選擇直接宣告自己的到來，穩準狠的清除潛在威脅——以毫不停頓的火力推進方式。
游彥前方的猛獸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好似死神的鐮刀不斷揮過。
所幸他們為‘迎接’入侵者做了充分準備，在跟入侵者拉開距離後，游彥鑽進樹叢，降低心跳和呼吸，仔仔細細的給自己多塗了一層綠色膏狀物——這是專家們在具有超強隔絕氣息的泥巴基礎上研發出來的，具有隔絕氣息和降低人體熱量的隔離膏。
游彥出發時就塗了一層，為了安全起見，又新塗了一層，然後趴在樹叢中一動不動。
一道道白光搖曳而過，周遭寂靜無聲，濃重的血腥氣包裹着叢林，鮮血彙聚成血泊，染紅大地。
清理完活物後，他們又将注意力轉移到了植被身上。
轟隆隆的聲音不斷傳來，以探索艦的降落點為圓心，周遭的植被清理一空，這個範圍還在不斷擴大。
游彥的眉心跳個不停，看着前方遮蔽天日的樹木轟隆隆的倒下，有些後悔自己過早停下了腳步——早知道這波入侵者的警惕性這麽強，他怎麽都該再往外跑個幾千米。
游彥提心吊膽了半天，入侵者清理植被的動靜在距離他一百多米開外的位置停了下來，游彥才确切的感受到了死裏逃生的滋味。
即使如此，他的心跳也始終維持在一個相當低的頻率——游彥牢記着自己從這片叢林中學到的第一個生存法則，過于激烈的情緒和生理波動等同于主動将自己暴露在捕食者眼前。
對方似乎沒打算休息，在初步清理出了安全區後，他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清理，只是目标重新變回了動物。
無數道白光劃破過天際，在濃重的血腥味中，游彥意識到，‘天羅地網計劃’還沒開始就失去了大半作用。
在這種不分敵我的轟·炸火力下，他們壓根沒有機會靠近入侵者，更別說活捉了。
注①：來自茨威格說寫的傳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