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卷毛狐貍(二) (43)
的找茬,她也沒必要跟對方客氣,拿起桌上的泡菜,然後走近女人,沒等女人反應直接抓起她的手臂,整團泡菜往她臉上糊去。
“啊!”被糊了一臉的女人尖叫起來。
另一個女人則想推開她:“你,你個臭婊子……”
然而,就她們兩個人,又怎麽能夠對付得了打五個男人都沒問題的伊品言。松開手中的泡菜,伊品言又順手拿起她們桌上還沒吃完的湯拿起,直接灑在女人的頭上。
那湯還燙着呢,這麽一淋下去,那個女人直接尖叫起來。
“走吧。”伊品言放下湯碗,與薛佳钰打算離開。
“你們別想離開!”身後的女人狂吼。
女人尖叫完,又有幾個男人從門口堵過來,并且手裏也拿着許多髒東西,就好像早有預謀一樣。雞蛋、果凍、酸奶……他們把手裏的東西都朝伊品言砸過去。
伊品言怕傷及薛佳钰,把她擋在自己身後。
被推到身後的薛佳钰怒了,又把伊品言拉往自己身後:“你們再亂來,信不信我把你們全都送進監獄!”
那些人都是倪顏的一些腦殘粉,哪會理會這些,看薛佳钰居然跟這麽一個見人,立馬把怒氣也發到她身上。
“诶,少爺,薛小姐跟伊品言那邊好像有情況。”車上駕駛座上的保镖伸頭看去,提醒自家少爺。
祁非寒坐直身子看過去,嘿,動靜還不小,還動手了!正要下車過來幫忙,誰知道在他面前,一個男人搶先過來,拉過薛佳钰,“你傻啊,怎麽自己就擋在前面了!”
薛佳钰擡頭,瞪眼,“方希澈?”他怎麽會在這兒?
看到他眼裏的擔憂,心猛然一跳,又看他拉着的是自己的手,而不是小言的手,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換做以前,方希澈此刻應該是着急的去護着伊品言。
他……
看着那兩只握在一起的手,祁非寒停下腳步,冷冰冰看着面前的一幕,慢慢又退了回去,然後坐到車上,抽出一根煙點上。
薛佳钰對方希澈還有感情的話,他做的再多,她也不會放在心上。
保镖看着自己的少爺失落的回頭,又看看車外那本來屬于少爺英雄救美的人,此刻已經被別的男人搶先一步,心裏居然開始同情自己的少爺。
實際上,祁非寒為薛佳钰做了許多事,只不過大概薛佳钰自己不知道而已。
是啊,誰會知道,整天就是鬼鬼祟祟跟蹤在人家後面。
比如有時候薛佳钰出門辦事,忽然下起了大雨,薛佳钰就會恰巧有人多了一把傘借給她用,比如她要是掉了錢包,就會有鼻青臉腫的“好心人”把錢包送還給她……
不過在保镖看來,這些事情也壓根沒有任何含金量,哪個女生會因為這樣被感動啊,少爺得來一次英雄救美,而剛才那次的英雄救美機會,嘿,還被人搶先了。
“沒戲了。”保镖不小心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
祁非寒俊臉一沉,擡眸說:“你說什麽?”
“沒什麽!”保镖頓時寒毛豎起。
祁非寒看了眼薛佳钰,最後還是覺得不能就這麽算了,又下車,大步走過去。
“喂,你們幹嘛呢?”祁非寒伸出手指着那群為非作歹的人。
“走了、走了……”那些人看到又來一個男人,也有點慌了,紛紛把手裏最後的一點東西往最前面薛佳钰砸去,然後逃竄離開。
那些東西沒有砸中薛佳钰,因為全都被方希澈擋下來,弄得他反而一身髒。
祁非寒看着方希澈牽着薛佳钰的手,斥責:“喂,放開你的手。”
方希澈低頭,看着自己拉着薛佳钰的手,“我不放呢?”不僅不放,還握的更緊了。
薛佳钰也想讓方希澈放手,但一看祁非寒又忽然出現,而且還一副好像是她男朋友的口吻命令別人,頓時氣惱了:“我說你怎麽能出現,我現在可以肯定了,你在跟蹤我對不對?”
“我哪是跟蹤,我是在保護你。”
“變态!”薛佳钰氣急了,一想到自己在外面做什麽事情都可能被他監視就讨厭,“以後不要再跟蹤我,你狠讨厭知不知道,我根本不喜歡你,也不知道你為什麽莫名其妙就喜歡我,我現在就跟你說清楚,我一點不喜歡你!不要再來打擾我!還有,不要再跟蹤監視我!”
這一番話讓祁非寒感到難堪又深受打擊,他有些難以置信:“你就一點對我的意思都沒有?”
薛佳钰擡起方希澈的手,示意他認真看:“沒有,我只對他有意思!”
祁非寒看着那雙緊握在一起的手,痛心而氣惱地說道:“行,我知道了,我以後是腦袋抽了才會來找你。”
祁非寒氣沖沖走回車裏,沖着保镖大喊:“開車回去!”
保镖哪敢惹他啊,趕緊猛踩油門就飛速開去。
等車開了一段距離,保镖才說:“少爺,你還真的不追薛小姐啦?”
追她?簡直就是不怕自己短命!祁非寒一想到她剛才的态度就來氣,不識好歹,有哪個女人可以讓他背後默默付出那麽久,而她不但不領會,還要各種氣他!
“呵,她都把話這樣說了,還跟前男友牽上手了,難道我還這麽恬不知恥嗎?女人哪裏沒有,我還真就會吊死在一棵樹上不成!”
保镖悻悻地說:“可是……你就不想想為什麽薛小姐的前男友會忽然又找上薛小姐嗎?”
祁非寒一怔,這他倒是沒有想過,想通了馬上拍了拍保镖的肩膀:“你小子,可以,這個月給你發獎金!”
“多謝少爺。”
祁非寒想起伊品言剛才差點受到襲擊,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顧連池,顧連池既然要重新追求她,那這種時候總該讓他出馬做點事了####沒心情碼字了……
256顧連池的态度
從方希澈出現,又到祁非寒趕來,伊品言全程着他們與薛佳钰三人的戲,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看祁非寒離開,薛佳钰這才松開方希澈的手。
“剛才謝謝你。”薛佳钰說。
方希澈拍了拍身上的髒物,“不用,我剛好來這邊辦點事,就看到你在這。”
看到他的動作,薛佳钰馬上打開自己的包拿出一包紙巾遞給他:“拿這個擦吧。”
“謝謝。”一邊擦着,方希澈朝伊品言看去,微微點頭,卻不像以前那般留戀,仿佛真的已經把過去對伊品言的愛戀忘得一幹二淨。
想起自己的好閨蜜,薛佳钰回頭來看伊品言:“小言你有沒有怎麽樣?”
伊品言也拿出紙巾擦了擦自己衣服上能擦掉的髒物,搖頭:“我倒是沒什麽,你沒事就好。”
剛才看到薛佳钰奮不顧身沖到自己面前,伊品言還真的既感動又替她擔心。
“那群人簡直目無王法。”薛佳钰看着伊品言衣服上不堪入目的污穢,氣得牙癢癢。
伊品言也沒了心情,加上方希澈在這裏,她怕讓薛佳钰尴尬,于是說:“我這一身實在難受,就先回去洗個澡換衣服了。”
薛佳钰點頭:“好,我也是,啊,真是讨厭死了,那群人。”
與薛佳钰分別後,回到家裏,伊品言正在找衣服準備洗澡,放在床上的電話響了,拿起看,是顧連池就的電話。
遲疑地接通,她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比較冷淡:“有事嗎?”
那邊聲音低沉地問:“我聽祁非寒說你遭到了襲擊?”
這個祁非寒,多嘴。
伊品言說:“沒有啊,那些人鬧着玩的。”
“鬧着玩?”不懂是不是錯覺,伊品言總感覺那邊聲音很幽寒刺骨,而且語氣滿滿的質問,伊品言一下就懊惱,她有什麽理由要理顧連池。
“對。”她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我知道了。”那邊挂了電話,伊品言看着手機屏幕上還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陷入發呆。
她就保持着這樣不清不楚的關系,到底算什麽。
……
當天晚上,微博炸了!因為顧連池發微博了。
而他的微博還直接上了熱搜榜第一位。
伊品言是在打開浏覽器的時候看到的熱搜詞,然後點進去,看到的就是關于顧連池發微博的讨論。
其實伊品言都不知道顧連池有開通微博,她點開微博進去搜索,才發現他三年前确實認證了一個微博,只不過一條微博都沒有發過,而今天這個是第一條。
微博內容:我想我需要在這裏聲明一點:是我自己決定要重新追求伊品言,并希望她能答應我的求婚,如果還有誰在網上以訛傳訛造謠導致伊品言的名聲損壞,并且只要還發生一次網絡暴力發展到現實的事情,那麽我一定會用各種辦法,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關注顧連池的沒多少人,但他一發微博卻立馬引發巨大的讨論和轉發量,伊品言想一部分肯定有水軍,還有一點,那就是他微博的為數不多的關注者中有一個就是倪顏。
倪顏的粉絲對于她的感情史當然十分在意,也就順水推舟發現倪顏第一個關注的就是顧連池的號,所以在顧連池發微博以後,倪顏粉絲官吧已經爆炸。
“這什麽意思啊?”
“是不是意有所指?”
“看來咱家燕子跟顧小少爺真沒戲了。”
“反正肯定不是我們家燕子做的。”
粉絲對倪顏的愛稱就是燕子。
……
而知情人當然知曉整個事件的內容,實際上,伊品言遭到的暴力襲擊,确實是倪顏私底下找了水軍去做,說是只要把自己報複伊品言的視頻或者照片發給她就能得到一筆賞金。
倪顏坐在家裏的沙發上,剛打開微博,第一時間看到顧連池的那條微博,頓時氣得砸爛了手機。
幸好是在家裏,如果是在工作室,她這副樣子一定會把工作人員吓壞。
倪向威撿起她碎了屏幕的手機,看她:“伊品言被人襲擊的事還真是你找人做的?”
“難道我還能容忍她嗎?”倪顏說,“在宴會的時候我就已經丢淨了臉,難道還不允許我小小的報複一下。”
“你報複她,難道顧連池就胡回心轉意了嗎?我都跟你說了,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你不要在想着顧連池這家夥,沒用的!我不想最後你也跟夏玉月一樣的結局!現在顧連池對你比夏玉月仁慈,也只是因為他确實還把你當做妹妹!”
“我知道!我只是發洩不了這口氣!”
是啊,怎麽可能能就這樣退出,半年了,在顧連池與伊品言後她無時無刻不在為能嫁給他而做出努力,甚至可以犧牲掉她的娛樂生涯。
最後,卻得到這樣的結果,她怎麽可能甘心。
另一邊,薛佳钰回到家收拾幹淨自己,躺在床上正打算給伊品言一個電話,然後微博彈窗出一個爆炸新聞,她好奇地點進去,就看到微博上關于#伊品言遭襲#的相關話題已經讨論過十萬。
再看顧連池發的微博,天,這才過去一個小時。
一路浏覽下來,按捺不住激動心情的薛佳钰趕緊發信息給伊品言。
“小言,網上的新聞你也看到了嗎?顧連池他……忽然間覺得他真的好帥……對不起,我真的不是叛徒。”
伊品言握着鼠标的手遲遲沒法松開。
然後回了一句:看到了。
她确實沒有想到,顧連池居然會這麽大張旗鼓的替她出面說話。
她怕自己亂了心神,趕緊把網頁關掉。
從顧連池發那條微博起,網上再也沒有人捆綁顧連池與倪顏的新聞,一些之前重傷伊品言的營銷號也紛紛站出來表示道歉。
也不知道顧連池是怎麽做到的,事發還沒多久呢,就找到那幾個欲圖傷害伊品言的女人,因為她們被曝光出來,不得不發視頻出面道歉,表示再也不會做出這麽魯莽不考慮後果的事情。
看着幾個女人慫包一樣的道歉,薛佳钰表示真的是大快人心啊!
257重新開始
“小言,現在那些人屁話都不敢吭一聲了。而且你沒見現在網上之前對你的侮辱現在都換了風向,那些營銷號也不知道是不是收了錢,反正現在一個個都開始唱癡情梗了,說什麽顧連池對你一片癡情,當初兩人原來就是兩情相悅的一對,後來因為被人從中作梗導致兩人有所誤解,才導致兩人分離。還辟謠了說什麽是你勾引人的說法,反正都是大快人心的新聞啦,看着我是心情暢快~“
聽着薛佳钰喋喋不休的話,此時伊品言心裏亂糟糟的,避免讓薛佳钰感覺出來,她笑着說:“是挺好的,以後我終于不用總是活在網絡暴力之中了。”
那邊安靜下來後則馬上問她:“那關于顧連池替你出馬這件事,你怎麽看啊?”
“什麽怎麽看?”伊品言裝傻。
“顧連池都這樣表示了,難道你還沒有想到答案嗎?”反正薛佳钰是覺得少女心要炸裂了,被人這麽專寵着。
“……确實沒有。”她要是能想到答案,就不會還跟他糾纏不清。
薛佳钰說:“小言,其實我一開始也挺反對你再跟顧連池複婚,可是現在看到顧連池對你做的一切,又覺得他似乎是真的在乎你,而且我知道,你也沒有忘記他對不對?“
伊品言沉默下來。半晌,她才說:“有些事情,不是彼此還愛着就可以在一起的。”
“那還有因為什麽。半年前的如果是誤會,大家解釋清楚就好了。”
“主要是他家裏人那邊……我覺得可能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再忍受那樣壓抑的生活。你看我,現在一個人不也是活得很自由自在嗎?”
“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愛情也并不是唯一,總之你做怎樣的選擇我都會支持你!”
說起這個,想起方希澈與薛佳钰兩人微妙的關系,伊品言說:“倒是你,跟方希澈怎麽回事?”
被問及此,薛佳钰語塞,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怎麽忽然之間就找上我……”
伊品言很替她擔心,畢竟她害怕薛佳钰再一次受傷:“那你呢?你怎麽想?”
如此想來,她跟薛佳钰兩人在愛情上經歷的路線何其相似啊,同樣的與心愛的人分手,又同樣被心愛的人請求複合。
“我也不知道……”
“你還愛他嗎?”
“我也說不太清楚,感覺不能徹底放下,但是好像說愛又已經沒有那麽深刻了,也許是不能給自己一個徹底結束的理由吧。”
兩人苦笑了一下。
“那,你覺得祁非寒呢?”
“他?”薛佳钰跟祁非寒其實從來沒有真正的接觸過,每次見面都是拌嘴,說是讨厭他,但是其實也并不是真的那麽讨厭,只是下意識覺得自己應該排斥這樣輕佻的男人而已。
“我那天對他說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薛佳钰至今還記得他當時候的眼神,其實,薛佳钰早就已經猜到祁非寒有跟蹤她的行為,因為很多時候她剛好遇到什麽麻煩,總是很巧合的被好心人給化解了,一開始她以為自己幸運,可後來就覺得不大對勁。
留意了幾次,終于發現偷偷跟在自己身後的祁非寒。
她為了确認自己的猜測,還設計了幾次引他出現。
薛佳钰過後想,其實她對祁非寒那麽惡劣,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祁非寒在南湘本就是大名人,還有着多情貴公子的稱號,還不是想要勾引那位小妹妹就勾引,現在對她,大概也是追着玩,她也不想讓他奸計得逞。
“嗯?如果以一個喜歡你的男人的角度來看,确實有一點……”
“那就是說,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歡我,那就根本不會覺得受傷對吧?”薛佳钰問。
“理是這麽個理。”
薛佳钰好像松了口氣:“那就行了。”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喜歡她,頂多只是覺得自己的游戲結束罷了。
……
微博上的熱搜,顧栩栩也看到了,她馬上拿着手機去質問顧連池:“你當真的是要把倪顏逼入絕境。”
“有何不可?”顧連池不緊不慢地回她。
“你們好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又何必做的那麽絕。”
“如果她真的有把我當成他哥那般尊重,就不會舍得傷害我愛的人。”
顧栩栩實在拉不回這頭倔強的牛,正此時,孟清屏從房間裏出來,喊他:“小池,你來我房間。”
顧連池轉回頭,應道:“嗯。”
房間裏飄着藥草味,孟清屏年邁,身體有許多毛病,只能靠着許多藥維持生命。
看到自己的孫兒進來,坐在沙發椅上的孟清屏才說:“你在宴會上重新向伊品言求婚的事,我已經聽你爸跟我說了。”
顧連池走過去,在她面前的另一張凳子上坐下:“恩。”
孟清屏問:“你當初怪我替你做這樣的決定嗎?”
顧連池說:“是我做的決定,怎麽會怪奶奶。”
他當然不會怪,可是孟清屏自己卻每個晚上都在怪自己,念此,她嘆了口氣:“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你有為你做的這個決定想好後果了嗎?”
“當然想過,如果不是通過工作凱麻木自己,這半年我都不知道怎麽過來的。”顧連池把自己半年的心情袒露出來。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你把你爸叫過來……還有你媽。”孟清屏說。
顧連池起身出去,目送自己的孫子走出門外,輕輕閉上眼。
轉身關門的時候,顧連池看見她緊閉着眼,安詳地坐在靠椅上,兩手搭着扶手,紋絲不動。
他覺得眼前的情景張一幅畫,一幅古老的話,似乎将永遠定格在這裏。
五分鐘後,顧良德與雲媛麗推開門,雲媛麗不知道孟清屏又想怎麽為難她,在後面別別扭扭。
“媽,聽池兒說你叫我們。”顧良德面對自己母親的時候輕聲細語,溫柔了許多。
孟清屏依舊閉着眼,定定地坐在椅子上。
“媽?”顧良德又叫了一聲,以為她睡着了。
“媽。”顧良德走過去,輕輕拍拍她,卻發現她胸口平整,沒有呼吸。
“媽!”顧良德顫抖的叫出聲來,雲媛麗也總算察覺到,死了?
258我想你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伊品言在入睡前,習慣性地看一下手機是否還有沒有處理完的信息。
手機震動起來,緊接着音樂聲響起。
她伸長脖子一看,又是那個號碼。
任由手機在她手上響了一遍又一遍,伊品言依舊沒有接通。直到手機自動挂掉,鈴聲才截止。
她松了一口氣。
就假裝沒有聽到鈴聲吧。
她盯着手裏的手機,準備把這個號碼拉進黑名單算了,這樣就不用擔心哪一天他再打電話過來。
說幹就幹!
輕輕按亮屏幕,然後解鎖,正打算點開剛才未接的號碼,不曾想電話又打回來,伊品言正好就點了接通。
她心裏懊惱了一下,接聽的前五秒,她都還是發着愣一句話都沒有說,奇怪的是那邊也沒有人說話。
難道是打錯電話了?那要不就當做是打錯電話直接挂斷吧。
手已經蠢蠢欲動,就在即将要挂斷的那一刻,那邊傳來了聲音,伊品言手抖了一下,啧了一聲,恨自己動作太慢。
“睡覺了嗎?”顧連池的聲音聽起來很沙啞,有點像是因為難受難受造成的。
伊品言平靜下來,也許是太熟悉這個男人,半年絲毫沒有減淡對他情緒的分析。
他的聲音為什麽會沙啞?他之前還給她打過電話,沒有任何感冒的跡象,那麽應該是心情不好有些壓抑。
一想到他傷心的第一時間想到她,伊品言于心不忍就回了他:“剛打算睡覺。”
“有沒有打擾你。”那邊又問了一句。
伊品言還是受不了他這樣的口吻,“……沒有。”
真是要死了,竟然一點沒有辦法拒絕他的任何提問。
“能陪陪我嗎?”
“啊?”當然是不能啊。
伊品言在床上翻了個身,拒絕的話死活說不出來,轉而變成疑問:“……為什麽要我陪你?”
什麽為什麽,這是說還有迂回的意思?伊品言差點要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斷。
“想你。”那邊說了一句,接着又補充了一句,“很想。”
伊品言正想罵他又來戲弄她的感情,就聽到他說:“阿言,奶奶死了。”
伊品言的大腦瞬間空白。
手機滑落下去,聽不到那邊還說了什麽,實際上,顧連池那邊說完這句話也陷入久久的沉默。
耳朵好像灌入了許多雜音,亂七八糟,往事一幕幕閃動。
良久,伊品言也不清楚過了多久,大概真的過了很久,伊品言才重新撿回床上的手機,聲音空洞地說:“顧連池。”
“恩。”那邊很快應了一聲,仿佛一直在等她先開口。
“你在哪?”伊品言忍住淚水起身,已經打算去找他。
“你樓下。”
這句話說出口,伊品言剛出房間,又折回頭走到陽臺上往下看去。
顧連池穿着一件黑色風衣,圍着一根灰白色圍巾。
原來他一直知道她住在哪兒?那麽是不是很多個晚上,他都曾在樓下……
挂了電話,伊品言快速披上一件呢子大衣就開門出去。
街燈昏暗。
修長的人立在街燈下,寂寞而清涼。
伊品言雙手揣在兜裏走下樓,顧連池靠着車身,視線一直看着這頭。
看到她走近,顧連池一手将她拉到身邊,緊緊抱着,多年沒有這樣心滿意足地抱過她,顧連池用盡了半年以來克制的力氣。
伊品言能感覺到他的身子在顫抖,她有多難過,顧連池的難過就是一定是她的好幾倍。
半分鐘後。
伊品言哽咽地問他:“我可以去看奶奶嗎?”
顧連池還是還有放手,“可以,你是她的孫媳婦。”
伊品言說:“我不是。”
“你是。”顧連池說的不容置疑。
伊品言苦笑:“我不是她的孫媳婦,你就不能讓我去看奶奶了是嗎?”
半晌,顧連池松開她,目光沉沉:“可以看。”
“謝謝。”伊品言擦掉嘴角邊的一滴淚水,轉身上了車。
……
顧家山莊凄凄一片。
伊品言已經想好,不管雲媛麗怎麽為難她,她都要堅持為奶奶送葬。
只是,她去到顧家山莊的時候,顧家上下的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呵斥着要把她這個掃把星趕走。
靈堂裏哭聲一片,跪在棺材前的顧良德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
伊品言走過去,噗通一聲朝着孟清屏的棺材跪了下去,然後磕了三個響頭,擡起時,額頭上已經磕出了淤血。
這個世界上,除了伊千術,只有一個人給她有過家人的感覺,那就是奶奶。
現在,這世界上又一個把她當家人的老人死了。人會生老病死,這都是正常不過的事,可是這一次,伊品言卻真的懷疑自己克人命,誰對她好,日子都不會過得太好。
顧連池就跪在她旁邊,默不作聲。淩晨有人來做法事,顧家的人退到一邊,法事結束,又重新跪回去。
伊品言作為顧家一個外人,就在孟清屏的靈牌前,跪到腿麻了,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顧連池看着她,心疼道:“你也困了,就讓我跟我家裏人在這裏守夜就好了,你去休息吧。”
伊品言一副生無可戀地淡淡道:“既然以後我都不能見到奶奶,也沒辦法為她做更多的事,就讓我送她最後一程吧。”
一旁的顧良德看向她,心裏嘆息了一口,之前對她縱有百般不樂意,但是她的孝心卻是實在的,從前母親就對她好,信任她,維護她,而她現在也算知恩圖報。
顧連池勸不住她,只能把心裏的心疼與擔憂壓在心底。
……
兩天不眠不休的守夜結束,伊品言站起來,卻是直接暈倒了過去。
“阿言!”顧連池将她抱起來,馬上送去房間。
将她放在床上,看着她蒼白的臉,顧連池在她臉上摸了摸:“好好休息。”
伊品言這一昏,直接錯過了奶奶的出殡。
等到她醒過來,從床上翻身而起,看到坐在床頭的顧連池,她心急如焚地喊:”奶奶呢?“
顧連池兩手抓着她,讓她冷靜下來:“已經送去火化了。”
伊品言垂眸,終于是忍不住在顧連池身上大哭起來。
她這一輩子,大概能惦記着她的人,終究是不會有幾個人。
看她哭的那麽難受,顧連池緊緊摟着她。
顧良德推門進來,看到擁抱在一起的兩人,默不作聲。
伊品言哭累了,發現顧良德在一旁,這才擦幹眼淚。
“我該離開了。”伊品言起床,“謝謝你們讓我能送奶奶最後一程。”
顧良德聲音蒼老而渾厚地開口說:“你留下,我有話要跟你說,不,應該說是跟所有人說。”
259奶奶的謊言
顧良德的神情讓伊品言感到壓力,顧連池緊緊抓着她,輕聲對她說:“有我在你身邊,不會有事。”
也許是對顧連池心底還存着一絲依賴,聽到他的話,伊品言這才慢吞吞下了床,跟着顧良德去到客廳。顧連池想扶着伊品言坐下,伊品言推開他,搖了搖頭,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
剛送完孟清屏,顧家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一是因為疲憊,二是因為難過。
而雲媛麗臉色比起其他人又堪堪是不好,因為她不想看到的女人就在她面前,站在自己的兒子身邊。
得知顧良德有事情要跟大家說,所有人早都已經各就各位,等着他說話。
顧良德坐到專屬沙發椅上,伸手,身後的孟光達立馬拿起一封信。
這個年代還會寫信的人已經很少,這應該是一封不打算寄出去的信。
伊品言猜想,這或許是奶奶的遺書。
滄桑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掃了一眼,緊接着就聽到顧良德聲音沉沉地開口:“這是你們奶奶的遺書,這裏面寫的還有關于小池跟伊品言的事。”
顧家三個孩子都了然,但聽到後面半句話還是有些驚奇。
伊品言猜到了是奶奶的遺書,卻沒猜到遺書上面會有關于她的事。
顧良德擺手示意,孟光達于是從信封裏拿出三張信紙。
信紙上面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顧家上下所有人都提到了,多是希望家庭和睦,最後一張,終于開始提到了顧連池與伊品言。
“對不起,小言,我的孫兒媳婦,我撒謊了。”
伊品言怔住,這一句話就如同一顆炸彈,将她還恹恹無力的狀态擊散。
她同樣感覺得到,身邊的男人似乎比她還緊張。
“我說你是那晚上傷害我的人,其實我看清了,那個女人根本不是你,因為你的味道,我很熟悉,你跟我孫子身上的味道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靠近她的時候我就聞到了。”
“可我為什麽還要說是你呢?別怪我,小言,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正因為知道你是好女孩,我才不忍心看到你再受傷。”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快不行了,最多,最多還能活個一年半載吧,或許,一年都是奢侈。所以我只能想出這個最低劣的法子,讓你離開我們顧家,給你應有的自由。你應該是屬于你自己的,而不是屬于我們顧家的任何一個人,我孫兒喜歡你,但不能因此而束縛你,讓你整日郁郁寡歡,這樣終究是得不到應有的幸福。”
“所以我騙我的孩子們,并讓小池跟你離婚,我知道,如果我親自開口,小池一定會跟你離婚,可是我也好舍不得啊,這半年,我看着小池活得不像自己,我就在想我到底做對了嗎,拆散你們真的就是為你們好嗎,直到昨天,我聽說小池宣布要重新向你求婚娶你,你拒絕了,我知道,你是徹底對我們顧家失望,不想再有任何的關系,可是小池呢,他是無辜的,這半年他沒有忘記你,或許,我該還你一個清白,并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到底還要不要嫁給小池。”
“好了,我想我沒幾天可以活了,我要走了,希望最後的結局是我想看到的。”
“阿德,媽很少求你,我想你沒有忘記之前答應我的事,無論小池做什麽決定,你都要答應他,并且支持他。”
孟光達念完,又将信紙遞給顧良德。
屋子裏無比的靜谧,誰都沒有開口先說話。顧家大少爺顧言庭與二小姐顧栩栩都聽得出奶奶的話裏,有責怪他們一家人的意思。
良久,顧良德緩緩開口說:“伊品言,信上的內容你也聽到了,我母親給你一個機會,你要怎麽選擇?”
伊品言的腦袋還是渾渾噩噩,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從來沒有想過那麽多,沒想到奶奶為她考慮了那麽多,而顧連池正是因為答應了奶奶,才會跟她離婚。
她感覺全身乏力,“我不知道。”
顧良德逼問她:“你說你不知道?是說你放棄重新嫁給小池的機會嗎?”
對于他們所有人來說,這是她的知道機會?機會嗎?言語之間還是認為她依舊對他們顧家求之不得呢。
可是,她真的需要嗎?
她需要的只是一個顧連池,和一個融洽和睦的家庭。
伊品言還是搖頭:“我真的不知道。”
顧連池抓着她的手:“阿言,看着我,你真的要放棄我們的感情嗎?”
伊品言用力地掙脫開他的手,站起來:“我不知道,我先回去了。”
她需要平複一下心情,一個不知道該說是高興,還是難過的心情。
“奶奶已經離開,我也該回去了。”伊品言從顧連池手中掙脫開,腳步輕飄飄走出大門。
看着她的反應,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她似乎真的不情願再嫁給顧連池。
伊品言開車回去,顧連池怕她出事,也馬上開了車緊緊跟在她身後。
直到伊品言安全地到了她的公寓前,跟着她上了樓,看她開門進去,把門關上,這才下樓,坐回車上。
伊品言跑到房間裏躺下,拉過被子将自己的頭蒙住。
腦海裏是奶奶信上的內容,如一串咒語,不斷盤旋在她腦海裏,她應該高興的。可為什麽她又不高興呢。
大概是她真切的體會到顧連池對她絕情時候的模樣。
他明明可以和自己商量,卻為什麽要以那麽殘忍的方式跟她離婚。
她為了他,可以繼續忍受。
如果以後還是有這樣的情況,顧連池還是打算什麽也不跟她商量,直接就這樣讓她放棄兩人的感情嗎?
不,她已經沒有勇氣再承受。
雖然奶奶給了她選擇的餘地,可又怎麽能保證以後日子就會很和諧呢,雲媛麗呢,她看得出來,雲媛麗只是礙于奶奶的遺囑,所以才沒有反對。
但只要再嫁給顧連池,她就是雲媛麗的兒媳婦,她依舊可以放肆的欺壓她。
想了一個晚上,實在太疲憊了,她直接睡着了,等到醒過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肚子有些餓,她雖然不太想吃,卻還是不想讓身體再因她而受折磨。
拖着松垮的身子走到樓下,看到顧連池的車,她心頭湧出一股酸澀。
他是剛來的,還是從跟她回來後就一直在這裏?
260你像個無賴
坐在車上,顧連池一刻也不想閉上眼,怕只是閉上眼一會兒,或許就錯過了伊品言。
顧家上下見顧連池跟着伊品言出去,這麽晚還沒回來,心裏擔心就讓顧栩栩給他打電話來。
等到電話接通,顧栩栩面對家裏人好幾雙焦灼的目光,問:“小池,你怎麽還沒回來?”
“能回我自然回。”聲音既有疲倦也有冷漠。
“你還在跟她在一起?”顧栩栩問,擡頭就見雲媛麗臉色不太好。
“對,怎麽了?”那邊一副你有意見嗎的口吻。
到了現在這種時候,奶奶的遺書都這樣寫着了,顧栩栩哪還有意見,“那行吧,我跟爸媽說一聲。”
挂了電話,顧栩栩說:“你們也聽到了,小池跟她在一塊,沒事的。”
雲媛麗忍不住問:“那現在是怎麽樣?意思是如果伊品言答應,我們就必須接納她了?”
顧良德反問她:“那你還想怎樣?”
雲媛麗知道,有孟清屏的那封遺書在,她的意見已經左右不了顧良德。她的心裏只有祈求伊品言自己不願意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