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6 章
封瑾一個箭步沖上去,從應攬舟手下虎口奪食,薅着陸乘風的手腕子上的光屏瞪大了眼。
他把自己的光屏往陸乘風眼皮子底下一湊,直呼邪門:“娘的,百分之八十,怎麽回事兒,怎麽這一會兒升的這麽快!”
陸乘風面色冷峻的看着自己報廢光屏上聚成一團的熒綠色飛蚊,像是宣告勝利一般耀武揚威的在他屏幕上實時跟進何清清的催化進度。一旁的檢測器上,陡峭的峰值絲毫沒有停下上升的腳步,應攬舟用手指輕輕在百分之九十的臨界點畫出一道橫線,然後點了點頭。
這只蝴蝶沒有繼續說話,但封瑾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這裏是臨界值?”
應攬舟嗯了一聲,難受地摩挲着貼在脖頸上的抑制貼,眼睫飛快的顫動着:“要救她,但是要謹慎,催化劑對所有變異種都有效——”
“對人那?”
他沒有看提出疑問的陸乘風,冷道:“不要想,會死。”
話音未落,搜查官眉心吃痛,那蝴蝶的煙圈不知道時候結結實實甩了他一腦門,應攬舟扭頭去跟李慕白說話,兩根柔韌的觸角跟着一擰,感覺翻出個碩大的白眼。
李慕白本能的對應攬舟有種怯懦心理——或者說他對誰都是慫包小趴菜,生怕哪天就被薅着後腿去炖成一鍋麻辣兔頭——但那是下位被捕食者對上位捕獵者刻在基因裏的玩意,對這只蝴蝶,這種情況顯然更加複雜。
他戰戰兢兢看着應攬舟的嘴巴一張一合,聲音從他左耳朵裏進去又從右耳朵出,像只嗡嗡作響的小飛蚊,繞在在眼前來回兜圈,正恍惚着,應攬舟朝他彎了彎觸角,他卻忽然像是受驚一般頓時彈開,将身後的海雕撞的一個踉跄。
地下黑市裏風靜無波,李慕白恐懼地瞪大雙眼,顫巍巍伸出手想要擦去濺到臉上的血跡。
但他伸手去摸,卻被自己冰涼的指尖一激,醒過神來。
“我,內個,啊……”
應攬舟神情依舊,對李慕白為什麽突然躲開自己表現的無動于衷,但卻把觸角垂下去,有些沮喪:
“折疊空間傳輸最遠可以傳輸到什麽地方?”
李慕白反應了一下:“三四米吧,我不是——”
“我可以。”
海雕拎小雞仔似的将縮着脖子的李慕白提溜到身後,身形魁梧壯碩,将那只兔子給擋了個嚴嚴實實。
随後,一組模糊的序列編號在他眼底閃現,本就健碩的體型瞬時膨脹,鼓動羽翼時掀起的風揚起沙塵,逼得應攬舟連連後退。
他不确定,但是感覺上方有一道淩厲的目光貼着他的頭皮蹭過去。
凄厲的鷹啼穿透夜色,李慕白迷茫地跨坐在全拟态白頭海雕的肩頸上,撓了撓尾巴球。
成年白頭海雕鼓翅飛行的時速極快,最高時速可達五六十公裏,作為交通工具來說,除了目标過大引人注目,似乎也沒什麽顯著的壞處。
但這也是最大的弊端了。
在沒有雲層遮擋的城市中,虛拟投屏拙劣着模拟天空。各個方向散發出來的霓虹燈光,像是這片一覽無餘的地下洞穴中唯一的屏障,在沿街商鋪的玻璃窗上折射出蛇鱗般的光斑。
為了減少騷動,海雕幾乎貼着地下城的頂端飛行,虛拟投影的顯示器近在咫尺,像素方框組成的星空唾手可得。
他的羽翅時不時的剮蹭到顯示器,滋啦作響的電流從這片星空背後傳出,機械蛇應聲而出,昂起頭嘶嘶吐着蛇信子。
象征定位的光标在封瑾的檢測儀上飛速的移動,他們與何清清的位置漸漸重合,而陸乘風手腕上的警報聲也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
翎街的建築群和地下城中的其他街區大同小異,硬要是說,可能還更加艱苦卓絕一點。
低矮的房屋圍出一條算不上寬敞的單行道,沿街的商鋪大門緊閉,一副拒不接客的模樣,瞧上去死氣沉沉的,沒什麽人氣兒可言。
陸乘風伸長胳膊,把走得虎虎生風的應攬舟提溜回來,低聲道了句別動,便把人掖回牆後面。
“那邊有人。”
應攬舟不滿的掙脫開他的手,翹着觸角往前探,整個街區最引人注目的建築只有在主幹路盡頭的一棟獨門獨戶的小樓,門前意外的停着輛小型轎車——很古早的玩意,現在頂多在一些博物館裏還有收藏,不知怎麽居然還會出現在這裏。
但真正引起陸乘風注意的并不是這輛車,而是車上下來的人。
他緊張的看了一眼蘇景恒,蘇景恒的臉色已經變得不善,狹長的豎瞳裏透漏出一絲隐忍的怒意,幾條翠綠的小蛇從他衣袖中爬出來,吓得機械蛇縮起了腦殼。
在場所有人面面相觑,只有應攬舟讀不懂這幾乎凝固的空氣:
“這是你們的局長?”
封瑾讪讪的笑:“副的,副局。”
蘇景恒一記眼刀殺過來,面色平靜地咬緊後槽牙,攏緊了根本沒敞開的大衣,陰森森掃視全場,冷笑:
“姓周的怎麽來了,他娘的不是要照顧一個叫什麽玩意的刺猬嗎?”
陸乘風遠沒有摸老虎屁股的勇氣,搡了搡封瑾,要把人推出來當出頭鳥,兩人眼神在半空短暫對視,下一秒封瑾就把鍋熟練的背在了身上。十三號
“啊,那個,嫂……蘇老板,就是你看,周局他公務繁忙,抽不開身,我們是不是看錯了哈哈唔——”
封瑾生硬的笑聲戛然而止,像是個突然被掐住脖子的小鹌鹑般沒了下文,始作俑者緊緊捂住他的嘴,修長的手指死死勒住臉蛋,力氣大的吓人。封瑾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心頭一顫,本能的在牽制下撲騰着,蘇景恒的蛇從袖子裏鑽出來給他來了個對視,喉嚨中發出低沉的呵斥。
“不對。”
蘇景恒夾着眉心:“我們進來的時候是三號,正常情況下十三號黑市才會正常開放,就算我們進來之後他馬不停蹄的就往這邊趕,那也不對,因為這輛車,在我家車庫裏。”
非正常情況暴力破門的應攬舟抖了下觸角,似乎想到了什麽,伸手想要撕開脖頸上的抑制劑貼:
“那就是有人在搗鬼。”
陸乘風按住了這只蝴蝶有些費力的手,沿着已經有些起翹的邊緣,小心翼翼替他将無紡布膠帶撕下來,以他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耳語:“收着點勁兒,差不多行了。”
應攬舟點了點頭,随着抑制貼被撕開,不安的催化因子再一次順着他的血液湧動,原本安靜垂下的鱗翅赫然展開,陸乘風大喝一聲讓衆人閉眼,但印刻着眼紋的光斑仍舊肆無忌憚的在衆人腦子裏迅速擴大,分裂,侵略着目所及處。
耳畔死寂一般,所有人都在這幾乎窒息的安靜下翹首以盼,等待着一根墜落的銀針打破這一切,哪怕是一絲微弱的風聲,也會立刻被捕捉吞噬。
但是沒有。
出乎意料的,這場酷刑并沒有持續太久——倒不是應攬舟大發善心,而是他要找的人已經出現。
陸乘風最先睜開眼,他對應攬舟時不時的精神攻擊已經麻木,不适感也很輕微,倒是李慕白蹲在地上止不住的幹嘔,吐得兩眼汪汪,也吐不出什麽東西來。
海雕輕輕着他的後背,拍自己再使一點勁兒着兔子就會被他怕死,但李慕白卻壓根沒辦法顧忌這些,只覺得五髒六腑都倒了個個兒,被應攬舟伸進手反複□□過一次。
海雕覺得他可能是精神太過緊張,但只有李慕白知道,剛才應攬舟是真的進來了。
他看過了自己的記憶,自己關于他死亡的記憶。
想到這裏,李慕白更加渾身發冷。
始作俑者無暇顧忌自己剛才窺探倒的場景,或者說他不太在乎自己到底是怎麽死的,金色的環形眼斑刺青般遍布冷峻的臉龐,他死死盯着面前長着八條觸手的少年,掌心燃起幽藍色的磷火。
諾斯苦惱得撓了撓頭:“哎呀,不好玩,你們怎麽發現的這麽快。”
應攬舟面無表情得砸過去一枚碩大的煙圈,穿透諾斯的身子,他讀取到一點輕蔑的恨意,很淡,有血腥味兒。
“你抓了那只貓。”
諾斯笑起來,眼睛彎彎:“我不喜歡貓科啦,對她沒什麽興趣,小攬舟想要救她嗎?她是你什麽人?”
應攬舟:“無關緊要的人。”
封瑾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喉嚨裏有些幹癢的痛意,他下意識看向陸乘風,那人卻一臉平靜,毫不意外。
“a型催化劑針對二階的副作用不是已經研究清楚了,你不需要她,為什麽這麽做。”
諾斯瞳孔微張,臉上掩飾不住的欣喜:“你想起來了?”
“回答問題,諾斯。”
應攬舟輕巧的将問題撥正,他不想在這個不重要的地方多費口舌,諾斯欣然道:
“當然,當然,關于二階催化的課題已經結束,但是有一個地方我們始終沒有明白,二階突破之後變異種将進入僞三階狀态,獸性将占據頂峰成為殺戮機器,但是沒人知道,這種狀态是不是可逆可轉換的。”
諾斯失落地捧着臉,有些委屈:“小攬舟,如果不是你突然消失,你才是我最完美的實驗對象,真是可惜,現在要用小貓咪了。”
“或者——”
諾斯眨了眨眼,随着一指,将目光集中在陸乘風身上:
“我喜歡這個人類,也可以用他來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