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陸乘風爽快地把鑰匙裝兜裏,但還是留了個心眼,先回了自己家一趟。
他這個房子地段也不差,在寸金寸土地第四區有個八十來平,臨街近商,住他一人還有富餘。
可惜着厮是個油瓶子倒了不知道扶得少爺命,卻是個勞苦身,過得湊活至極。只見剛進門,一團毛球便像個小炮仗般鑽出廚房,乒乓二五撞飛油鹽醬醋,一口便咬住了陸乘風的褲腿不撒口,四只蹄子連踹帶蹦,很凄厲地喵喵叫。
陸乘風驅開門口不成雙地拖鞋,一腳拖着貓,一邊趟地雷似地從遍布障礙物的客廳走到沙發旁,托着應攬舟地肩頸讓他躺好。
陸薯片很沒道德地也跟着跳上去,聳動着鼻尖聞了聞氣味,捍衛領地般昂首挺胸,繞着應攬舟逛了一圈,緊接着便擡起爪子就要走往人臉上招呼。
陸乘風連忙一把薅住它的後頸皮,拎到眼皮子底下批評再教育:
“皮癢了是不是,怎麽還動手...诶!”
陸薯片才不吃這一套,使着渾身解數蹬了一套貓貓拳,壓根不在乎什麽拎脖子就便乖定律,使了個扭身便從陸乘風手底下靈活地掙脫。一路小跑,直取目标,一爪子幹翻空蕩蕩地食盆。
“喵~”
給大爺盛飯!
陸乘風咬着牙,從抽屜裏扒拉出一根纏成毛線團的電線,舉着插頭就扒拉開陸薯片的肚皮。
陸薯片這只貓大爺并不是只貨真價實地貓,人造皮毛電子內芯,脾氣倒是被陸乘風嬌養地不成樣子,一副當家地主老財的模樣,圓滾滾橘黃黃,像顆芒果味大湯圓。
喂完貓,陸乘風檢查了門窗和觸發式報警器,确認完好無損,才放心的将門口的監控打開,閱覽一遍,拷貝删除。
他并不認為聯邦會被周則年罵幾句就知難而退,以當局的尿性,怎麽也要來點軟磨硬泡威逼利誘,直搗黃龍,要請他去喝茶封口編瞎話,順便抹幹淨屁股。
合上監控屏幕,窗外,兩架飛行器正快速地穿梭在并不寬闊的空中航道間,銀白色塗裝在霓虹街道上只有留下一道耀眼的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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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乘風面無表情地将窗簾拉緊,繼而又将目光落在了陸薯片身上。
看來得把這貓關機了。
陸薯片毫無危機意識的扒拉着裝锂電池的貓糧袋,喵得嬌裏嬌氣。
周則年說話藏一半露一半,陸乘風又有百八十個心眼去多想,幸虧兩人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不然這啞謎可讓人猜得鬼火冒。
檢查好了東西陸乘風再出來時,應攬舟已經在他家沙發上縮成了球,身上不知什麽時候蓋上了一件他扔在沙發上的皮外套,兩根觸角憋屈地窩在靠背上,折了個四十五度角。
睡着了也不老實。
陸乘風沒由來笑了一下,覺得這種場景有些奇妙。
一個沒編號還失憶地刺頭蝴蝶,不提防着他趁人之危給他送去撫育院也就罷了,鸠占鵲巢睡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知道當真是放心,還是有恃無恐。
他嘆了口氣,卻又仿佛肯定了什麽般俯下身去,想要幫那對觸角逃出生天,但視線卻在應攬舟亂蓬蓬地發頂停留了片刻,讓人不住的摩挲着指腹,好像那種毛刺刺地手感還停留在掌心。
并不是什麽稀罕的觸感,可就是想摸。
這個念頭在陸乘風的腦海裏飄來蕩去,使得他做賊似地屏息斂聲,思量片刻,抉擇利弊,但最終還是将手緩緩伸了出去,在自己震得有些難堪地心跳聲中,捏了捏應攬舟的觸角。
蝴蝶觸角的手感有些奇怪,硬硬地,倒也不軟彈,像應攬舟古怪又讓人摸不到頭腦的小孩脾氣,陸乘風怏怏又揉了一把,內心有點奇怪的落差。
沒等他感慨,應攬舟便有些難耐地晃了晃腦袋,眉頭緊皺,看起來不太舒服地把觸角一甩,抽到了陸乘風撐着沙發的手臂上。
陸乘風愣了一下,将身坐直,後知後覺地有些臉頰發燙。
他不太自然地将視線別過去,艱難地尋找着一個讓他轉移注意地落腳點。
茶幾上一本吃灰地書籍很榮幸地擔此重任,被陸乘風逃避般從煙灰缸下抽出來,抖了抖,胡亂掀開一頁:
“月亮轉動他齒輪般的夢,
最大的星星借你的雙眼凝視着我。”
第四區的夜裏,風吹動霧霭,夢境如墜。
陸乘風被鬧鐘吵醒時,已然是個朦胧白日。
陸薯片伏在地板上,應攬舟光着腳坐在它旁邊,目不斜視地盯着窗外青白地太陽。
他看得出神,又或者只是在單純地發呆,觸角卻很靈敏地察覺了陸乘風的動作,慢慢後彎,敷衍地确認了一下死活。
陸乘風掀開那件蓋在了自己身上的皮外套,順手從隐隐作痛的腰後邊抽出根粉紅色逗貓棒,沒脾氣地丢到一旁,緊接着鬧鐘發瘋似的又震起來,他看了一眼,是晨跑的提醒。
他慢吞吞地伸了個把自己抻成兩米長的懶腰,打着哈欠關掉鬧鐘。然後仗着腿長一步到位,湊到應攬舟身邊,而還沒太清醒地視線卻沒有落在窗外——他曲起腿,墊着下巴,點了點自己的嘴角:
“偷吃我什麽了,作案現場都沒收拾幹淨。”
應攬舟面帶疑慮地拿袖子抹了一把嘴,把那片綠乎乎的碎葉子蹭到了白衛衣上,語氣倒是很坦誠:
“花瓶裏的玫瑰花。”
陸乘風心說自己哪有什麽勞什子玫瑰花,卻見應攬舟從自己衛衣袋鼠兜裏薅出來根帶刺的花枝子,上邊還有兩根蔫不拉幾沒啃幹淨地的葉片,怕是陸乘風不信,還強調:
“只吃了這個。”
他跟花枝面面相觑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着是上周他跟封瑾去聯誼,從會場順回來的那朵花。
那玫瑰不知道被進行了什麽基因技術加持改造,在陸乘風烏煙瘴氣地家裏青翠欲滴了五六天,自生自滅連口水都沒撈着,扭頭就進了賊人肚子裏了此殘生了。
陸乘風哭笑不得,眉眼間疲倦在柔和的笑意中散去,淩亂地長發窩在脖頸,被他随意攏到一側,垂在胸前。
應攬舟卻只是一言不發地瞧着,将手在兜裏又掏了一會兒,将攥緊的拳頭湊到陸乘風眼皮下,舒展開,露出幾片玫瑰花瓣。
我在飼養他,而他在垂憐我。
這樣的想法忽然在陸乘風腦海中短暫地綻放又逝去,讓他只來得及搖了搖頭,卻忘記移開溫柔地笑意:
“吃飽了嗎?”
“還沒。”
陸乘風想了想離家最近的花店位置,然後從應攬舟手心偷走一片玫瑰花。
絨絨的觸感貼在唇上,馥郁的芬芳繞着鼻尖,可留在唇齒間的味道并不甘甜,生澀地苦味在口腔中彌漫,而另有清香,脫胎于碾碎的花泥間。
“下次給你留花蕊。”
“嗯?”
應攬舟盯着陸乘風的唇畔:
“那個比較甜。”
八點十二分,陸乘風懷抱一大捧玫瑰,出現在HIB辦公樓前。
鮮花美人,分外養眼。
清晨的霧氣散去,微風浮動,玫瑰的香氣如同導火索,接二連三地點燃HIB群衆們心中的八卦之火,所到之處,聽取蛙聲一片。
封瑾作為搜查科最不要臉的骨幹分子,率先被各個科室的姑娘團團包圍,一位性格奔放的豹科姑娘首當其沖,激動得手掌心都變成了毛茸茸地巧克力肉墊:
“快快快,你們隊長是不是處對象了?那個部門的?叫啥?什麽品種?!”
兩只灰白的獸耳雀躍地從她頭頂上彈起,雙爪合十,金黃的豎瞳亮晶晶。
封瑾艱難地從包圍圈裏縮了縮脖子,心說他昨天才出任務剛回來,屁股後邊一堆歷史遺留,哪有什麽對象搞來搞去。
他讪讪陪了個笑臉,張嘴就扯:“我們陸隊嘛,你也知道,勤奮刻苦踏實肯幹,四好青年鞠躬盡瘁,唯一的毛病就是嘴嚴,他不跟我說,你說我上哪知道——诶,頭兒!”
封瑾見衆人齊刷刷扭頭,連忙鑽了個空子從娘子軍中間兒擠出去,正準備腳底抹油了,一旁專用通道的金屬門卻緩緩拉開,緊接着便從裏邊健步走出一位身穿着銀白制服的女人。
她身形挺拔,眉眼英氣,目若無人般徑直繞過封瑾,駕輕就熟地走向回廊盡頭。
封瑾目送着她進門,後知後覺地感到一股寒意從心頭湧起,方才還亂哄哄地娘子軍們也聽不見了動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怯怯地聲音:
“...聯邦的人?”
封瑾點了點頭,“聯邦軍隊制服,估摸是奔着諾斯的事兒來的,你們先回去,我去找陸隊。”
說完了,轉身上了樓。
樓上辦公室裏,陸乘風正将那捧嬌豔地玫瑰拆開包裝,頗有閑情逸致的分成幾捆插進玻璃瓶,封瑾門也不敲地破門而入時,瞧見的就是這令人牙酸的浪漫場景。
他倒吸了口涼氣,撲上前去,甚至眼尖地在陸乘風綁頭發的小皮筋上發現了一抹嬌羞的粉紅色。
“......”
封瑾托住下巴,還是先幹正事:
“頭兒,聯邦軍來人了。”
陸乘風回過頭,緊接着身後轉椅上又探出了個長觸角的蝴蝶腦袋,張大嘴巴,一口一朵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