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嗯......咳咳...”
陸乘風不太自然地咳嗽了兩聲,被面具遮住地臉頰有些燥熱,感覺是悶久了,連眼眶都有些燙。
應攬舟不解地湊到他跟前,将陸乘風那副城牆臉皮看穿了,把人瞧得微微垂下狹長的眼皮,睫毛顫顫巍巍的在心尖掠過,那種癢意便再一次在手心蔓延。
很好看。
他沒說錯。
或許是應攬舟的目光太直白,太熱切——可這份熱切裏只有好奇,求知欲和困惑擰成一股,毫不掩飾地傾注而下,就好像高頻振翅的閃蝶,只在目所及處留下一泡虛幻的影子。
但陸乘風沒看明白,他只看見夜色下的湖面,澄澈地月光滌蕩其間,微風浮動,吹皺一汪春水。
所以總有人會錯意。
機械蛇扭捏地在尾巴尖上放出一個電光火花,噼裏啪啦,電了陸乘風手臂一下,将他從這種被直球撞得人仰馬翻地境遇裏提溜出來。
陸乘風将額前的碎發挂到耳後,別過視線,但應攬舟的觸角還在他眼皮底下晃來蕩去,很招人惦記。
他把手抱肩,揚起下颚,稍微緩和了一下,在柳岸尖刺板寸上找了個落腳點:
“我們今天接到的通知,其實來鑒定一起發生在第六區的群體性失蹤案,其中一名失蹤人員被抛屍在花枝街垃圾桶裏。經過區域警方偵測,可能存在變異種作案的可能,所以我們來現場确認。”
他并沒有很直接地挑明身份,但林渡也很快頓悟,負責調查疑似變異種案件的機構,只可能是HIB異端審查局的人。
既然是HIB,那麽這只蝴蝶和賽博格的搭配,也變得不那麽奇怪。
“就像剛才,嗯,應攬舟說得,我們在花枝街時,就已經見過畫冊中的S,雖然現在還不能确定他到底是誰,但是是他告訴我們,這裏有一家畫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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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渡皺眉:“他說你們就來了?”
“有标志,和你們一樣。”
應攬舟重新坐上沙發,指了指手腕:“招牌也有,你們也有,安荷也是玩家。”
“不過那個烏洛波洛斯和你們的有些不同,有眼睛。”
聞言,林渡向來冷靜地臉上出現一絲裂痕,有些錯愕地和柳岸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不可置信,靜默了一會兒,她松開抿得青白的嘴唇,艱難地開口:“畫上眼睛意味着通關,離開游戲,如果按你們這麽說......”
通關就意味着死亡嗎?
她沒有将話問出口,但應攬舟卻搖了搖頭,仿佛從她的表情上窺探到了什麽:“在這之前,我見過安荷,活着。”
“等等等等,”
柳岸突然出聲:“你們說得那個安荷,是不是很白,然後留着一頭長頭發?”
他手忙腳亂地比劃出一個跟他額頭差不多地位置,還想在繼續說些什麽,陸乘風的光屏卻發出一陣奇特的傳訊聲,打斷了他:
“滴滴滴滴,滴,答滴滴滴。”
呼聲長短不一,也沒有人聲,但陸乘風在聽完後很快接起——這是個沒有所屬地的撥出號碼,接通之後裏面傳來一陣靜谧的白噪音,機械蛇盤旋到他手腕上控制着電流發出一陣短促地訊號:
“滴滴滴滴,答答答答答,滴答答答答。”
應攬舟随着節拍晃動觸角,默默地:“你的編號是H01嗎?”
陸乘風嗯了一聲,傳訊儀那邊便傳來興奮的聲音:
“頭兒!我擦,老豹我連進去了,快快快,掃描儀!”
緊接着便是一陣嘈雜忙碌地聲響,感覺格外手忙腳亂,封瑾那邊感嘆了兩句自己的技術更上一層,還沒說完,就挨了一腳踹,陸乘風在這邊悶笑,神清氣爽地罵他活該。
封瑾嗷了一嗓子,但腦子還沒跑偏,繼續跟陸乘風對接:“頭兒,幸虧你帶那個蝴蝶去了,抑制皮環一斷,整個二樓警鈴嗷嗷響,跟地震似的,周局都驚動了。”
陸乘風用餘光撇了一眼應攬舟脖子裏還沒消退的紅痕,小蝴蝶撓了撓被滞留針紮出來的血印,顯然不如封瑾開心。
甚至有點想再給封瑾一個回溯嘗嘗。
陸乘風做了個“出去再說”的口型,很沒道德地将封瑾送了人頭。
應攬舟也不知看明白沒,甩了個光圈,面無表情地砸在毛茸茸地地毯上。
“別在這裏賣話,我這邊情況比較複雜,從進來開始局裏的內線就斷了,你那邊可以查到分化波動嗎?”
“波動當然可以查到,但是,啧,也有點複雜,我給你投一下。”
陸乘風的光屏上,一頁方形數據板被投放出來,峰值波動密密麻麻,但達到最高值,幾乎将其餘波動全部覆蓋的,是一類精神異能。
封瑾在鍵盤上敲了兩下,截取數值,反饋到信息庫排查,随着進度條推動,幾個相似波值被比對出來:
“頭兒,你也看見了,我們的數據庫對接的是撫育院,應該說只要出生的變異種都會被記錄在檔,但是這個數值只有相似值,沒有完全吻合的。”
這就有些奇怪,一個應攬舟沒有編號就可以算是撫育院玩忽職守了,怎麽現在還有第二個?
“還有一件事兒,”
陸乘風緊接着收到一張圖片,點開一看,是第六區給“S”拍得筆錄錄像截圖。
畫面裏,“S”正面朝向錄像儀,面帶些許羞澀,腼腆地彎起唇角,露出半顆小虎牙,陸乘風放大畫面,遞給應攬舟,後者點點頭,确認了身份。
“這個小孩,在老孫哪裏做完筆錄,就給送回家了,結果你猜怎麽招,就在六區那破飛行器上,小警員剛開出花枝街,人直接在副駕駛上燒起來了。”
封瑾所說的這個燒,完完全全是字面意思。
在他随後發來的記錄儀錄像中,“S”上一秒攥着安全帶和警員說話,下一秒火焰便突然從他身下騰空而起,“S”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驚恐,可很快着他便發現,那火焰并沒有将他灼傷,反而像是呵護一般将他緊緊包裹。
這使得他更加的茫然,只見他緩緩擡起手,指尖像是時光般頃刻化作流沙,在火焰中翻湧。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稚嫩地面龐上閃現出一絲猙獰,猛得飛身向着主駕的警員撲去,可飛行器此時已然沖出花枝街,而他的生命也随即化作一捧黃沙,挾裹着火焰,吹出窗外。
這不禁讓陸乘風想起那副《絞刑架上的喜鵲》,脫離原有位置,一切便化為齑粉。
“他是構造者的幻影。”
陸乘風看向應攬舟,而應攬舟搖搖頭,太陽穴一陣抽痛。
想不起來更多了。
“那至少我們可以證明,這個s是假的,以及,這确實不是全息游戲。”
林渡摩挲着手腕上的銜尾蛇,那片深色的印記已經被她攥得有些發紅,柳岸沉默着,從衣兜裏掏出來一張皺巴巴地卡片。
他将卡片用力展平,紙邊經過長時間的摩擦,已經有些起毛,陸乘風從他手裏把紙片接過來,上面用黑色記號筆寫着幾行潦草地字跡。
“一樓服務大廳 無
一樓門診 無
二樓機械科 未搜查
三樓倉庫 未打開
轉盤 未打開 ”
轉盤之下,是一行小字:文件夾,暗格
除去最後一個,剩下的這些都是之前他們一個一個檢查過的地方。
柳岸抿了抿唇,笑意有些勉強:“其實,轉盤一開始裂的缺口是我砸開的,通關失敗,我被重置了。”
所謂重置,就是重新傳送到任務節點,重新開始。
柳岸在心中粗略地算了算,他大概已經在這個區域裏輪回四次,重複的試錯,反複的重來。
而除了第一次之外,他接收不到任何其他玩家的信號,而自己的任務單卻随着次數的增加逐漸變得困難,像是要不留餘地的将他絞殺在永恒之間。
“後來你們就知道了,在我第五次開始的時候,你和那只光明女神蝶被傳送進來了。”
柳岸苦笑:“托你們的福,我沒有翹辮子翹地太早。”
“那這張紙條是什麽意思?”
陸乘風道。
“是安荷,她給我的,和你們一樣,她是在我第一次進入場景的時候突然出現的。”
“但是她是個沒有經過改造的人類,根本抗不過去,但是她對這裏很熟悉,就像是,就像是曾經來過一樣。在她被重置之前,把這張紙條給了我,讓我找到轉盤後面的東西,毀了它,這樣我就能出去。”
“我最開始很奇怪,所有人重置之後都會回到原點,但安荷卻沒有,她就像鑽出了輪回的缺口,就這麽消失了。”
柳岸将沉沉地目光投向應攬舟,小蝴蝶将觸角慢慢支棱起來,聽他言道:
“她還說:被開啓的不會是烏托邦,只會有死亡。而死亡也不能統一天下,赤/裸的死者會與風中的人西天的月融為一體,他們的骨頭被剃淨,淨骨又消逝,臂肘和腳下,一定會有星星。”
應攬舟迷茫地眼神逐漸鋒利,他身後的鱗翅驟然展開,臉上挂着幾乎殘忍的冷酷,這讓陸乘風想起他倆在第六區大廈見的第一面,那是他也是這樣,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直直插進人的胸腔裏去。
他微微昂起頭,藍礦石的耳墜蕩在脖頸之間,高傲而睥睨:
“讓開,我要看他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