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應攬舟略略垂下眼皮,眼睫微顫,有些不可思議林渡地激憤和立場,在他一貫的思維方式中,事實本就如此。
他們和那個全拟态的殘次品一樣,是一場失控的基因革命的産物,而賽博格則誕生的更早,他們是完全兩種不同科技力量的呈現。
只是反饋到生活中,人們更願意青睐被規則制衡,自我意識未覺醒地仿生類産品。
變異種于人類來說,更像是從叢林世界闖進這座鋼鐵城市的侵入者。于是入侵者需要枷鎖,需要編號,需要扼制和牢獄。他們總是更願意将物競天擇優勝者的桂冠加冕在自己頭頂上,而不是拱手給一個造物。
哪怕是他們的自己的造物。
“你的想法,我無權幹涉。”
應攬舟看着氣鼓鼓地林渡,其實更好奇地是,這種忽如其來地憤怒,究竟由什麽組織調動構成,又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驅動。
他不該好奇這些無用地東西的。
林渡冷哼一聲,臉色仍舊不太好看。
“人類的第一場基因實驗,追溯歷史,至少可以達到上一個紀元初期,比起動物基因,他們更早研究的是植物。”
基因改造工程的發展實質上貫穿了整個人類文明發展史,在農耕文明時期,無意發現并加以馴化的野生小麥,幾乎标志着一切的開端。
近現代飛速發展的科技,爆炸的奇點,在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摩天大廈與擁堵不堪的空中航道之下,人類對DNA編輯技術的熱忱随着泛濫的機械仿生一路水漲船高。
無論是正規機構還是地下黑診所,廉價粗暴的仿生手術頁面背後,另一項未經批準的人類基因改造手術在悄無聲息的蔓延着。
“第一場有記載的實驗來自十二區區屬實驗室,研究課題是皇蛾陰陽蝶的人工合成與基因融合,攻擊傾向強烈,有強烈的婚飛意願,最終因為各大器官衰竭而死亡,存活時長僅十一個小時。”
陸乘風在檔案的開頭用筆打了個對鈎,繼續用他那狗爬的字體在後邊在後邊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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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基因來源不明。
柳岸縮成個刺猬球坐在地板上,手邊堆放着高高兩摞白皮文件,上頭無一例外用歪七扭八的字體标注着被十二區創造出來的實驗體所存在的問題,整整齊齊地碼在身邊,幾乎要把人淹沒。
他小心翼翼地舉起手,“內個,大哥,我有個問題......”
陸乘風守着另一堆小山似的文件矜貴地點了點頭,示意他有屁快放。
他搔了搔自己的板寸:“婚飛是啥?”
“這個你得問他——”
陸乘風将手裏的檔案往應攬舟旁邊一扔,哥倆好的拍了拍柳岸的肩膀,指着那只蝴蝶:
“這是他的種族習性。”
應攬舟眯着眼瞧了瞧被扔過來的檔案,皇蛾陰陽蝶實驗體的照片被附錄在最上面,因為年代久遠,已經有些失真,看不太清模樣。
這是一種被強行培育出來的雌雄嵌合體,兩邊分別呈現出雌蟲與雄蟲的鱗翅特征,在自然界中極其罕見。
他不動聲色的将檔案推得遠了些,道:“婚飛,雄性昆蟲性/成熟之後的群體性繁殖行為,求偶,同時也為了交/配。”
聽他說完,柳岸頓時一愣,臉頰上翻湧起陣陣熱浪,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小聲嘀咕:“光明女神這麽漂亮的品種也需要幹這事兒啊。”
陸乘風似有似無地将應攬舟打量了一番,深邃地眉眼間蕩開一絲不易察覺地笑意——他本就不是君子端方的長相,成日風吹日曬下,卻還是個小白臉細皮嫩肉地模樣。
這會兒笑起來,便顯得格外騷包不正經,若是周則年在場,定要捂好皮夾子,狠狠罵上幾句小狗崽子鬼見愁,指定沒憋什麽好屁。
光明女神蝶啊,這麽大的bug不修,很難讓人信服這個游戲策劃部門的專業度啊。
他想起那只蝴蝶一本正經戳着面具對虛拟AI解釋自己品種問題的模樣,心裏一樂,只覺得要是把這只冒牌貨提溜到他眼皮底下,還不知道要生什麽歪氣。
機械蛇弓起身子,将自己的關節骨架伸長,發出劈啪作響的電流聲,一路爬至“應攬舟”手邊。
“應攬舟”頭頂的觸角猛然彈起,躲避般往後撤了兩步,目不斜視的盯着機械蛇的電子眼迅速将文件掃描備份,存儲至終端系統,最終傳輸到陸乘風的記憶設備上。
第七十三份了。
提示任務完成的電子音仍舊沒有響起。
柳岸心如死灰地展開了自己的任務面板,搜集【k-130】文件的任務進度緩慢蠕動到到了30%,一只又像是蝴蝶又像是蜜蜂的進度标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看起來極為痛苦。
他掃視了一圈自己腳底下浩如煙海的文件袋,幾乎想當場以頭搶地,憤恨而亡。
別人搞的任務都是什麽驚心動魄殺伐果決,他卻在這老僧入定,苦逼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陸乘風默默注視着柳岸手腕上的烏洛波洛斯,沒有說話。機械蛇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溫順地纏上陸乘風的手腕,頭輕輕蹭了兩下他的掌心,繼而首尾相銜,無限循環。
而他身後,“應攬舟”同樣注視着那只銜尾蛇姿态的手環,他有些興奮地瞪大了雙眼,像是個在沙漠中蹒跚終于尋找到泉眼地旅人,他嗡動着嘴唇,神經質地笑意卻如同一個參數調壞了的AI表情模拟系統,抽搐而扭曲,因數據損壞而産生的故障花屏在他面頰上閃過,昭示着不屬于這個空間的恐怖。
“Ouroboros......”
模糊不清的喉音像是被從濕漉漉地灘地中打撈上來,濕冷黏滑,鲶魚般鑽進空氣之中,散發出腥臭難忍的氣味。
陸乘風和柳岸卻仿若聞所未聞,如同兩尊雕塑一般靜靜地矗立在黑暗之中,仿若被按下了暫停鍵。
在“應攬舟”的手邊,一個扭曲地黑洞從虛空之中悄然出現,米粒大小的孔洞慢慢扭曲着周圍時空的事物,黑漆漆的漩渦渦壁侵略般向外不斷延伸,形成一個無法估量的無邊深淵,将一切都粗暴地攪碎——
也包括光線。
緊接着,整個樓層便開始劇烈地晃動,電燈噼裏啪啦地從頭頂被砸下來,破碎地玻璃渣飛濺,陸乘風眼疾手快地拽着還沒反應過來的柳岸躲過轟然倒塌地櫥櫃,踉跄地滾到一邊,柳岸驚恐地瞪大雙眼,一嗓子哀嚎還從出口,就被人粗暴地捂住了嘴。
他抖若篩糠般攥緊陸乘風的手腕,眼前畫面的沖擊力幾乎讓他無法克制的想要縮回一只刺猬球,陸乘風的機械蛇弓起身子,昂起三角金屬頭顱,不斷發出嘶嘶的恐吓聲——
黑洞中央,一只羊蹄緩慢地踏出虛空,落在地面上,整塊地板都為之發顫。緊接着是另一只,蜷曲的灰黑色毛發雜亂無章地遍布它的下肢,哄臭的腥膻味兒混合着鐵鏽般令人作嘔地血腥撲面而來,熏得眼睛生疼。
在它的胸膛上,一串被烙進肉裏的編號血肉模糊,已經結痂的傷口又被它用利爪撕開,像是十分厭惡這串印記。
怪物渾濁地橫瞳上,遍布着稠黃的分泌物,此時正搜尋什麽一般,不太靈活得轉動着它醜陋而碩大的頭顱,漆黑的羊角從它長滿毛發的頭骨上拱出,随着一陣震耳欲聾的響鼻聲,微微壓低了身形。
變異種00-1,六十年前,人類發現的第一位出現分化的變異種黑山羊獸人,從這開始,接下來的日子裏,無數人類像是被病毒感染一般開始分化。從草食系,到捕獵者,原有的社會秩序在短短幾個月中分崩瓦解,HIB異端調查局也随之誕生。
沒有人知道這場突然席卷全球的基因病毒到底從何而來,變化就像是溫水煮青蛙,當你反應過來的時候,往往已經身在其中。
陸乘風習慣性地摸了摸耳朵上本該有的傳訊儀,在心中迅速規劃了一個路線,山羊變異種背後的黑洞越來越大,現在不能繼續被堵死在這個屋裏坐以待斃,要不然沒被山羊給頂死,也先被黑洞給吞吃。
他調出虛拟武器庫,一把微聲沖鋒槍塞到柳岸懷裏,那只刺猬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哆哆嗦嗦地把槍架上,問:“怎怎怎麽玩!”
柳岸話還沒說完,一陣巨大爆炸聲便忽然從耳畔傳來,熱浪翻湧,瞬間把他炸飛一邊,重重摔在牆上,五髒六腑都集體篡位。
陸乘風借助伸縮裝置淩空而起,面色冷峻地朝着暴怒的山羊獸人揚起自己的機械臂,他皮笑肉不笑的調動芯片,寒光凜冽的四聯炮口便再一次對準了羊頭:
“再見了您勒。”
随着四枚炮彈齊齊發出,陸乘風借力一甩,撞破靠走廊一側的窗戶,靈巧地翻滾落地。
醫院大樓外側的牆壁被炮彈炸開一道口子,混亂的數據嗡動在鋼筋和水泥之間,發出錯亂的警告聲。一坨圓潤的刺猬球也在此時撞破大門,以一個射門的姿态一頭撞上地板磚。
撕心裂肺地吼叫聲震碎了整層走廊所有的玻璃,陸乘風轉換炮口,一柄SIG 552重新落回他手心,緊接着那只山羊便一拳錘破牆壁,雙眼通紅的朝着陸乘風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
它被炮彈炸碎的右半邊身子正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愈合,腳下更是毫不含糊地踢飛走廊裏的鐵皮垃圾桶,朝陸乘風猛撲過來。
陸乘風擡槍掃射,側身靈活的躲過陣陣拳風,子彈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專挑山羊的沒長好的地方鑽,角度刁鑽毒辣,很不要臉。
另一旁的柳岸也終于站了起來,刺猬變異種的一階分化能力在極度的恐慌之下迅速展開,他胡亂的朝着山羊開了兩槍,描邊般不痛不癢。但随着EA-132的編號在他眼底不斷閃爍,原本落地的子彈像是有了自主意識一般分解抽長,像是荊棘藤蔓一般長滿利刺,猛然纏上山羊的四肢,将它拽得一個踉跄,摔倒在地。
山羊暴怒的掙紮,可藤蔓上的鐵刺卻随着他劇烈的動作刺得更深,陸乘風舉起SIG 552對準它的頭顱,一聲槍響,鮮紅一片。
“死了嗎?”
柳岸虛脫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操縱鐵藤蔓的手止不住的發抖,他有些難以置信的壓制住手腕,內心久久不能平複。
刺猬變異種一階分化能力,鐵荊棘,操縱身旁半米內任意的鐵制品形成藤蔓。
剛剛也是他第一次真正使用這個能力。
陸乘風蹲下身,從大腿上解下一把小型手/槍,抵着山羊被打穿的頭顱連開數槍,柳岸被崩出的腦漿濺了一身,幹嘔地幾乎把胃酸吐出來。
“我不确定它的恢複能力有多強,這樣保險一點。”
“不過,”陸乘風擡手擦去臉上的血跡,看了看吐得昏天黑地的柳岸:
“有沒有興趣來HIB任職,五險一金,年底雙薪,就是偶爾加班。”
陸乘風将綁着馬尾的皮筋扯下來,內心冷笑:
比如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