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抓蟲~)
第 18 章(抓蟲~)
當天晚上夏寒山沒有着家,直到第二天念蘋讓人到醫院知會他讓他回去一趟他才懷揣不安滿腹惆悵的在夜幕下姍姍歸遲。
一進門,迎接他的是兩個等待他多時的妻子和女兒,而他知道,過了這個晚上,對面這兩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可能就要淡出他的生命,扮演他的路人。
這兩個女人,這棟房子,他的事業……這一切曾是他的驕傲。
而今,他感覺到了一些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他不敢去想象的東西正在離他遠去、遠去……
他從內心裏開始感到顫抖。
他每擡一步都是那麽的沉重,沉重到從門口進來短短的十幾步路,短短的幾秒鐘,猶如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氣,似過了一輩子那麽長……
“回來了?坐吧,我們談談離婚的事。”念蘋指着對面的沙發對這個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的丈夫說。幾天不見,這個男人居然學會了憂郁。
“念蘋……”夏寒山輕聲呼喚,他的妻。
一個名字,在他舌頭上打轉,繞了幾圈除了這兩個字再也沒別的,任誰都能聽出他嘴裏服軟似的哀求。
“哼,叫得真深情,以前不是還逼着我媽跟你離婚的麽,怎麽越來越不像個男人了?怎麽,怕了?”初蕾從鼻子裏冷哼出聲。
“初蕾……”聽到女兒這麽不屑這麽鄙視的聲音,夏寒山心如利劍穿過,冰冷如柱。
念蘋搖頭,嘆了一口氣,“我以前就一直跟你說過,做人要給自己留點餘地,別太絕了。我可以裝作不知道你跟那個女人的事,維持這個家幸福的表象,維持一下你這個父親最起碼的尊嚴,誰知道你連那麽一點希望都不留給我。你不僅要跟我離婚,還眼睜睜的看着梁致中背叛初蕾,你心向着那母女倆也就算了,卻絲毫不考慮一下我和初蕾的感受,如今你做這幅樣子給誰看?”
“對不起……”夏寒山低下了他高傲的頭顱,後悔不已,這段日子他也一直在反省,覺得以前的自己太沖動了。
“我們叫你回來不是想看你後悔的樣子,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是男人你就跟我媽離了,反正你們在一起也沒什麽幸福可言了,你現在又有了另外一個家,就別再捏着跟我媽的那紙婚書妨礙我媽尋找自己的幸福了,你自己想想,二十幾年來除了無盡的孤單和寂寞,你還給過我媽什麽?”
“我……”夏寒山啞口無言。經過這段日子的不斷思考,他确實發現自己的腰板似乎越來越無法挺直了。
他還記得二十二年前自己一窮二白,那時念蘋從衆多的追求者中選中了自己,一個千金大小姐跟着自己過着清苦的日子,她的父親雖然不大瞧得上他卻是真心疼愛女兒的,怕她跟着自己吃太多的苦,為他在一個知名的醫院裏謀了一個職位,把他安插了進去,從此清苦的生活才有了好轉。因為他有抱負有野心,不甘于屈尊人下,念蘋就支持他獨立門戶,陪着他開了一家小診所,所有的嫁妝和她娘家的物質支持都成了他事業起步的強力後盾。
因為他學有專精,後來慢慢的診所竟也遠近聞名了,來看病的人越來越多,直到他一個人再也應付不過來,才請了兩個醫學院畢業的學生幫忙,隊伍慢慢的壯大,後來辦了一家小型的醫院,如今,他已是那家醫院的院長,底下十幾個醫生幾十個的護士,醫療設備在同行中也都不落後。
從初蕾上初中開始,念蘋能給他的幫助越來越少,她開始在家相夫教女,俨然恢複了以前千金小姐般的生活,因為生活如意,煩惱少,也就越發的養尊處優起來,那種歲月沉澱下來的東西成了另一種韻味,使念蘋越發的尊貴起來,她行為舉止越來越有大家風範,美麗、聖潔、優雅……
有嬌妻、有愛女、事業朝氣蓬勃,夏寒山越發的意氣風發起來……
漸漸忘了本。
最近幾年來他才發現念蘋看他的眼神不再如往日般的癡迷,她的姿态變高了,似乎又站在了另外一種高度上,他總是下意識的向她求歡,希望她再為自己生一個孩子。
他很喜歡孩子,念蘋生初蕾時難産,當時他們都還年輕,想着來日方長他也不曾過分要求過,直到後來他才發現念蘋已無意再多生,她俨然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樣子讓他有些失落,漸漸的兩人在房事上越來越無法達到一致的滿足。
他,心态開始變了。
後來,杜慕裳帶着女兒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再後來,他從杜慕裳身上得到了一些無法從念蘋身上得到的東西,漸漸的迷失了自己。
直到杜慕裳肚子裏那個孩子的出現,打破了他原有的平靜生活。
妻子、女兒、杜慕裳、他未出世的孩子……他陷入了一個怪圈。
見他無話可駁,念蘋把離婚書往他面前一推,“看在你如今是個事業有成的人,你我夫妻二十幾年,初蕾也這麽大了,我也不去告你,我想你也一定不想把這事鬧到法院去吧?”
夏寒山用力的點點頭,天知道他點頭的動作花去了他多大的力氣,而在初蕾和念蘋那看來,他也只是微微的點了一下頭,可見他現在的頭有多僵硬、多沉重了。
念蘋的父親、初蕾的外公,是鄰縣的縣長,而本縣的法院跟鄰縣的縣長辦事處很近很近,如果他們離婚鬧到法庭上去,想必念蘋的父親第一個不放過他。
他能不點頭麽?當然不能。
念蘋繼續道,“這個房子是當初我母親用自己積攢多年的私房錢置辦的,你那個醫院前期投資也基本上是我娘家人幫忙出的,很多關系也都是我父親打點的,我……”
“你、你想要怎麽樣?”夏寒山臉色一白,打斷念蘋的話。
初蕾冷嗤一聲,拿了一顆蘋果用力的咬了下去,或許把蘋果當某人的頭了也不一定。
念蘋是個脾性溫和的女人,這輩子最大的失控只有夏寒山要求她離婚那一回,就算現在她知道夏寒山一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不愠不火的,慢慢的道,“我沒想怎麽樣,雖然跟着你剛開始十來年生活比較清苦,但我也承認後來你賺錢的能力還不錯,也沒再讓我和初蕾吃過什麽苦,讓我的女兒一直過得比別人幸福。雖然前段時間她交了個男朋友所遇非人了,但她沒被你這個父親和那個男朋友打垮,還能這麽樂觀的活着,我要感謝你教導的成功,我相信她以後不管遇到什麽挫折都能堅強的自己站起來,她從你們這裏學到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課,當然,你們也順便為我上了人生至關重要的一課,雖然這一課對我來說有點遲了,但初蕾說還為時不晚。我很感謝你們,我要為我自己和初蕾交上這一筆學費。這個房子是我母親的,我不能給你。醫院裏有我的嫁妝和娘家的投資,雖然現在能營利能賺錢了,但我不是生意人,沒想着多拿你一分錢,只是那些娘家給我的,我要給初蕾當嫁妝,那份嫁妝到底有幾萬,你看初蕾是要直接拿着還是怎麽辦吧。”
夏寒山已經僵化了。
念蘋看着初蕾,示意她自己拿主意。
初蕾把果核往垃圾桶裏一丢,抽了張紙擦擦嘴巴,嘆,“我媽這人太傻,都到了你逼她離婚的份上了她還一直在勉強自己,甚至想說服自己原諒你,我相信這麽多年來她是用盡所有在愛你,超出了她自己的生命,可惜你什麽都看不見,嫌她對你不溫柔,嫌她太高貴,你不知她為了你,這麽多年來外面的花花世界都沒去看過,整天在家等你回來,成天與孤單、寂寞作伴,她還這麽年輕,這麽漂亮,再找一個不難,我覺得她沒必要陪你繼續耗下去了。你嫌我這個女兒太粗糙,雨婷那種需要呵護的女孩才嬌貴,這我都沒意見。我還要感謝你貢獻了一顆精蟲,讓我媽給了我生命,讓我來到了這個人世界,你對我有養育之恩,你還給我們上了人生至重的一課,我不僅要交學費,還要上交養育費,我媽自動讓出了婚後夫妻共同創造的財産當學費,那我用那份嫁妝交你對我的養育費吧。雖然我覺得你的付出不值那個價,但誰叫你運氣那麽好就貢獻了一顆精蟲呢,我的身上流有你的血液,所以,如我媽說的,除了我外婆這個房子,我們什麽都不要了,你享有一切,我們一無所有。”
初蕾說完後朝夏寒山攤手,聳聳肩,看他震驚不已的駭然表情,輕松一笑,“夏先生,從今往後,我就是林家的外孫女,不是夏家的女兒了,我也不叫夏初蕾,改叫林素麗了,你在這個家的一切東西不能帶走的都扔了,能帶走的都讓阿芳整理好了,車也已經幫你叫了,你還沒進來前就已經在外面候着了,等下可以直接送你回到你新家了,恭喜你,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全新的夏寒山夏先生了。”
念蘋和初蕾沒說出口的是,夏寒山的醫院裏屬于念蘋娘家的一切從今天開始也會在林老先生的示意下逐漸歸零了,既然離了,那林家自然也就再沒必要繼續把這樁賠本生意做下去了。
夏寒山是怎麽簽字的,他自己已經不記得了,他只知道自己一點新生的感覺也沒有,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在另外一個地方了,初蕾所說的,他的新家——杜慕裳的家。
念蘋和初蕾對夏寒山很慷慨,并不代表林家對夏寒山這個“曾經的女婿”也能那麽寬容。
對了,初蕾不再是初蕾,她是林素麗。
夢裏夢外,她總算都做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