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林素麗又開始去學校上課了,夏初蕾已經大四,上半個學期已經接近尾聲,她們做的專題研究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學校裏幾乎已經沒有什麽課了,一個星期就只剩下四節課,下個學期課程就全部結束了,是她們實習的時候了。
梁致文今年二十七歲,在離夏初蕾學校不遠的另外一個大學當助教,上班的時間很自由,工作也非常輕松,評等級的話也是靠作論文,就像本科論文、研究所論文、博士論文一樣是分等級的。所以他上班大多數時候只是個形式,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寫論文。也因此,翹班對他來說是極其簡單的一件事。
自從那天的事情之後,他就再也沒見夏初蕾對他笑過了,甚至她也不跟自己說話。知道她最近都泡在學校的圖書館裏做畢業論文後,他就天天來這個學校報道。這個學校總是到處飄蕩着一股花香,他進來之後總是站在一棵石榴花樹下等着她,因為他的妹妹梁致秀對他說過,這個石榴樹是夏初蕾發現的,她還說,這像夏初蕾的名字,夏天的第一朵蓓蕾。聽過之後,他就對這個石榴樹産生了奇異的感情,總覺得站在這裏就好像站在初蕾的身邊一樣,周圍萦繞着花香,細致溫柔的微風拂面而過,是那樣的美好。
在這顆石榴樹不遠處是一片杜鵑花,更遠一些的地方有一棵高大的紅豆樹,那棵紅豆樹總是如亭如傘般聳立着。他曾在那裏與夏初蕾失之交臂,一步之差讓梁致中先他一步約走了夏初蕾,那天他漫不經心的走進那樹蔭下面,彎腰撿起了一個熟透的豆莢,得到了一顆鮮紅的紅豆。
他還記得劉大白的詩——是誰把心裏相思,種成紅豆。待我來碾豆成塵,看還有相思沒有?
現在,他天天來這裏等,等他心愛的女孩。他站在石榴樹下,仰望那棵高大的紅豆樹,他想起的依舊是劉大白的詩,他苦笑,把手插入褲袋,裏面有一顆小小的東西在滾動,他摸了出來。
——是顆紅豆。
是那顆去年他那棵紅豆樹下撿到的紅豆,他藏了一年的紅豆。這顆紅豆,陪着他看着夏初蕾和自己的弟弟走上了戀愛之路,陪着他看着他弟弟把一個活潑歡樂的女孩變成一個令人心疼的憂郁女人。
中國人總喜歡把紅豆當成相思樹,大概是因為那首詩的關系吧: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古人把紅豆稱為相思子,是因為誰也沒想到一顆小小的紅豆居然會變成那樣一棵巨大的樹吧?好幾次他想把手裏的紅豆扔了,可是,每次他都想起:“泥裏休抛取,怕它生作相思樹!”
要是抛了不小心引出更多的相思意,怎辦?
他還記得自己寂寞難忍,為夏初蕾做了一首詩(摘抄自原文,不知是不是QY奶奶自己做的): 算來一顆紅豆,能有相思幾鬥? 欲舍又難抛,聽盡雨殘更漏! 只是一顆紅豆,帶來濃情如酒, 欲舍又難抛,愁腸怎生禁受? 為何一顆紅豆,讓人思前想後, 欲舍又難抛,拚卻此生消瘦! 唯有一顆紅豆,滴溜清圓如舊, 欲舍又難抛,此情問君知否?
現在,他傻傻的每天來這裏等她,總是只能遠遠的看上她一眼。即使每日裏都見到了人,他還是相思狂漲,患難成災。他不知什麽才能解相思,他不知道什麽才能令夏初蕾重新正視他,告訴他,她愛他。
這幾年來他不止一次拒絕了國外大學的邀約,他說過,“走,為她走;留,為她留!”,就算到現在,他也不曾後悔,他還在等,他等她回頭看他。
“大哥,你又來這裏等初蕾了。”梁致秀就知道,在這裏一定會看到她這個傻哥哥。她也已經一個星期沒看見初蕾了,自從他大哥跟初蕾去了杜慕裳家後,初蕾就不再見她了。她們兩人不同系,大四的課又少之又少,如果不是事先約定,她們根本很難在這個學校裏相遇,雖然她也打過好幾次的電話給她,可是每次初蕾說不到兩句話就挂了。
梁致文看她一眼,又擡頭看向圖書館,幽幽的說道:“初蕾在圖書館裏。”
“我知道,你是不是特難受?我去圖書館裏把她叫出來讓你們見面吧?”梁致秀不忍心看自己的大哥為情所困,形單影只的每日在這裏苦等。
“不,不用了,等她走了,我看她一眼就夠了。”梁致文阻止她。
“大哥……”梁致秀難夠極了,她知道自己大哥對夏初蕾用情有多深,他光是聽到她的名字就會發抖,他愛極了她,世間再也找不到一個像他大哥這樣深情的人了。她看着她大哥旁邊的那棵石榴樹,石榴花已經結成了果,又換了新葉子,上次她和夏初蕾站在這裏的時候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她想起去年,想起那個下午,她本來興致沖沖的把她大哥從辦公的地方叫過來,她約初蕾在這裏見面,她要把機會制造給她的大哥,可是卻沒想到他大哥來晚了一步,以為她爽約的夏初蕾出了校門卻看見了她二哥梁致中,沒想到梁致中利用那個機會把夏初蕾帶走了,還确定了他們男女朋友的關系。
想起這件事,梁致秀也很後悔,她二哥根本不懂得體貼女人,一點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從來不會讓着初蕾,打從他們走到一起,他們就開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無時不刻不争鋒相對。也害苦了她大哥,從此單相思,日日遭受相思之苦而不能自拔。想到這,梁致秀覺得有些難受,她紅了眼眶,朝梁致文低了頭:“對不起,大哥,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梁致文嘆了口氣,安慰她:“致秀,你沒有做錯什麽,是大哥自己沒用,以為致中是真心想跟初蕾在一起,以為他會改了他那三分鐘熱度的性子,以為他從此會對初蕾一個人好,以為他們會甜甜蜜蜜,快快樂樂的在一起……”
“大哥,你別說了,我好難受,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不,是我不好,我太不夠男子漢了,不夠主動,太夠膽怯,太怕初蕾拒絕,太,太傻了。”梁致文望着石榴樹上結了的果子,一陣神思恍惚。
梁致秀已經捂着臉哭着跑開了。
林素麗在圖書館,習慣性的目光遠眺一下,正好看到了他們兄妹倆一個對着石榴樹發呆一個哭着跑開的情形。她心裏一痛,搖搖頭,走到別的窗口看風景去。
盡管說了要放下,可愛了就是愛了,要割掉,要舍棄的時候,不管那個人是否值得,還是會難受。
不管是林素麗對蘇良寅,還是她作為夏初蕾對樓下的那個梁致文。現實裏,夢裏,一樣的難受,一樣的感覺心如刀絞。
那是愛的證明,正因為愛過,所以才會有這種心痛難忍的心情。
真希望時間快快流逝,帶走他們帶給自己的傷痕,讓她重新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