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當年她愛上他，并沒有別的什麽特殊原因。總結下來，就因為一個字——帥。
二十歲的程沫陽，在宜市某醫學院讀大二。
那時，家庭情況已處在危機的邊緣。頭年寒假回去的時候，父母總是每日每夜吵個不休。
前兩天打電話回家，電話裏，媽媽又在女兒面前，喋喋不休抱怨了丈夫一番。後又說她心情不好，跟單位同事一起出去旅游散心了。
所以今年暑假，她沒打算回家，眼不見便心不煩。
閑暇的假期，一時興起，跟着幾個同學找了份暑期工，在一家書店兼職。
書店旁是一家葡萄酒行，是在程沫陽上班的前兩個星期才剛開業的。
很多年後，程沫陽依然很清晰的記得，那家酒行的名字叫：阿裏森酒行。
紅葡萄酒行一般都豪華氣派，畢竟葡萄酒針對的，多數還是高端消費者。
程沫陽從未進過裏面，從外觀瞧，是法國風情的裝修風格。就連門外供路人暫借的休息區，也裝修的精致。
幾平方大的柚綠色遮陽傘，鉗在一旁的石柱上，以吊挂的方式，遮蔽着傘蓬下，一張四四方方褐色大理石桌。
桌邊對放着四把藤椅，桌上一盆綠植，一本雜志，一盒點心。
酒行的店經理，是一位年輕有為的小夥子。
剛開的新店由于生意還不太樂觀，所以偶爾那邊有人過來書店串門，漸漸，也都熟悉了。
正值初夏，天氣煩躁悶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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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徐過，給煩熱的夏季午後，恰到好處的送來了一抹清涼。
程沫陽站在書店門口，被風吹亂了的耳邊長發，随風起楊。
書店裏的生意寡淡無比，瞧瞧旁邊也是清閑自在。
酒行門口，坐着一個男孩兒，背對着她。
他一頭濃密的黑發，修剪的是當下正流行的發型。潔淨無暇的白色襯衣，黑色七分休閑貼褲。翹着慵散的二郎腿，靠坐在大理石桌旁的藤椅上，微微垂着頭。
程沫陽鬼使神差的，被一股無端而起的興趣引了過去。
那男孩直到發現有人在他對面的藤椅上坐下，才警覺性擡頭。
清秀俊冷的眉目，還不等程沫陽仔細看清，又重新垂下了眼睫。
程沫陽明顯的是被當做成一個陌生人，無視了。
她眉梢微楊，心下嘀咕，再怎麽說，咱們也算是鄰居，怎麽就視人無暏。
周圍的空氣之中，蔓延滿了難堪的味道。
對面的男孩兒跟酒行老板性格完全迥異，一個那般健談，見面之初，就跟她們這邊同事打的火熱。
而一個……
程沫陽左思右想，說不出一個合适的形容詞。不過後來，按照莫迪自己給自己的形容就是，悶騷。
可情人眼裏出西施，在程沫陽的眼裏那分明就是，高冷的美少男。
無線網，它真是一個好東西，就比如現在……
“你們這邊有WI-Fi？”
聞言，擡頭，“嗯！”低頭，不語。
程沫陽端着手機，面目有點囧。
女孩兒主動跟他搭話，他的态度，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
程沫陽覺得他高傲，可後來卻認為，這也不失為一個優點，至少不會随便被漂亮的女孩兒勾引走。
“密碼，六個八。”在程沫陽窘迫的想起身離開時，他低沉溫潤的嗓音悠然從對面響起。
程沫陽赫然，但僅半秒就幻化成一個陽光般的燦笑，“謝謝！”
可是，美少男先生并不領情，低頭繼而看手機，完完全全忽視了這個俏笑。
不過，人家自己都說自己是悶騷男，所以其實，內心早就怦然了一番。
很快，就在一個星期之後，他露出了破綻。
從那次之後，雖然他态度還是冷冰冰，可偶爾葡萄酒行小店長叫程沫陽過去閑坐聊天，他也恰逢其時的在場。
雖然搭話不多，可那別有深意的黑溜溜眼珠，總是不胫的跟着她旋轉。
這一天，小店長終于識趣了一次。只陪坐了小會兒，就躲進屋裏忙他該忙的事去了。
浪漫的傘下，唯剩他們二人。
兩人一時無話，程沫陽索性也不理他。他會玩手機無視她，她也會。
小半會兒過去，有藤椅移動的聲音。顯然是有人在靠近。
果然，悅耳的男聲在耳邊問起：“你微信多少？我搜了幾次附近的人，都沒發現過你。”
是突然的靠近嗎？程沫陽心竟然有點砰亂。大腦來不及轉，馬上開微信，将手機遞給他解釋，“以前不經常玩微信，也從不開附近消息。”
莫迪很快接過她的手機，在她手機裏搜索到了他，偏頭問：“沫陽？”
沫陽？多親昵的稱呼，程沫陽頓覺臉有些熱。
“我叫莫迪。”
程沫陽尴尬，側眸看向他似笑非笑的臉。
原來是她想多了，人家不過是覺得她的名字和他名字，竟巧合的有同音字mo而已。
程沫陽避開他的視線，從他手中拿回手機，一副談話自如樣，“真是巧啊！那你多大？如果比我小，就得叫我一聲陽姐！”
“明年一月，二十。”
程沫陽咬唇擡頭，故作一副表同情的模樣，“那你還真得叫我姐姐了，我今年十二月，二十。”
莫迪低笑出聲，不予置否。
***
見到帥哥就找不着調了，晚間躺在床上，程沫陽翻看着莫迪的朋友圈才回想起白天他說的話。
搜了幾次附近的人。
都沒發現你。
這不就是意在說明，他其實一直都在關注着她。沒機會直接要她的微信，所以一直在偷偷搜附近的人，妄圖找到她，卻未果？
越想越明白，她絕對分析的沒有錯。仰躺在床上，調皮的彈彈纖長的雙腿，心情極佳。
只不過，這種微弱的甜膩感，很快就消失了。
因為接下來的日子裏，微信成了她手機裏的一個虛設APP。
她之前确實不經常登錄微信，可自從微信聯系人裏面多了他，便每日會挂在手機後臺。
可是，一天，兩天，五天……
一直都沒有接收到任何她等待的消息。
她裝作閑聊主動微信找他，他也會陪她聊上幾句，卻總是在她意猶未盡的時候，被他的“晚安”結束話題。
狠狠的失落狂卷着她，她發現事情開始變得嚴重。
她會因他不給她發消息而不開心，她會忍不住點開他們的聊天記錄，一遍遍翻看，漸漸，她會因為他開始失眠。
後來有一次，她發消息問，能把你的頭像換成你自己的嗎？他卻明言拒絕，理由是不喜歡用自己的照片。
其實，她只是隐忍的不敢告訴他，要他換作他自己的頭像，只是為了在她想他的時候，一次又一次找出與他聊天對話框時候，睹片思人。
他終是不肯換。
她願為了他，二十四小時登錄微信，可他卻不願為她換一個頭像。
連這都不願為她做，又何必還要想念？因他心塞，因他難過？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湯顯祖除了才華橫溢，還是愛情專家！
她不僅沒将他淡忘，反而感情越來越濃。
她失去了原則，失去了女孩兒該有的矜持。
她會經常主動找他，主動微他，即使每次都是淺嘗辄止，卻仍無法抗拒內心的湧動。
他不肯每日過來，所以她只能有意無意的在他下班時，等在門口——他下班，從書店門口經過，是必經之路。
哪怕他走在一群人之中，經過她書店門口，不曾停下腳步逗留與她閑話兩句。可她只為那匆匆一瞥，也能聊以每天相思的慰籍。
她疑惑過，反思過，懷疑過。
他為何忽遠忽近，為何又不肯主動。她的心思，他真的一點都不懂？還是他對她真的沒有什麽興趣？
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原來滋味這般錯綜複雜。
因為想被他發現，想被他擁有，所以刻意的讓他靠近。
隐忍了無數次的內心掙紮，可還是敗給了愛情的無法自持。
那晚，她和朋友喝了點小酒。借着酒性，她大膽的給他發了條微信：“想跟你說件事。”
半分鐘後，他回複：“什麽？”
“一個字，您。”
“您？”
“嗯！”程沫陽不廢話，給足時間他領悟。
然而她委婉深意的告白，他并沒第一時間明白，他回複：“什麽意思。”
她開始有點惱：“你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就一個字，真沒懂。”
“你可千萬別騙我。”
“沒騙你。”
無從得知他話的真假，那她就解釋，“全民都知道，‘您’的意思就是你在我心上。你不明白嗎？”
半響，他沒有任何文字。
作為一個向來矜持的女孩，主動告白後等待對方回複的心情如何，程沫陽只覺自己心跳的節奏，快的要令她窒息。
她緊緊拽着衣角，指甲都泛白。眼睛一眨不眨，一秒都不敢移開屏幕。
原來兩秒的時間走針，可以這麽漫長。
終于，他用一個可愛的笑臉代表了一切。
可這絕對不是她想要的答案，這麽含糊的回答，擾她心撓她肺。
她忍不住追問：“那你呢？”
答案姍姍來遲。
“你也在我心上。”
看着手機冷屏上這六個字，她，忍不住哭了。
這眼淚是什麽味道，她自己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