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安竹在喪檸手放在木倉上的瞬間就扣動了扳機，一聲爆裂的聲響和喪檸說話的聲音同時響起。
餘波帶着一陣熱浪，把安竹震得往後退了兩步。
只見她身上包裹着一層淡藍色光屏，右手手臂自然下垂，細看之下就能發現，她的手在輕微顫抖。
即使有防護措施，也不可避免地受了傷。更不要說被木倉頂着腦袋的喪檸了，無異于沖鋒在爆炸最前端。
安竹看着站在原地毫發無損的喪檸，眉頭皺得更緊了，下意識擡手要碰手腕上的腕帶。
下一瞬喪檸就出現在了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
“咔嚓——”
腕帶碎裂，連帶着纖細的手骨一同被捏碎。
金屬碎片刺破皮膚紮進肉裏，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沖入鼻腔，喪檸微微歪頭，目光冰冷。
“咳咳……”
骨頭被捏碎的滋味沒人能享受得了，安竹臉色霎時蒼白如紙，額頭冒出一層冷汗。
強大的自尊心，讓她無法在面對怪物時尖叫示弱，只能把所有痛呼咽在肚子裏。
“你不許動，不然，我擰斷你的脖子。”喪檸松開手，威脅道。
她既然能說出這種話，就有能力在對方有所動作時摘了那人腦袋。
安竹自然知曉這一點，艱難地維持着原地不動的姿勢，黑眸緊盯着喪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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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面管理局負責監控的一名員工忍不住爆粗口，“我擦，這哪冒出來的人形怪物，太兇殘了吧？”
“這種怪物長時間待在人群中太危險了。”
“等會兒，你們看那倆怪物幹什麽呢……”
360度無死角拍攝傳來的影像中，兩個渾身漆黑的人扭打在一起。
內讧了。
“你不是貧血？補血的！”黑臉喪檸一手掰着黑臉蕭亦的嘴，另一只手把一顆泥球死命往裏塞。
黑臉蕭亦抗拒的往後躲，把頭轉向別處，“這特麽都成芝麻糊了，你怎麽不吃？你就是惡意報複！”
這家夥分明是記仇在西餐廳時他拖屍的行為。
就喪檸那狗脾氣，心情好什麽都行，心情不好，舊賬能從今年的翻到前年，蕭亦可太懂了。
莫名其妙搞得一身灰，又被人拿木倉指着腦袋發號施令，喪檸絕對氣得不輕。
不過比起那邊“罰站”的那個，蕭亦覺得喪檸對自己還是不錯的。
至少沒有把他的手臂捏得粉碎性骨折。
知足常樂，知足常樂。
飽受摧殘許久的蕭亦，早已養成一套成熟的自我催眠流程。
可當看見喪檸用那人手腕流出來的血，混着不知名車“灰”，揉成小球時，蕭亦還是慌了。
“喪檸，我警告你，你敢逼我吃這玩意，明天我就把你卡停了！”
“嗯？”喪檸顯然不知道停卡是什麽意思。
蕭亦梗着脖子道：“就是你的手機沒網了。”
“浏覽器用不了，微信上不了，游戲玩不了……”
那确實挺嚴重的。
喪檸撇了撇嘴，“陰險的死鬼，不知好歹。”
“我說了不要亂用詞語。”蕭亦的臉不是一般的黑。
“咳。”
被無視的安竹忽然咳嗽了一聲，手腕上鮮血直流，這麽一會兒時間，她腳邊的地面上顏色明顯比其他位置暗了許多。
繼續下去，怕是要失血過多。
喪檸手裏捏着兩個血加灰揉的小球，笑盈盈道：“死鬼，我們把她的血放幹，全部玩成球吧？”
蕭亦驀地打了個冷戰，沒說話。
安竹不畏喪檸的話，神色冷然，“你們到底有什麽目的，想幹什麽？”
喪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很直白嗎？”
安竹：“……？”
見安竹一副理解無能的樣子，喪檸搖了搖頭，“你可真笨，我都說了，要放幹你的血，當然是要幹你。”
安竹：“……”
蕭亦：“……”
看監控的衆人：“……”
喪檸是個什麽樣的家夥？
除了外表像人類以外，其他人幹的事她是一點都不幹，做事随心所欲，思維不正常，最基本的禮義廉恥人之常情她全沒有。
再加上性格喜怒無常，當真是有些一言難盡。
喪檸拿着兩顆小球，像盤核桃一樣在手裏轉來轉去，漫不經心地走到安竹面前。
“為你的無禮付出代價吧。”
“話多。”安竹強扯出一個冷笑，在喪檸朝自己另一只手抓過來的瞬間，心神一動。
霎時火焰沖天而起，準确來說，是之前的車“灰”在燃燒。
兩個“煤炭”驟然自燃，變成兩團巨大的火球，被烈焰包圍在中央。
衆所周知，吸血鬼懼怕光亮，只有少部分能力極強的吸血鬼，能在白日自由行動，但實力不可避免地被削弱。遇明火，更加無法行動，被活活燒死都是有可能的。
安竹快速分析過後，決定先解決那只男吸血鬼。
至于另外一個，恐怕不是她現在可以處理的。
忽然，周圍無故起風，一縷黑色的霧氣沖進火光中，頃刻間便與火焰糾纏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畫面。
“不是吸血鬼？”安竹一愣，很快又否定這個想法。
在車內蕭亦直接攻擊僞裝體，讓她采取到了數據值，資料庫是不會出錯的。
蕭亦揮手散去身上的火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來之前，他們就沒有告訴過你，我不怕火嗎？”
安竹警惕地擺出防禦姿勢。
“也是，一群沒人性的家夥，估計拿你當作探路的小卒了吧。”
蕭亦不知想起了什麽眼睑低垂，兩倍消沉劑的作用讓他這會兒身體不太舒服。
那些壓在內心深處，不願提及的過去，一股腦全湧上來。
蕭亦眸光暗淡，深深地看了喪檸一眼。
小喪屍一而再再而三被挑釁，快要氣瘋了，無視身上的火焰，直直沖向安竹的方向。
“咔擦——”
淡藍色的防禦光屏不堪重負，結束了它短暫的使命。
“咦？”
喪檸看了看自己的手，和空無一人的地面，呆了兩秒。
她确定自己沒有失手，一擊斃命。
現在人類死亡，都自帶清理功能了嗎？真不愧是保護環境，人人有責。
這個人類太有自覺了！
蕭亦沒工夫管喪檸在幹什麽，只覺得頭痛欲裂，渾身失去了力氣，眼前的一切也模糊起來，沒了意識朝前倒過去，摔在地上。
喪檸：“？？？”
她走過去蹲下來用手戳戳蕭亦的臉，沒反應，又拍拍臉，還是沒有。
死透了？
這只吸血鬼就很沒自覺。
當蕭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趴在地上的，連位置都沒動一下，腦袋暈乎乎的。
他扶着額頭坐起來，一轉頭就看見喪檸在挖坑。
蕭亦：“……”
這憨批喪屍是有多希望他死？
“哦，又活了。”喪檸把撿來刨坑的木棍一扔。
蕭亦沒好氣道：“我就沒死！”
“那你剛才趴地上幹什麽？吃土？”說着，喪檸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蕭亦，“你真重口味。”
蕭亦沒心情和喪檸拌嘴，煩躁地撓了撓頭。
肉眼可見的，黑色的灰像下小雪似的飄落。
他和喪檸身上全是這東西，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幹淨，對方既然能在西餐廳門口蹲他們，那A市定然也不安全了。
還有那個叫消沉劑的東西，簡直就是天克他。
“你沒有不舒服嗎？”蕭亦問。
“我很強。”喪檸擡了擡下巴，理所當然道。
“對了，那個人呢？”
“殺了。”
蕭亦環顧四周，沒看到屍體，問：“屍體呢？你吃了？”
“沒了，雖然她很讨厭，但她的善後服務我很喜歡。”說着，喪檸十分嫌棄地瞥了蕭亦一眼，幽幽道：“不像你，沒自覺。”
蕭亦：“……？”
自覺不自覺的不重要，直覺告訴他，那個人類絕對跑了。
不過喪檸這大仇得報的輕松樣，不像是失手了，難道殺的是替身？
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蕭亦索性不想了。
不知是不是消沉劑的作用還在，他打不起什麽精神，整個鬼都有些郁郁寡歡。
回去的時候蕭亦忽地開口問喪檸，“我要是真死了，你會怎麽做？”
“挖坑埋了。”喪檸的語氣不見絲毫悲傷，就像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平淡。
蕭亦沒指望她能說什麽好話，但真聽到時，還是有點憋屈。
喪屍就是沒良心。
白養這麽大，不孝女。
避免被人當成剛挖完煤的，打車是行不通了，蕭亦索性讓喪檸帶着自己瞬移回家。
之前喪檸弄壞的沙發茶幾全都買了新的，家裏也被家政打掃過，幹幹淨淨的。
不幹淨的是他們兩個。
“那邊有浴室，你去洗，我給你買套新衣服。”
蕭亦拿出手機準備叫個跑腿，忽然想起小喪屍對洗澡很抗拒，耐着性子解釋，“不會變成巨人觀，狗東西騙你的，你想想，哪個屍體能像你一樣到處亂跑，不要把自己當成普通的屍，你不是超強超厲害嗎？”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喪檸解釋，就像沒辦法在喪檸死活認定自己是喪屍時，糾正她的世界觀。
喪檸很奇怪，她似乎有一套自己的理念，認準了就不改，堅持自己的想法。
就好比那只貓，後來蕭亦和她說貓不是她的天敵，也不會吃人更不會吃她。
但喪檸就是不信。
真是搞不懂，有時候好騙到別人胡扯的都信，認真教她時，她又不信了。
說話間，蕭亦已經熟練地下完單了，一擡頭就看見喪檸還站在原地沒動。
“愣着幹嘛，去啊。”
喪檸沒動，反問道：“你不是怕水，為什麽要洗澡？”
蕭亦詫異了，“你居然還記得這個？”
“怕水怕冷，晝伏夜出，你的習性我看到過，就記得。”
這是浏覽器上看到的吧？
蕭亦徹底放棄抵抗，不想解釋，敷衍道：“有句話叫害怕也要面對，小喪屍，你要學的還多呢。”
喪檸默念了一遍蕭亦的話，看不出來聽沒聽懂，反正臉挺黑。
她大概也清楚，這次就算不想洗，也要洗了，老實地進了浴室。
畢竟從頭黑到腳，實在有損喪屍的形象。
浴室裏。
喪檸打開花灑，細密的水流從上方淋下來，等落在地上時，變成了黑色的水，然後流進地漏裏。
沒一會兒，她全身就濕透了，身上沾的車灰被水沖掉，露出原本蒼白的皮膚。
喪檸低垂着頭，額前的劉海一縷一縷的，不斷有水自發梢滴落。
“啪嗒，啪嗒……”
她的聽力實在是太好了，能清楚地聽到每一滴水砸在地面時發出的聲響。
只是這次她沒有将聽力調低，而是認真地聽着每滴水墜落的聲音。
直到蕭亦過來敲門，“你洗完了嗎？”
兩個小時，這只喪屍在裏面整整待了兩個小時，除了水聲以外什麽都沒有。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平時吵鬧的孩子某一刻突然安靜下來，那一定是要出大事了。
好在喪檸很快就打開了門。
她沒脫下髒衣服，而是直接穿着衣服用水沖，這會兒身上都是水。
眼看着她邁步要往外面走，蕭亦崩潰了。
“祖宗，祖宗，擦幹出來！”
在停卡的威脅下，喪檸換了套新衣服，此時正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懷裏抱着一個抱枕，手裏捏着遙控器調電視頻道。
她頭發還是濕的，只用毛巾擦了擦，随意地散在腦後，肉眼可見背後的沙發濕了一大塊。
對此，蕭亦已經很滿足了。
不拆家就行，怎麽都行。
電視上放着喪檸上次看的動物世界，不同于城市裏随處可見的高樓大廈，那裏面有草原，山川，沙漠，許多她從未見過的事物。
通常遠離人煙的自然景色都很美。
喪檸臉上沒什麽表情，看的倒是專注，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屏幕。
“喜歡看這個？”
蕭亦身上随意穿了件浴袍，露出胸前大片冷白色的皮膚，摘了美瞳後的眼睛森冷詭谲，望着沙發上的喪檸，似乎正思考着什麽。
“不讨厭的都喜歡。”喪檸百無聊賴道。
“那你讨厭什麽？”蕭亦又問。
“毛多的，叫聲難聽的，沖我大喊大叫的。”說着，喪檸停了兩秒，随手把遙控器扔過去。
“這個看過了，給我找沒毛的。”
蕭亦：“……”
得，請了個大爺回來。
蕭亦認命地換臺，最近的節目相比以往無趣很多，年輕人大多使用手機電腦等電子設備，也更方便些。他找來找去，也沒找到個想看的，随口問：
“要吃點東西嗎？”
蕭亦是吸血鬼，平時靠血飲補充能量，但人類的食物，他也會吃。
相較之下，喪檸這只喪屍就不那麽純正了，喪檸不吃生肉，碰都不碰一下。
曾經蕭亦把自己的血飲給她喝，結果她喝了一口就吐了。
奇怪的喪屍。
喪檸搖搖頭，自從洗完澡以後整個屍都蔫蔫的，她蜷縮在沙發上，眼睛緊盯着電視機。
她戴的美瞳沒摘，只是洗澡的時候，被沖掉了，如今應該在下水道裏。
銀白色的眼瞳沒有絲毫雜質，電視上的畫面都能清晰的倒映在其中，仿若一汪幹淨的湖水。
很漂亮的一雙眼睛，可在人類眼裏：
她是喪屍，是怪物，是異類。
少女突然低下頭，用臉蹭了蹭沙發，而後縮成一團，瘦弱的身影看起來孤獨卻又脆弱。
她聲音沙啞地開了口：“我為什麽會存在？”
蕭亦愣住，僵硬地轉過頭看她。
“既死又活，我是什麽？”
沒有心髒，卻能像人類一樣活動，甚至擁有比人類更強大的實力，不會饑餓，卻能進食品嘗到食物的味道。
不會難過，胸腔處卻像壓了塊重石，好沉好沉……
喪檸的情緒太單調了，很少有什麽東西能夠調動她的情緒，非要說的話，那就是“怒火”，“仇恨”。
當被挑釁權威時，她才會有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
她愛笑，卻不見得真有多開心。
許久，喪檸沒有聽到蕭亦的回應。
正當她想擡頭看蕭亦的那一刻，蕭亦卻站起來，揪住沙發靠背上的蓋毯，将喪檸全部蒙住。
簡易的草席裹屍完成。
喪檸：“？？？”
蕭亦的聲音帶着濃濃的不理解，“你這消沉劑的藥效來得是不是有點慢？”
畢竟喪檸那戰鬥力杠杠的，絲毫看不出來有中招的跡象。
誰能想到，現在居然上頭了！
“安隊，數據出來了。”一個女生伸了個懶腰，喊在角落閉目養神的安竹。
她臉上沒什麽血色，嘴唇發白，身上卻沒有傷，碎骨的感覺還在，時時刻刻提醒着她，那只怪物有多危險。
只差一點，她就死在了那裏。
安竹用力咬了下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随後走過去看數據。
女生認真地分析着，“根據現場收錄的戰鬥情況來看，她可以瞬移，能操控視覺聽覺嗅覺，防禦力遠超光盾，攻擊力未知，最後攻擊你的那一下沒有用全力……”
簡而言之，一個從未出現在資料庫裏的，大兇之物。
安竹越看資料，眉頭皺得越緊。
女生一番操作，被放大數倍的眼睛出現在屏幕上。
“另外，他們兩個都戴了美瞳。”女生有點不解，“兩個非人類生物，戴美瞳幹什麽？”
安竹沒說話。
“會不會是想在人類世界生活？但眼睛容易引起注意，所以要僞裝一下。”某位男員工忽地出聲道。
“難以想象，戰鬥力強悍的怪物，連簡單的改變瞳色都不會，這不對吧？”
“她還在網吧吃泡面加蛋加腸，上網打游戲呢，合着我們每天累死累活，人家玩得正歡，沒天理啊！”
其他人陸陸續續也加入了讨論，直到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安隊……你是不是對非人類生物偏見太大了？人家也許沒惡意。”
“我看是立功心切吧？”不知是誰小聲嘟囔了一句。
此話一出，空氣霎時死一般寂靜。在場的人紛紛擡頭看向安竹的方向。
安竹面上不見惱怒之色，淡淡道：“網吧老板死了。”
“他的網吧被人買了，是那只吸血鬼。”
非人類生物搞出人命，位面管理局就有權利實施抓捕。更不要說，這次所有線索都指向那兩只怪物。
從保護普通人類方面來看，安竹的行動，是合理的。
一時間沒人說話，安竹是管理局裏出了名的“先鋒”，無論面對的是什麽，永遠沖在最前面。
她好像完全不知道累，只要察覺到異常，就會趕往現場。
“夏露，查一下那只吸血鬼錢的來路。”
“收到。”
安竹不再多言，轉身回了休息室，關上門的剎那整個人倒在地上，劇痛席卷全身，眼前一陣發黑。
昏迷前一秒，她腦海裏浮現出喪檸讓蕭亦吃“泥丸”的畫面。
是巧合嗎？
她的血，确實對吸血鬼有益。
沙發上，喪檸維持着裹屍躺平的姿勢已經三個小時了。
同樣的，蕭亦看電視也看了三個小時，期間順便吃了兩顆蘋果，一袋草莓味爆米花，喝了兩杯養生補血飲品。
那消沉劑再怎麽強，藥效應該也差不多了。
蕭亦放下空杯子，玻璃杯和茶幾碰撞的聲音，在電視機播放的搞笑節目下，算不得什麽。
他卻看見喪檸的身子顫了一下。
怎麽了這是？沒完了？
蕭亦扯住蓋毯一角，試探性地往外扯了扯。
蓋毯沒動，喪檸也沒動。
蕭亦沒了耐心，伸手按在喪檸臉上，用力往下怼——
“拿開，我不能呼吸了，要死了。”喪檸聲音悶悶的。
這蓋毯是專門蓋沙發的，防小動物抓撓咬破壞，足夠厚，也足夠悶。
倘若喪檸是人類，被這麽捂住，估計早就窒息開始掙紮了。
蕭亦冷笑一聲，捂得更狠了，喪檸身下的沙發明顯往下陷了不少。
“喪屍本來就是死的，還有，誰家喪屍會喘氣？”
他就不信掰不直她歪七扭八的腦回路。
事實證明，犟種是不會聽進去的，喪檸理直氣壯道：“我不是普通的喪屍。”
好家夥，自己把bug圓上了。
貌似這還是他之前說過的話，蕭亦莫名感受到了被打臉的感覺。
這只自認為是喪屍的喪屍小姐，自從洗完澡後，消沉劑發作，就在自怨自艾，思考屍生的意義，存在的含義，最後把自己思考抑郁了。
誰特麽會開導喪屍啊！
在蕭亦沉默想辦法時，躺着的喪檸掀開蓋毯的一角，露出一雙銀白色的眼睛看他。
蕭亦充當心理導師，勸解道：“想不出來喪屍為啥存在，你就沒想過自己是別的什麽嗎？比如國産僵屍，僵屍眼睛顏色多，白的也有。”
“萬能浏覽器上寫，僵屍眼睛顏色有分級。”喪檸低聲道。
蕭亦：“……然後呢？”
喪檸：“白色最弱，我不是菜逼，所以我不是僵屍。”
很好，他沒話說。
那邊喪檸倒是說得起勁兒了，兩眼放空，麻木道：“你說我一只喪屍，到底為什麽要學人類的習性，我明明有滅殺人類的能力，要不把所有人全殺了吧，就不用學習了。”
蕭亦：“……？”
這是想不出屍生的意義，就要滅世了嗎？什麽反派發言！
“你之前不是很喜歡學習嗎，就那個《識字大全》，《藍星生存攻略》啥的。”蕭亦嘗試勸說。
“對了，你不還說姓聞那個小子給你科普貓的知識，後來你又認識了‘以身相許’這個詞，我還教你‘神經病’是什麽。”
那時候的喪檸，求知欲望是多麽的強烈啊！
只要遇到沒見過不懂的事物，即使心情不好，也會停下來乖巧的聽講。
怎麽一個消沉劑，就把好學的喪屍，變成了這副模樣？
消沉劑，害屍不淺！
喪檸眨了下眼，面無表情道：“了解那些沒用的東西我能得到什麽？”
蕭亦：“……充實腦容量，提升自我。”
“喪屍沒腦子，只有晶核，提升？我難道比人類弱嗎？”
武力值方面，确實沒人比得上喪檸，就連今天那裏來的人，不也打個照面就落個落荒而逃的境地。
喪檸說的好有道理，蕭亦無法反駁。
蕭亦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上不來，欲言又止，平複了一下心情，才緩緩道：“那你想幹什麽殺人嗎？”
若是喪檸真變成了想要滅世的大魔王，蕭亦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一個魔王的崛起，代表着無數潛在的黑暗将陸續出現，曾經肉眼看不到的陰暗面，會擺放在明處，肆無忌憚再無顧忌的殺戮，數不盡的傷亡。
想到這，蕭亦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喪檸倒是沒太大反應，懶散道：“懶得殺，不想動。”
蕭亦看了看她，眉梢放松了些，“不想動好，你就安心躺着，我找人給你定制最舒服的床，想躺多久就躺多久，咱們寧可躺屍也不當壞屍！”
話落，喪檸騰得一下坐起來，直直盯着蕭亦看，“你真沒情調。”
蕭亦：“……”
有那麽一瞬間，蕭亦想拆開喪檸的腦袋看看裏面是不是真的有晶核，還是裝了一腦袋的水。
“這就是你說的情調？”
蕭亦指着喪檸手機屏幕上App商店正在下載的王者榮耀，表情十分複雜。
喪檸一副理當如此的樣子，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了一下，開了個分屏，同時把應用轉為後臺下載，看那自然的動作，明顯已經把手機功能熟練掌握了。
屏幕一分為二。
左邊是新聞App，右邊是萬能浏覽器。
喪檸笑盈盈地把手機舉給蕭亦看，總算不抑郁了。
沒心沒肺的好處就是，壞心情來的快，去的也快。
蕭亦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又說不上來，認命地去看喪檸的手機。
只見，屏幕左邊是黑色加粗放大的标題：【游戲是否正在毀掉部分人類。】
蕭亦：“……”
再往下看，【當代年輕人的“慢性毒藥”，網絡游戲究竟毀了多少人……】
可以了，看到這蕭亦不用繼續看，都知道下面寫的是什麽了。
右邊分屏，萬能浏覽器上是情調的釋義。
「注1」【1.情調是基于一定的思想意識而表現出來的感情格調。2.事物能引起人各種不同情感的性質和特點。】
蕭亦跟不上喪檸的思路，只好開口問：“所以，游戲跟情調有什麽關系？”
下一秒，蕭亦就接收到喪檸明顯嫌棄外加鄙視的目光。
就離譜。
喪檸悠閑地用手指滑動新聞的界面，除了文字批判游戲以外，還附了很多圖片，什麽游戲用戶規模有多少億，有多少人沉迷游戲不可自拔。
“游戲能調動人的情感，是攻克人類心防的基石，還能享受虐待人類的快樂。最主要的是，我只要動動兩只手就可以了，連門都不用出，真是一個方便的武器。”
喪檸嘴角上揚，笑得兩顆獠牙露了出來，眼睛都帶着光。
她仿佛已經看見自己在游戲裏大殺特殺，把人類踩在腳下狂虐，發洩這幾天這也不能幹，那也不能幹的憋屈。
蕭亦捂臉，無語凝噎。
用人類的話來說，喪檸就是個熊孩子，拆家能手，讓人又氣又愛。
他就特別像一個不辭辛苦教孩子的家長，給零花錢，給買東西，教她怎麽和人說話，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蕭亦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開心就好，用不用我陪你玩？”
他在人類世界待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游戲是什麽，偶爾也會玩一玩打發時間。
話落，喪檸頓時一臉“你在說什麽廢話”的表情。
“你是我的，自然要跟我一起。”
蕭亦：“……”
不要說的好像他是什麽物品一樣謝謝。
好在喪檸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手機上，她直接用微信登錄了游戲。
蕭亦緘默不語，側目看她。
小喪屍看起來挺喜歡游戲的，她沒身份證，好在微信和銀行卡沈斯年之前都給她弄好了，微信是實名認證過的狀态，省了不少麻煩。
喪檸登錄游戲後，頭像和昵稱自動導入，“一顆檸檬”。
不出意外的是，該昵稱已被使用。
她早有準備，複制粘貼上特殊符號，成功用到了這個昵稱。
目睹全程的蕭亦驚呆了，“你之前玩過？”
“沒有，但我做好攻略了，不會再出現上次丢屍的情況。”
Survive那場戰鬥，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喪檸畢生難忘。
恥辱，莫大的恥辱！
恥辱到喪檸不願意提起，光是想想就恨得牙根癢癢，她早晚會殺回去。
假設Survive那個殺了她的“一”是大boss，她就先從其他游戲開始，等能掌握游戲界主權後，徹底封殺“一”。
洗幹淨脖子等着吧，不殺“一”一百次，她就不叫喪檸。
看着喪檸表情逐漸扭曲變//态起來，蕭亦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怎麽了這是？怎麽了這是？
喪檸自然不會把自己的計劃告訴蕭亦，獰笑着過了新手教程。
一般新手第一局都是人機，穩贏，之後就可以打打匹配娛樂局，等等級上去以後，再打排位。
喪檸金幣不夠買英雄的，在蕭亦的注視下，她特別自然沒有一秒猶豫。
——氪金了。
她用軟妹幣，買攢金幣就能買的英雄，還不止一個，一次性買了一大堆，就連皮膚也不放過。
眼看着喪檸貴族等級坐火箭一樣嗖嗖嗖的竄上去，蕭亦只覺得心肌梗塞。
你大爺的，貴族等級都比等級高了啊！
想要英雄皮膚早說啊，他可以去收一個號，這也太敗家了。
買都買了，蕭亦也不好說什麽，腦海裏不斷盤旋着幾句話，自我安慰。
“慈父多敗女。”
“窮養兒富養女。”
“女孩子花點錢怎麽了？”
不知過了多久，喪檸伸手推了推蕭亦的胳膊，“上號。”
蕭亦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
進入匹配組隊界面後，蕭亦發現隊伍裏還有一個叫“防患未萌”的人，頭像是一只戴着帽子的貓。
蕭亦問：“這誰？”
喪檸頭也不擡道：“我的人，尚雨萌。”
蕭亦無語，心想你可別再禍害人了，忘了昨天把人家小姑娘氣哭的事了嗎？
【防患未萌：我不太會，一般就玩玩娛樂局】
喪-自信巅峰-檸随手回了一句。
【一顆檸檬：随便玩，我罩着你】
蕭亦看到尚雨萌的消息後，下意識點進她的主頁看了看，歷史最高星耀3，常用法師輔助。
再看喪檸，場次1，倔強青銅3。
不是，你特麽怎麽有臉說罩着人家的啊！
蕭亦沒眼看。
也就尚雨萌性子好，好說話，換別人早罵喪檸了。
【超速罰款：別聽她胡扯】
【防患未萌：我這還有個人，打得挺厲害，我叫他】
不一會兒房間裏又進來一個人。
【看我秀就行了：？】
得，一個隊伍全是熟人，喪檸叫來了尚雨萌，尚雨萌邀了聞先樂，一會兒工夫就變成四缺一的狀态。
為了方便交流，大家都打開了語音，喪檸和蕭亦在一起只開了一個麥，不然容易有回音。
聞先樂淡聲道：“直接開還是召集一個？”
“聞青與會打游戲嗎？”喪檸一邊說，一邊打開微信小窗口，點進聊天界面。
她和聞青與的微信還止步于加上好友後的系統通知。
麥裏的聞先樂驀地安靜下來，半天沒說話。
喪檸的消息已然發了出去。
【一顆檸檬：我們喪屍最出名的就是團結，別掉隊，不會也沒事，你跟在我後面（組隊消息）】
把聞青與當成自家屍的喪檸，壓根不覺得突然邀請有什麽不對。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隊裏都沒進人，聞先樂大概能猜到怎麽回事。
“別等了，直接開吧，他一般……”
話音未落，聽筒裏就傳來微信語音撥出的鈴聲。
聞先樂沒忍住爆出國粹，“卧槽，你給他打電話了？不是，你別打！”
聞言，喪檸聲音忽然冷了下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其他人：“……？”
喪檸皺了皺眉，說：“當着我的面你居然敢孤立我的屍？”
聞先樂懵了，“啥？”
在喪檸眼裏，蕭亦是她的鬼，尚雨萌是她的人，聞青與是她的屍，幾個人裏，只有聞先樂和她沒有關系。
喪檸不理解。
這個人類身在敵營，膽子為何如此大？
［注1］來自網絡搜狗漢語。
聞先樂：合着就我一個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