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爆漿番茄6
爆漿番茄6
制定好計劃,幾人約定晚上九點在這兒碰頭。
中間空餘的時間是用來做準備的。
燕銜川全程無所事事,既不用她參與制定計劃,也不用她準備武器工具。她只要待着聽指揮就行。
如果她們兩個是相熟的普通朋友,計劃一起出去旅游,鹿鳴秋絕對是那個訂好機票酒店,制定旅游路線,還會把所有景點介紹都背下來的全能型大佬,而燕銜川,是那個什麽都不用幹只需要乖乖掏錢跟着走的笨蛋。
她們沒準備太多武器,畢竟身為一個“嫖客”,是不應該随身攜帶步槍的。
而且如果計劃順利,也并不會起劇烈沖突。
到了約定好的時間,四人會面,一起驅車前往華倫大廈。
大廈底部門口就站着四個保安,手槍就別在腰上,見有車輛停下,立刻把視線投過來。
阿特莫爾沒下車,剩下三人走出車內,哈珀走在中間,兩人分開走兩邊,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過了一道安檢門,來到前臺,坐着的一個小哥揚聲說道:“請來登記一下。”
哈珀伸出手,讓他對着手腕上帶着的光腦掃描,随口說道:“這兩個是我的客人。”
前臺小哥掃了她們一眼,打趣道:“一次兩個?”
哈珀哼笑一聲,充滿女王般的得意和游刃有餘,她擡手輕輕搭在小哥的手背上,用指腹緩緩摩挲,“你也可以來試試。”
她的眼神比最熱切的玫瑰還要勾人,前臺臉紅了一下,被燙傷般把手抽了回去,搖搖頭說:“還是不了,我受不了那個刺激。”
燕銜川和鹿鳴秋挨個上來掃描,機器顯示她們是兩個信譽良好的三等公民。她倆都沒開口,但用一種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的狂熱目光追随着哈珀,像是早就被馴服的動物。
Advertisement
前臺在心裏咂舌,再一次深切感受到了哈珀在這個圈子裏的地位和魅力。
電梯一路直達四十二層,哈珀領着兩人來到自己的住所。這是一個充斥着黑紅色調的,充滿高傲與壓迫的空間。
哈珀指了指客廳天花板的左下角,“通風口在那兒。”
鹿鳴秋從衣兜裏拿出兩個銀色的圓形紐扣,敲了兩下,忽然從紐扣邊緣探出八條細細的足肢,撐着它像蜘蛛一樣站起來。
她操控着兩個小機器人,沿着通風口爬行飛奔,來到五層的監控室。不算大的房間,裏面坐着四個人。
其中一個紐扣蜘蛛噴出無色無味的透明氣體,沒過兩分鐘,四個人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工位上。
紐扣蜘蛛跳下通風口,八條腿點着地面,爬到機箱上面,擡起兩個前肢擰開螺絲,把外殼掰出一個小縫鑽了進去,下一刻,黑格的聲音在腦海中出現。
“連上了,正在覆蓋畫面,大約需要五分鐘。”
“塞拉博士在哪兒?”鹿鳴秋問。
“在六十九層,東野正奇把這一整層都清空了,只住塞拉一個人,其餘房間是她的保镖。”
“她的房間沒有監控,等下,我在入侵電視。”過了一會兒,黑格繼續說道,“好了,看到了,她正在客廳和人打電話,是個背影,轉過來了,是東野和。”
“你們最好聽聽這個。”
他說完這句話,兩個人的聊天內容便傳了過來。
東野和的聲音聽起來正隐含怒火:“什麽叫等一等,他看起來還能再活二十年,難道要我再等二十年嗎!”
“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絕對沒問題,你只需要照做就好了,這是你好我也好的雙贏局面不是嗎?”
另一個能聽出上了年紀的女聲接道:“用來當擋箭牌的小家族還沒選出來,你至于急這一天兩天的嗎?等這周末合同都簽完,我就讓東野正奇來實驗室給他注射藥劑,到時候整個家族還不是你說了算。”
“你說得對。”東野和深吸了一口氣,“是我太激動了,抱歉博士,剛剛語氣不太好。”
“都是小事,只要實驗室安排到位就行,畢竟這是雙贏,你說的。”
音頻在一陣笑聲中結束。
燕銜川:“嗯……聽起來像是父慈子孝的劇情。”
鹿鳴秋:“再正常不過的事,細數各個財閥家族的權利更疊史,你會發現,幾乎每一代家主都是先殺兄弟姐妹,最後處理自己頭頂上的那個。”
“東野和已經四十六了,再過幾年放在其他地區會被直接歸類為中老年人,和他同齡的一代人都已經早早坐上了家主的位置,只有他還當二把手,會産生這種想法不足為奇。”
他和塞拉博士合作這點倒是挺令人驚訝的。
東野家族一直致力于醫藥行業,和東野正奇本人的經歷挂鈎。他年輕時也是在同輩的數個競争對手中殺出重圍,被人下過毒,換了個機械肝,而且他年紀越大,各個器官的毛病越多,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人會老,老病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
再好的醫術也不能讓人永生。
東野正奇的夢想正是這個,既然肉體會老化,那換成機械的不就好了?金屬的使用壽命可比人體長多了。不得不說,這和機械淨土的目标簡直不謀而合。
而換成義肢又要面臨另一個問題,意識紊亂,所以他要比其他人更迫切地得到意識分離藥劑的最終版本。意識分離藥劑也是在他的大力支持下,塞拉博士才研發成功的。
體驗過站在世界頂端說一不二的日子,他就愛上了這一切,不願意拱手讓人,哪怕這人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那東野和呢,親眼看着他說一不二,而自己就站在臺階下方,距離那只有一步之遙,這一步,他等了不知道多少年,而且眼看着還要繼續等。
他從其他繼承人手裏搶奪財路,不是為了看別人在腦袋頂上發號施令的。
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這是個機會,鹿鳴秋猛然間抓住了逸散的靈光。
東野正奇倒臺,東野和上位,掌權者更替定會導致整個家族經歷一番動蕩,屬于東野正奇的心腹,兒子必然一個不留。
鹿鳴秋輕輕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按捺下浮動的心思,這些過會兒再想,行動在即,她不能讓自己受影響。
“塞拉博士的房間裏只有一個保镖,門外守着六個。”黑格說着,傳了一份實時影像過來。
“能看出誰是異能者嗎?”鹿鳴秋說。
“看不出來。”黑格說,“監控覆蓋完畢。”
“好。”鹿鳴秋說,“開始行動。”
在監控室的人都被麻醉昏迷的前提下,仍舊要把監控蓋掉,是為了不讓追查的人抓到尾巴。
而沒用相同的手法弄昏走廊裏的保镖,則是因為這裏的空間太大,麻醉氣體會迅速擴散,失去藥效。
兩人乘坐電梯來到六十九樓,電梯門剛一打開的一剎那,還沒等裏面的人有所反應,屬于鹿鳴秋的異能便如同無形的閃電,随着她的視線蔓延跳躍到每個人身上。
只發出一聲音節,守在門外的保镖們就一齊倒下去,而燕銜川則趁機快速沖到他們面前,攔住他們向後摔倒的軀體,将人盡量安靜地放倒在地上,而不是直挺挺地砸下去,發出響聲驚擾到屋內的人。
鹿鳴秋搖了搖頭,意思是這裏沒有異能者。
那就是在屋內的那個。
燕銜川收到眼神示意,一腳踹開房門,鹿鳴秋緊随其後,就要使用異能擊暈屋內的兩人。
異能者保镖反應也很迅速,他立刻站到塞拉博士身前,張開嘴,無聲的尖嘯如同水波席卷而來,兩個異能相互作用下,在場的除了塞拉博士,剩下三人齊齊吐血。
“是超聲波。”鹿鳴秋忍受着大腦的轟鳴,體內器官不合常理的高頻震顫,勉強說道。
異能者保镖也是暈頭轉向七葷八素,扶着沙發背才能強行站穩。
塞拉博士臉色大變,以從來沒有過的敏捷跑向卧室,一邊向外發送警報。
燕銜川的狀态要比鹿鳴秋好多了,她的身體素質要強過對方許多,在她大口吐血,面色漲紅的時候,燕銜川就像個沒事人一樣,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從腰間摸出幾把小刀來,對準保镖的腦袋就擲了過去。
保镖看到這一幕連忙彎腰趴在地上,滾到沙發後面,燕銜川松開扶住鹿鳴秋的手,抄起小刀健步如飛就追了過去。
她沒有槍,不代表別人沒有。保镖緩過神來,手忙腳亂地從槍袋裏掏出槍,還沒等扣下扳機,腿上就傳來一陣劇痛,讓他眼前一黑,無法瞄準。
他慘叫一聲,低頭一看,燕銜川一只腳正踩在上面,鞋尖又是一擰,清脆的骨骼斷裂聲再次響起。
保镖疼出一身冷汗,憤怒把他的雙眼燒得通紅,他張開嘴,又是一段無聲尖嘯。
燕銜川像是沒事人一樣,她一個縱身撲向對方,接着體重的壓勢将手肘直接砸向他的腹部,接着手裏握着的小刀狠狠刺中保镖握槍的手腕,向上一挑,鮮血立時噴濺而出。
保镖的手軟軟垂了下來,血液汩汩流出,順着手掌滴在地上。挑斷手筋後,她去勢不停,反手紮向對方的脖頸,逆時針一扭。
離得太近,氣管被堵住的咯咯聲中,血液從喉嚨裏噴出,好似被割斷的水管,直接蓋了她滿頭滿臉,如同來了一場紅色的淋浴。
燕銜川抹了把臉,一時間分不出身上的血是對方的還是她吐出來的。
就在她剛要起身去找塞拉博士時,一聲槍響,子彈從身邊擦過,她猛地回頭,就見塞拉博士緩緩倒在地上,手裏還握着一把手槍。
鹿鳴秋扶着牆,臉色暗紅,“你沒事吧。”
燕銜川把沙發布扯下來在臉上胡亂擦了擦,無視悶痛的胸腔和刺痛的腦袋,“沒事。”
她走過去拎住塞拉博士的一條胳膊,把人拖到鹿鳴秋面前,“你還好嗎?”
“還能行動,我讀一下記憶,三分鐘。”鹿鳴秋說着,蹲下身子,用手輕輕搭在塞拉博士的額頭上。
屬于塞拉博士的記憶飛速閃過。
她的父母是四等公民,她出生後自然也被貼上了四等公民的标簽,但塞拉從小就極有野心。她腦袋聰明,家裏人也支持她學習,為她支付高昂的學費,塞拉不負衆望,經常拿下專業課第一。
意識分離藥劑是她的一個設想,一次期末設計,她的理念說得天花亂墜,被東野正奇看到,于是他開始資助她研究。
有了資金補充,許多買不到的器材和材料都能拿到手裏,這就是有錢的好處。
塞拉偶爾會在心裏埋怨自己的父母,埋怨自己為什麽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因為沒有地位,沒有錢,還有着絕佳的成績,被公子哥們視作眼中釘。
她被學校的同學們排擠。
這些蠢人自以為是的手段,塞拉從來不放在眼裏,但進實驗室的機會一次又一次被別人搶走時,她不得不開始怨怼。
雖然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經竭盡所能地供養她,她心裏也很感謝,高昂的學費幾乎拖垮了整個家,父母也沒有怨言,他們一心希望自己出人頭地。
所以塞拉才更想往上爬,只要有錢,什麽都會有,別人的尊重,社會地位,她想要的一切。
意識分離藥劑就是錢。
東野正奇給錢很大方,可他的話太多了,要求也太多了,催促她,對她大發雷霆,給她無盡的壓力,讓塞拉感到無比厭煩。
他是個剛愎自用的人,不允許任何人違逆,對東野和這個繼承人,他也向來沒有好臉色。
東野和的存在就是他眼中的一根刺,只有他死了,繼承人才會上位,這個兒子就是來催他早死的。
所以東野正奇經常斥責他,當着手下的面,絲毫不給他留面子,讓東野和下不來臺。
這是多麽好的合作夥伴,他比自己還想要東野正奇去死。
塞拉需要一個不指手畫腳的資助方,東野和需要一個能結金蛋的搖錢樹,兩人一拍即合,開始制定計劃,要東野正奇的老命。
記憶讀取完,鹿鳴秋臉色極差,“真是畜生,她在做非法人體試驗。”
燕銜川剛擡起腳,想把人踢到一邊去,忽然看到她耳後皮膚忽然高高脹起,皮下閃動着不詳的紅光,“你看這個……”
鹿鳴秋轉動視線,瞳孔瞬間緊鎖,用力拉了她一把,“趴下!”
話音剛落,嘭地一聲,塞拉博士的腦袋就像高空墜落的西瓜,碎得滿地都是,有的肉塊甚至粘到了天花板上,再稀稀拉拉砸下來。
燕銜川:“……我的衣服。”
她只來得及轉過身擋一擋,本來只是前面糟糕,現在後背也一塌糊塗,鹿鳴秋倒是被擋在後面,沒沾上什麽東西。
鹿鳴秋的臉色已經差到不能再差,似曾相識的一幕就出現在不久前,那個叛徒毒刺的身上。
這是聖愈教會的手段,她早該抱有這方面的警惕,財閥和教會有着牽扯不斷的關系,東野正奇不可能沒在她的身上放點兒保險。
“快走。”她喝道,“快撤離!”
果不其然,随着塞拉博士的身死,警報聲忽然大作,黑格在通訊裏迅速說道:“有搜查隊接到警報,正往這邊趕過來,樓裏的保安也全都動起來了。”
哈珀的通訊立刻撥了過來,聲音裏是說不出的焦急,“快出來,我們在樓下等着!”
燕銜川把地上躺着的兩個人手裏的槍拿了過來,分給鹿鳴秋一個。
黑格還在不停地實時通報保安的動向,燕銜川想了想說:“其實我們可以跳樓。”
這個高度摔不死她。
鹿鳴秋用一種你瘋了的眼神看過去,她們可沒帶任何防護措施。
“我已經好多了,他們想要快速趕到,就不會切斷電路,把從電梯上來的敵人解決,我們直接坐電梯下去就可以。”
“我的異能需要看到目标才能使用,你掩護我,解決掉可能存在的漏網之魚。”
燕銜川被瞪了一眼,咽下了嘴裏的建議,卻依舊在小聲嘟囔,什麽跳樓真的很快之類的話,被鹿鳴秋又用警告的眼神看過去,才閉上嘴。
她現在整個人像是從血池裏打了個滾兒再被撈上岸一樣,頭發濕淋淋地貼在額頭,被她向後捋了捋,鮮血濕潤黏膩地滲透衣衫,背後更是不堪入眼,紅的白的夾雜着細碎的肉塊挂在衣服上,血腥氣比屠宰場還要濃。
她眨了眨眼睛,一滴血珠沿着睫毛抖落下來。
“哎呀……”她說,“我想洗澡。”
鹿鳴秋決定假裝沒聽到。
三臺電梯幾乎是同時上樓,因為塞拉博士住在這兒,東野家又增派了不少人手,電梯門一開,十多個人一起沖了出來,手裏都捧着槍,向前瞄準。
燕銜川把沙發罩團成一團,對着走廊使勁一扔,密集的槍聲響徹樓道,鹿鳴秋趁此機會,以蹲着的姿勢,悄悄探出頭,精神力沿着空氣的波紋蔓延,保安們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個接一個地摔在地上。
“解決了,快走。”
燕銜川手速飛快地扒下他們身上的防彈衣,扔給鹿鳴秋一件,還順手抓了幾顆手雷。
電梯在二樓停下,她們跑出來,燕銜川把拉掉保險栓的手雷順着樓梯扔下去,爆炸聲中,二人沖向走廊的窗戶,燕銜川在前面撞窗開路,鹿鳴秋緊随其後。
樓下是花壇帶,灌木叢做了緩沖,按照以往的訓練,兩層樓的高度對鹿鳴秋而言并不會造成傷害,但她受了異能者保镖的一擊,內髒受損,下墜的沖擊讓她又是吐了一口血出來。
鹿鳴秋踉跄了兩步,差點兒摔到地上。
燕銜川一把撈住她的胳膊,才止住她向前倒下的趨勢。
阿特莫爾在街上按着汽笛,燕銜川甩手把人背在背上,就沖着路邊跑去,她甚至還有餘力吐槽,“你的腿有點兒太長了,你看,我們差不多高,這時候就很不方便。”
“我後背上沾了好多東西,現在全蹭你衣服上了,你有潔癖嗎?好像是沒有,但好髒啊,我想洗澡,她的腦子是臭的,不想讓它在我的身上待,萬一傳染我怎麽辦呢?”
鹿鳴秋的腦袋嗡嗡作響,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把這個歸功到誰的頭上,她閉了閉眼睛,“……再堅持一下,回去就洗,好嗎?”
這一刻她好懷念那個發病時不愛說話的燕銜川,而不是現在這個逐漸興奮起來的話痨版。
背了個人,燕銜川速度絲毫不減,還比她們兩個分開跑的時候要快上幾分。車門早已打開,她把鹿鳴秋往後座裏一扔,自己也鑽進去,屁股還沒坐穩,阿特莫爾就踩下油門,輪胎急速轉動,發出巨大的摩擦聲。
護衛隊的人見狀連忙跳上車緊追不舍,一排車在街道上橫沖直撞,完全視交通法于無物。
“根本沒甩開,你會不會開車!”哈珀看着後視鏡裏一直跟着的黑車,在副駕駛罵道。
“我油門都踩到底了,人家的車比我的車好,沒辦法啊。”阿特莫爾辯解。
“車裏有槍嗎?”燕銜川問。
“有,後座下面就是。”阿特莫爾說,“你不會是想打回去吧,我沒帶那麽多子彈啊!”
燕銜川彎着腰伸手掏了掏,掏出一支步槍,架在椅背上瞄準身後的車流,她目光專注,神态嚴肅,一副頂尖狙擊手的架勢,前排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閉上嘴巴。
砰!
一槍,只有一槍,哈珀緊緊盯着後視鏡,生怕錯過了精彩鏡頭,然而什麽都沒發生。
追擊的車依舊在開,窗戶都沒碎。
哈珀:?
燕銜川推了推鹿鳴秋,“還是你來吧。”
自己和對方都在動,中間還有其他車輛阻擋,這種高難度狙擊有點兒超出她的實力範疇了。
她瞄是瞄準了,車子一晃,子彈就不知道歪到哪兒去。庫存不夠的情況下,也不能大面積掃射,這種時候只能讓訓練有素的鹿鳴秋來。
鹿鳴秋的狀态實在稱不上好,衣襟上暗紅一片,都是她自己的血,正軟着身子歪倒在座位裏,額頭布滿冷汗。
自從她割掉自己的腺體,身體狀況就一直很差,本該好好休養,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她期間出了任務,又高強度使用異能,這無疑是雪上加霜,就算用了總部送來的特效藥,仍是沒好全。
那個異能者的超聲波攻擊,就像是撕掉傷口上剛剛結好的痂,讓之前所有的恢複全部化為烏有。
鹿鳴秋深深吸了兩口氣,打起精神,握住槍柄,低聲說:“我沒什麽力氣,你扶着我。”
她的手腳發軟,但扣在扳機上的手卻絕不顫抖,眼神沉靜如淵。
燕銜川從背後攬着她,不喜歡和別人肢體接觸的小毛病像是忽然消失了。
這人的睫毛好卷,她忽然發現。
她們有過很多次對視,兩個人也算是朝夕相處了一段時間,但燕銜川之前從不注意對方身上的細節。
她的确是經常凝視鹿鳴秋的臉,在拍攝綜藝的時候,可畫面只停在眼裏,根本沒進入大腦。
她覺得鹿鳴秋這個人很有意思,很矛盾,有很多值得挖掘的東西,比起她的外表,燕銜川更在意她的內在。她也知道鹿鳴秋長相很美,不過這一刻,燕銜川才恍然間覺察到她美在哪兒。
兩個人都戴着面具,鹿鳴秋明亮的藍瞳也變成了棕色,只有卷翹的睫毛像是舒張的花瓣,靜靜躺在臉上。
鹿鳴秋扣動扳機,後坐力将她的身體撞進燕銜川的懷裏。
在車輛打滑的騷亂中,她再次調整好姿勢,做出瞄準的架勢。
再一槍,子彈精準穿透了駕駛員的腦袋。車子打橫堵在路上,把後面的部隊攔了下來。
“幹得漂亮!”哈珀大聲笑道。
鹿鳴秋放下槍,把自己塞回座位裏,“搜查隊的人也在趕過來,我們要躲開道路監控。”
“小問題。”阿特莫爾吹了個口哨,“你槍法也太準了吧!”
“還好。”鹿鳴秋說着,眉頭因痛楚而皺起。
她偏過頭,對上燕銜川的視線,只因這個人的目光已經強烈到無法忽視。
她的眼睛越來越亮,嘴唇張開。
糟了……鹿鳴秋想着,下一刻,燕銜川以極其飽滿的情感念誦道:“它在靜待霜降的日子,一旦北風吹起,便披上鮮豔的泰爾紫。”
“造物主!我可以開花嗎?”①
鹿鳴秋深深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前排的兩個人互相對視,眼神奇異,有點兒想問,又不知道說些什麽,顯出一種大寫的尴尬。
不應該自暴自棄,放任自流,鹿鳴秋這樣想着,她重新睜開雙眼,眼見着這人又要說些什麽,立刻打斷說:“回去要不要吃布丁?”
燕銜川即将出口的詩歌立刻換了詞,“要!”
效果顯著,燕銜川不再詩朗誦,而是開始報菜名了,一連串的甜點從她嘴裏溜出來,布丁蛋撻司康慕斯蛋糕……
末了用一種等待誇獎且洋洋得意的目光盯着鹿鳴秋,後者心領神會,說道:“多虧有你,此次行動才這麽順利,想吃什麽都行,我請你。”
燕銜川就高高興興地坐回去,不再用熱切到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她了。
反饋,鹿鳴秋又抓到了一個和這人相處的竅門。
對方需要積極的正向反饋,需要誇獎和稱贊,這能有效地穩定住她的情緒。就像是一個錨點,将她固定在正常人的範疇內。
從她以往的觀察來看,燕銜川是個不會在意別人眼光和看法的人,她要是在意,就不會堂而皇之地不分時間地點去詩朗誦,去胡言亂語,這樣的表現也符合她的病情。
這是個極其自我的人。
那她想要得到正向反饋的原因又是什麽呢?
鹿鳴秋越看她越覺得她身上有着很大的謎團,這點不合理不是一句簡單的失憶和精神變态就能解釋的。
①出自狄金森《我要開花》,大意就是稱贊堅定自我,不在意旁人嘲弄和阻攔,大膽開花做自己的人天然高貴。
鹿鳴秋(制定計劃)(制定計劃)(制定計劃)
燕銜川(睡着了)(忽然醒過來)(擦擦口水):什麽?出發了嗎?
鹿鳴秋:你這樣這樣,然後我這樣這樣,你再這樣這樣,明白了嗎?
燕銜川(點頭):知道,我是個肉盾打手!
*曲海大廈*
燕銜川:野獸沖撞!徹底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