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24
霍沉風過來了,許詩自然就換到了高級套房,跟他一塊住。
但霍沉風有工作,且工作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許詩就自己在卧室裏迎接來自全世界的慰問。
胡導特意打來電話,問能不能見霍沉風一面,當面道歉。
許詩裝聽不懂:“這您得問他助理啊。”
“助理說霍總沒有時間,”胡導說,“小許你能不能幫幫忙,就見個面,五分鐘就行。”
在胡導心裏,許詩還是好拿捏的,打這通電話的時候,甚至不覺得這個突破口會出問題。
應該也沒想到許詩會這麽不給他面子:“那怎麽行呢,他那麽忙,我怎麽好拿這種不重要的小事打擾。”
拍攝暫停,導演組重新選人,相應的重要角色也重新洗牌。
譚子晴問許詩男一是不是換成他了,要是他不演男一,她就辭演。
“應該吧,”許詩開玩笑,“但你最好不要對我有想法。”
“不敢不敢。”譚子晴說。
知道這部戲要重拍,許詩的第一反應是錢。
開機以來到現在的所有經費都白花了,那可是霍沉風的錢啊啊啊啊!
網友們都已經選好了明天要搶購的珠寶款式,一個個搞得像要進貨批發。
許詩又是一陣心疼。
畢竟這些錢,現在也是自己的了。
穿上拖鞋去找霍沉風,他正在跟江明說事情。
“聽說,霍潇的精神狀态不是很好,正在房間裏砸東西呢。”江明向霍沉風彙報,“要不要找人去管管?”
“随他砸吧,”霍沉風說,“人在他手裏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現在後悔也晚了。回頭你跟酒店把費用結一下,該賠的賠,別丢了霍家的臉。”
“知道了。”江明說。
門虛掩着,許詩想進又怕打擾,猶豫着是原路返回還是在門口呆一會兒,不知道怎麽被霍沉風發現了:“別偷聽,進來。”
許詩推開門,江明就同步站了起來,看他的臉色不太友好。
大概是把自己當成了妲己一樣的禍害。
江明走到門口,小聲對許詩說:“那個,真的不行。”
許詩:“……”
桌面上鋪滿了紙,霍沉風又在練字。
“你在寫什麽?”許詩跑過去。
“寫詩。”霍沉風說。
許詩拿起一張宣紙,上面用瘦金體寫着:
克己,慎獨,守心,明性。
以克人之心克己,以容己之心容人。
其他紙面上也都是這種文绉绉的話,許詩雖然讀書少,但是不是詩還是能判別的:“霍叔叔騙人,哪來的詩?”
“這呢。”霍沉風重新展開一張紙,鋪平,筆尖沾了墨,運筆寫了一個“詩”字。
用的是行楷,筆鋒收得幹脆,既規整,又有幾分潇灑飄逸。
“好看。”許詩看着自己的名字,“霍叔叔,你教我寫字吧?”
霍沉風将筆遞給他:“寫什麽?”
“寫你的名字,”許詩說,“在我的名字旁邊。”
霍沉風讓許詩站到自己身前,一點一點糾正他拿筆的姿勢,許詩字跟本人一樣是俏皮可愛風,寫下一筆就覺得意境不對。
他要霍沉風帶他一起寫。
霍沉風手掌包裹住許詩的,用同樣的字體寫了一個“風”,卻在最後收筆的時候走了神,下筆太重,墨水洇濕了紙面。
剛剛在車上,挂了沈郁樂的電話,許詩突然抱住他,說:“我想要你長命百歲。”
這句話之後霍沉風就開始心事凝重。
戒指上聲波的含義,他已經明白了,最開始會因為那句話而歡喜,現在,怕自己負擔不了那麽沉重的意義。
愛是常覺虧欠。
他剛虧欠了許詩一個被見證的求婚,就又覺得在歲數上也是虧欠的。
可這樣的想法,在最初聯姻的時候,都是不曾認真考慮的。
“我比你大十二歲,許詩。”
這句話不是霍沉風第一次說,卻是從未有過的鄭重。
他當然希望許詩只看中他的錢,尋求的是他的權勢和保護,只要許詩願意,他永遠會是他的保護傘和避風港。
可霍沉風争取了。
争取讓許詩真正喜歡上他這個人,就不得不把這句或許有些殘忍的話攤開來說明:
“我會走在你前面。”
眼淚打濕了紙面,落在剛寫好的“風”字上,洇開一片。
許詩哭得很傷心。
單薄纖弱的肩膀在霍沉風視線之下瑟縮,霍沉風的心都跟着攥緊了。
怎麽能在他面前這麽哭呢。
想摸摸他揉揉他,把他抱在懷裏哄,親手給他擦眼淚,卻在手即将搭上發梢的那一刻被躲閃開。
——許詩從不躲他,從來都是向他索要懷抱。
霍沉風手懸在空中,不知該落向何處,一時心亂,從煙盒裏拾起一根煙,放在嘴裏,劃開火,吸燃了。
許詩立刻就止住了哭聲,但只安靜一瞬,眨眼間便哭得更兇:“你瘋了嗎?不可以抽煙!”
還沒有一個人從霍沉風手上成功搶走過煙,但許詩來拿,他就給了,順勢把淺淡的煙圈吐向一邊:“這煙是特制的,我就抽一口。”
“一口也不行!”許詩又掉了一顆眼淚,“這麽不愛惜身體,可不是走在我前面嗎?!”
又在管他了,那麽嚣張。
霍沉風無奈,卻十分情願地:“那不抽了。”
“不過二手煙可以給你吸一口。”許詩娴熟地夾着煙,送到嘴裏,含住霍沉風銜過的地方,吸了一口到肺裏。
又混着淚水和口水,把這口煙渡給霍沉風。
霍沉風沒感受到什麽煙草的味道,卻吮到了甘甜。
許詩睫毛濕透了,閃着晶瑩的光蹭在霍沉風臉上,讓人又癢又澀,閉着眼睛還是不停有眼淚掉下來,哭得霍沉風心亂也心慌。
“你會抽煙?”吻停的時候,霍沉風問他。
“當然會了,”許詩自然不會說上一世經常抽,“拍戲需要。”
“以後不許抽了。”霍沉風說。
“你半個月之內也不許再抽。”許詩同樣要求他。
“又管我啊?”什麽話都舍不得說了,霍沉風見不得喜歡的人梨花帶雨,字也寫不成了,把人連摟帶抱地弄到沙發上,拿了紙巾盒過來,又倒了溫水給他。
“雖然我不該幹涉你,但江明不能時時刻刻在你身邊,我得替他看着你,”許詩抱着紙巾盒,“不然他該對我有意見了。”
“好,”霍沉風無條件妥協,“都聽你的。”
許詩紅着眼睛:“所以,如果你走在我前面,你是希望我守寡還是殉情?”
霍沉風被他說得一驚,線條繃得冷硬,按在許詩肩上的力道也重了幾分。
“還是希望我再找一個?”許詩靠在霍成風身上,仰起額頭來看他。
他把霍沉風當成挺拔的高山,堅實而可靠。
山是不會移動的,但是現在霍沉風的心緒開始搖擺,甚至有些退縮的意味。
“霍叔叔,都結了婚了,也昭告天下了,我被你睡了這麽多遍,還給你那個,你現在才說,是不是遲了點啊?”
霍沉風以為這是指責:“抱歉,我應該在結婚之前向你說明,勸你仔細考慮清楚。”
“那你現在說是什麽意思?”
許詩本來不想計較,但霍沉風竟然真的為此憂心,他就也不介意,跟他掰扯掰扯。
“或者,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會走在你前面?”
“許詩,”霍沉風警告他,“不是什麽玩笑都能開的。”
“我沒有開玩笑啊,”許詩說,“我本來計劃活到五十歲,那時候你也才七十多,連富豪的人均壽命都不到呢。”
霍沉風一時分不清這是賭氣的話還是就為了刺激他,總之不能是真心話,都忘了是自己先拿話傷人的,只想着怎麽懲罰這張管不住的小嘴。
可許詩還沒說完呢:“如果我不跟霍叔叔結婚,就要便宜你那個混蛋侄子了,搞不好我抑郁,結婚沒兩天就從這麽高的樓上跳下去。”
這裏是五星級商務酒店,三十層頂層的總統套房。
落地窗外,是深不見底的漆黑夜色和紛紛揚揚的雪花。
這句話實在是惹怒到了霍沉風,陰冷的眸色染上寒霜,尤其在聽到少年那句“要不,我就去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那些蟄伏在心底的不安分的、沒有宣之于口的情緒都一一展露了出來。
霍沉風分明的指骨按上許詩的下巴,像要把人弄疼:“什麽叫喜歡另一個人?”
許詩:“……”
這還不夠直白嗎,還要他怎麽說。
氣息逼近,幾乎要吻上的距離,卻半分暧昧也不帶:“告訴我,什麽叫喜歡另一個人?”
“戒指上聲波的意思,教我做戒指的姐姐是知道的,”許詩絲毫不躲,明眸不摻有一絲雜質,直直地望進他眼裏,“霍叔叔還不知道嗎?”
霍沉風愕然,笑自己的蠢笨。
原來他可以幾句話搞定一場談判,卻連一句話的閱讀理解都不會。
喜歡另一個人的前提是先喜歡這一個人,這之後的人才能叫另一個人啊。
那雙清澈透明的眼睛有種莫名的蠱惑。
咒語一般。
許詩不允許他想那些,他就覺得想一下都是不對的。
許詩不想他那樣看他,他就閉上眼。
要不是今天還不行,要不是他不能對他做更多。
像遲來的花開,冰封已久的悸動終于姍然而至。
在即将親吻的一瞬間,他聽見許詩輕聲問:
“那霍叔叔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