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Part 夢想
Part 33 夢想
從随便,到一定要,這中間隔着的,是一個夢想的距離。--摘自江解語漫畫随筆《綻放》
許老爺子還是走了。
就在江解語的畫畫完的第三天晚上,許老爺子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沒有什麽痛苦,也沒有眼淚,安安靜靜,平平淡淡,與他轟轟烈烈、跌宕起伏的一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江解語一直送完了老人家最後一程,才準備離開首都,啓程回家,卻不料,臨行前,小吳又一次找上了江解語。
“江小姐,這是老首長生前讓我交給你的東西。”
江解語接過了那個文件袋,卻沒想到,目之所及竟是一份遺産贈與協議。
江解語震驚地看向小吳,小吳陪在許老爺子身邊年頭不少了,與老人家感情深厚,許老爺子這一走,他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他看着拿着遺産贈與協議的江解語,開口道“老首長沒有什麽親人了,房子他還給了部隊,剩下的積蓄,他拿出了一部分做了捐贈,剩下的這些,便贈予了我和其他幾個常年在身邊照顧他的人,再有就是交給你的這些。老首長說,因為江小姐您給他畫的那副全家福,讓他最後的這段時光過得很開心,他不知道要如何感謝你,也知道你什麽都不缺,這是他唯一能送給你的東西了,希望你不要嫌棄。”
江解語搖了搖頭,便将協議塞回了文件袋要交還給小吳,小吳伸手制止了江解語“江小姐,我只是負責轉達老首長的意思,還請你不要為難我了……”
江解語糾結半晌,最終點了點頭,接過了這份沉甸甸的心意。與小吳告別後,她一個人有些神思不屬,手中拿着文件袋,整個人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江小姐!”一個溫和的男聲從背後傳來,喚回了江解語的思緒。江解語回過身,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目之所及,便是一個帶着眼鏡的女人,懷裏還抱着一個襁褓。而女人身邊,站着的,竟是許久不見的史今。
江解語快步走到了兩人面前,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史今見江解語這個反應,覺得有趣,露出了他慣常溫和的笑容“江小姐,好久不見!”
江解語的眼神落在了史今身邊的女人身上,不是當初那個要買她畫的姑娘又會是誰,她連忙拿出筆,寫道:
--你們這是結婚了?
史今與身邊的女子相視一笑“是啊,這不,孩子都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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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小時後,江解語來到了史今和他的妻子童春楊的臨時住所。
“江小姐随便坐吧,家裏比較簡陋,您別嫌棄就好!”
江解語搖了搖頭,史今接過了孩子,将那孩子小心翼翼地帶進了卧室,那孩子倒是很乖,只是哼哼了幾聲,便在史今的溫聲安撫下重新進入了睡夢之中。
童春楊,也就是當初那個在畫展上想要買下史今畫作的那個姑娘,引着江解語坐下後,便一刻沒停地沖進了廚房去給江解語倒水。
江解語打量着這個小房子,只覺得這裏雖然簡陋,但意外地溫暖。窗臺上正沐浴在陽光下的奶瓶是驕陽般的新生,一枝被插在礦泉水瓶裏的野花是樸素中帶着點潦草的浪漫,衣架上并排晾着的一男一女兩件上衣是相依相偎的溫柔。在這樣的環境下,江解語不必去問,也相信,他們的婚姻該是幸福的。
童春楊将茶杯放在了江解語的面前,順着江解語的視線不好意思地笑笑,連忙去收衣服,口中連連說道“不好意思,這一有了孩子,家裏總是亂七八糟的,讓你見笑了。”
江解語搖了搖頭,寫道:
--很溫暖,花也很好看。
童春楊動作利落地将衣服挂進了衣櫃,轉而回身見江解語提到了那支插在礦泉水瓶子裏的野花,露出了一個羞赧卻洋溢着幸福的笑“那個家夥看人家小夥子送姑娘鮮花,便也湊了這麽個熱鬧,從路邊的草叢裏折的,不值什麽錢。”
--心意比價值更重要。
童春楊點了點頭“咱們女人,結婚圖的是什麽,不就是這麽個伴兒麽!”
--你們怎麽會來首都?
童春楊垂下了頭“不瞞你說,去年在美術館見面之後沒多久,我們就結婚了。我原本是辭了職陪他回鄉,準備一起做個登山旅游項目,但是我們有個計劃,想要實施的話,我的積蓄和他的安置費加在一起,還是不太夠,所以我們就回首都了,準備在這邊工作幾年,再攢點錢。”
史今從卧室走出,小心翼翼地帶上了門,童春楊擡頭,問了句“睡了?”史今點了點頭,便擡步過來,坐在了妻子的身邊,看向江解語“江小姐,我們連長,哦,不對,現在都是副營長了,他最近怎麽樣?”
--他還是老樣子,每天都風風火火的,在部隊裏忙着練兵。前些日子出了點意外,結果傷還沒養好,就嚷嚷着要回營裏。
史今蹙了蹙眉“受傷?什麽傷?嚴重麽?”
--當時有點兇險,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
史今點了點頭。
江解語想了想,忽然問道:
--聽說你準備在老家開展登山旅游項目,遇上了一些困難,我能知道是什麽困難麽?
史今看向了妻子,眼中似有埋怨,童春楊聳了聳肩“江小姐問到了,我覺得這沒什麽可隐瞞的,就說了。”
史今嘆了口氣“說實話,其實單純做項目,我們的錢是足夠的,只不過,在我們這個項目的基礎上,我有個想法,我想要聘用部隊退伍的老兵來一起做這個事情。”
江解語有一瞬間的驚訝,但轉而便覺得,以史今的性格和對部隊的感情,他會有這個想法,其實是在情理之中。
“我曾經是一個兵,現在雖然已經做回了老百姓,但總還是想為曾經的戰友們做點什麽的。不對!不能這麽說……不是我為他們做什麽,這件事不是為了別人,是我自己想做,我其實還是為了自己。我總覺得,這樣,應該也算是我們仍舊在并肩戰鬥,只不過戰鬥從戰場回歸了生活,回歸了社會……我也說不好,總之,這個想法是伴随着我做登山旅游項目這個計劃一起出現的,是我最一開始就想要做的事情。我知道很多人可能都無法理解,但好在,我有人一起,并且,她的夢想與我的夢想可以互相支撐,我們能夠彼此支持,所以還能撐得下去。說起來,我還真應該好好謝謝你,若不是你那副畫,我和春楊就很難再次相聚,更別說像現在這樣互相扶持,一路向前了。”史今看向了妻子,兩人相視一笑。
……
這天夜裏,江解語一個人躺在賓館,第一次開始思考一個問題--夢想。
高城的夢想就是在部隊幹一輩子,當個兵,一個好兵,一個合格的長官,一個能讓這支隊伍更好的長官。
史今的夢想是想要與曾經的戰友一起繼續在生活這條路上并肩戰鬥,甚至是幫助那些過得不好的戰友,一起過上更好的生活
方茹的夢想是通過自己的奮鬥,實現咖啡自由,或者說,實現曾經那個她的眼中,咖啡這個符號能夠代表的一種生活,改變她原本的命運。
不管大家追求的是精神層面的東西,還是生活實際的東西,江解語發現,所有人都有夢想。
可是,她沒有。
從小到大,她的一切都被安排的很好,沒有過特別想要的東西,也沒有什麽特別讨厭的東西。爺爺說,你應該學學烹饪,她學了,但從未想過在烹饪上達到什麽樣的境界或者取得什麽樣的結果。爸爸說,可以學學彈鋼琴,她學了,但是從來沒追求過等級、演出、名譽之類的東西。媽媽說,女孩子學學畫畫很不錯,她學了,現在甚至還将此作為了謀生的本事,但是也就是這樣了,她沒想過一定要畫出什麽樣的作品,要像那些知名的畫家一樣用作品去影響多少人,自然更不會追求個人風格或是其他。她扪心自問,這麽多年來,唯一勉強能算得上是她努力目标的,也就只有找到小軍哥哥這一條,但其實她的心裏想的也不是說不找到人誓不罷休,而是找到了很好,找不到也行。
有的話很好,沒有也行,這似乎一直就是她生活的态度。讀作“平和淡然,不争不搶”,寫作“自由散漫、沒有追求”。她像是一條鹹魚,将生活過的無波無瀾,平平淡淡。就算是遇到了問題,難以解決,她的選擇也從來都不是努力解決,而是放在一邊,順其自然。可就在今天,幾乎是前後腳發生的兩件事情,忽然讓她的心裏第一次産生了波瀾。
她從沒想過自己的畫筆能創造些什麽,媽媽說女孩子畫畫很好,她雖然說不上有多麽的喜歡,但也不讨厭。因而,這麽多年,她一直學,一直到現在。她一直将自己的畫看做是客觀的記錄或者是輔助工具。記錄一些值得幾年的人、景、事、物,将一些文字上的內容具象化地傳遞給每一個人。畫于她來說,只是畫。
可是現在,有一個人告訴她,她的畫圓了一個老人的夢想,讓他的彌留之際過得很滿足,很快樂。又有一個人告訴她,因為她的畫,促成了一段良緣,讓他們找回了彼此的靈魂伴侶。江解語忽然覺得,自己的畫不再是畫,而是變成了更珍貴、更有價值的東西。忽然出現的成就感讓她體會到了之前從未有過的心神激蕩,在這份激蕩的影響下,她的心裏隐隐萌生了一個聲音,你想不想要創造更多這樣的作品?
一顆名為夢想的種子,在她的心裏萌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