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Part 長大
Part 12 長大
可愛的人，永遠擁有一顆溫柔的心。--摘自江解語漫畫随筆《綻放》。
七月的太陽像是個四五歲的孩童，有着過于旺盛的生命力，還有着耗不盡的精力。用力過猛的陽光将道路兩旁的花草樹木都曬得垂了頭，打了蔫。就在這酷熱的盛夏，羅教授的畫展順利在首都美術館開幕。
經過兩個月的采集、篩選、評比，最終，羅教授的團隊從上千幅畫作之中挑出了十五幅優秀作品，與羅教授的學生之中篩選出的五幅作品一同，作為這次展出的特別篇章《告別》與觀衆見面。
江解語在展覽開幕前，一早便留好了展票，送給了身邊的親友。而最後兩張票，被他寄到了七連，一張是給高城，而另一張，則是期望高城轉交給那位已經複員回家的老兵--史今。
展覽開幕的第一天，江解語作為工作人員，需要坐鎮會場，處理一些臨時性的問題，就在她路過《告別》展廳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一身職業裝的女人，這個女人，正看着她的畫，怔怔流淚。
江解語默默走上前，遞給了她一張紙巾，那女人似是終于回過神來，對江解語道了謝，而後快速地擦幹了臉上的淚水。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江解語微笑，對她搖了搖頭。
“我想知道，這個展覽中展出的畫作是否出售？”
江解語有些詫異，她掏出了随身攜帶的便簽本，寫道：
--您要買這幅畫？
那女人點了點頭“我，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買得起，但就是想要問問。”
江解語複又寫道：
--我能知道原因麽？
“這幅畫裏的人，我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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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解語詫異非常：
--冒昧問一下，您是他的？
“我是他的……同學，初中三年的同桌。”
江解語點了點頭。
--這樣吧，您先留個聯系方式，等展出結束，我們會聯系您。
“那麻煩你了！”
江解語笑着搖了搖頭，然而心裏卻非常激動，她有一種預感，這個姑娘和史班長之間，絕對不僅僅是簡單的同學關系，說不定，她能促成一件好事。
想到史今，江解語不免想到了高城。距離他們上次相見，已經過去了三個月。江解語對高城這家夥的情緒在這三個月間可謂是一波三折。起先因為高城說起了史今的離開，七連的困境，而不免對他産生了幾分擔憂。後來，因為見到了高母，得知高城這家夥竟然完全沒跟家裏打招呼而心存不滿，想要找他算賬。可到了現在，時間早已經讓她消了氣，現在她只想要問問那個家夥，七連怎麽樣了，他現在過得好麽。
江解語萬萬沒想到，高城這家夥，能這麽不經念叨，白天剛想到他，傍晚，這人就出現在了美術館。彼時，江解語正抱着盛放着觀衆反饋和觀衆作品的大箱子往外走，轉頭看到一個大個子杵在一邊吓了一跳，一個沒站穩就磕在了牆上。
高城連忙上前伸手“真是笨死了！行了行了，箱子給我！”
江解語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卻見高城瞪大了眼睛，一副兇巴巴的樣子“沒事有鬼了你！少廢話，趕緊的！”江解語只能将箱子遞給高城，高城抱過箱子，不經意間瞥到了江解語剛剛蹭破的手背。他一副真是拿你沒辦法的無奈樣子，将箱子放在了一邊，伸手在口袋裏摸索，然後掏出了一個創可貼。
江解語有些驚訝，沒想到他這麽個粗枝大葉的老爺們兒竟然還細心地随身揣着這種東西，她伸手想要接過，高城卻拿着創可貼避開了她的手。
江解語不解，這一出現就臭着臉的家夥是要做什麽，卻聽高城開口“伸手！”
江解語乖乖照做，高城将創可貼幫她貼好，這才又彎身抱起了那個大箱子往前走。走到一半，他才發現江解語并沒有跟上來，轉過身問道“你在那傻站着做什麽？”
江解語嘆了口氣，指向了另一個方向，高城臉上有些挂不住，但仍舊是一副酷酷的樣子，走向了江解語手指的方向，嘴裏還念叨着“真是的，早說啊！害我抱着箱子多走了這老遠的路！”
江解語将人帶到了庫房，放下了東西，這才帶着他往主展廳走。可還沒走出十米，高城就不耐煩了，他看了眼周圍的人群，湊到了江解語的身邊，小聲道“那個，我、我沒長那欣賞神經，看畫也就能看個畫得像不像，畫裏的人或者景色好不好看，其他那些流派啊、意境啊，給我看那就是對牛彈琴。你不是說，你的畫會在這次展覽展出麽，直接帶我過去看你的畫！我對其他人的畫可不感興趣。”
一時間，江解語不知道該為這人牛嚼牡丹、不懂欣賞而生氣，還是該為了他的直率坦誠和對自己的特殊關注而開心。高城推了推江解語的手臂，江解語無奈，只能将人帶到《告別》這一主題單元，将自己的作品指給他看。
高城站在這幅畫前，久久沒有言語。江解語只是陪在他的身側，一如往昔的安靜。高城真的看了很久，久到江解語覺得自己的腿都有些麻了；久到場館已經停止檢票，準備半小時後閉館；久到熾烈的太陽變作了溫和的斜陽；久到這個主題館中，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眼見着同事正往這邊來，準備清場，江解語不想有人打擾高城，她對同事擺了擺手示意有自己在，同事又指了指腕上的手表，江解語點了點頭。卻聽，已經安靜了太久的高城開了口，他說“江解語，七連……改編了。”
江解語見他眼神中化不開的悲傷，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最後嘆了口氣，猶豫着伸出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城搖了搖頭，示意江解語不必如此，他自嘲一笑“挺晚了，你們應該也要下班了吧，我去外面等你。”
江解語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覺得，他的身上，是真的有什麽東西不見了，但又多了很多東西，這樣的改變應該不算是好事，但應該也說不上是壞事。也許，這是每個人的成長都會經歷的東西吧。搖了搖頭，她不再胡思亂想，快速地處理完了手上的工作，而後去門口找高城一起往回走。
兩個人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多，江解語熟門熟路地放好了背包，便提着路上買好的蔬菜進了廚房。
高城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也跟着來到了廚房，手足無措地問“有什麽能幫你的麽？”
江解語想了想，将蔥姜蒜都擺在了他的面前，高城露出了一個笑“別的我不一定行，但這個我拿手！我從小就是我們家專業剝蒜的，毫無疑問的冠軍！”
十分鐘後，江解語手裏舉着菜刀，蹙着眉毛等着那個傳說中高家的剝蒜冠軍将剝好的蒜瓣呈上來。高城心虛地将盛着蒜瓣的小碗遞給了江解語。難得見他這個樣子，江解語覺得有趣，強忍着笑意從小碗中拿出了一瓣坑坑窪窪的蒜，然後再次看向了高城。高城心虛得很，但面上卻非要虛張聲勢“你你你、你這是新蒜，新蒜，它、它就護皮……”他也知道自己這是強詞奪理，一句話說的，前面還氣勢如虹，越往後聲音就越小，直到徹底閉上了嘴。
江解語被他這個樣子徹底逗笑，高城見她笑了，知道她這并不是生氣，又跳了腳“你你你！你又騙人是吧！逗人玩很有意思嗎你？”
江解語笑着點頭，肩膀一顫一顫的，高城被她這笑感染，心頭的惱羞成怒逐漸轉化為了笑意“我發現吧，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就是看着老實，其實一肚子壞水啊！真是……差點就被你給騙了……”
剝蒜這個小插曲過後，高城發現，自己又一次變成了一個廢物，除了站在一邊耽誤江解語，就一點作用也發揮不了了。他嘆了口氣，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一邊“你這樣就讓我想起來，七連改編後，只剩下我跟許三多的那個早晨。那小子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按部就班地完成每天的內務、訓練，明明已經沒有人檢查了，明明根本就不會有人在意他到底有沒有違規。他自律的就好像什麽都沒變，就好像七連還在。要不是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我真的要以為，他是在故意用過去我要求他們的東西來報複我、羞辱我，那一刻，我是真的覺得，我像個沒有用的廢人。”
江解語看向一邊的高城，順手将鍋蓋遞給了他。高城愣愣地接過了鍋蓋，不明白江解語要做什麽。江解語指了指一邊的水龍頭，做了個洗的手勢，高城翻了個白眼“我是不是該謝謝你讓我知道我還有點用處。”說着，認命地走到了水池邊上，開始拿起百潔布擦洗那迸濺了許多油星的鍋蓋。
江解語将鍋裏的豆腐翻了個面，然後抽空在一邊的便簽本上寫下了四個字：
--不用客氣。
高城瞥了一眼，而後将手上的水對着江解語一彈，手上的水珠瞬間襲上了江解語的臉頰。江解語不甘示弱地抄起菜鏟就要打高城，高城見狀連忙往外跑，還時不時要回身對着江解語的臉甩手上的水珠。
兩個人打打鬧鬧做飯的好處就是，過程挺歡樂。
兩個人不老老實實做飯的壞處是，菜都燒糊了。
一個小時後，當兩個人面對面坐在餐桌上，看着賣相慘不忍睹的紅燒豆腐和油煎帶魚的時候，都是一臉菜色，好在還有一道清炒時蔬和那盤子涼拌的瓜條勉強保住了江解語廚房十項全能的尊嚴。
“不可以浪費糧食！必須吃完！”
江解語點了點頭，默默将紅燒豆腐和帶魚推到了高城那邊，然後将炒時蔬和涼拌瓜條拉到了自己這邊。高城被她這一番操作搞得哭笑不得，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而是夾起一塊豆腐大口扒飯。
“那個，其實吧，只是賣相不好，味道還是挺不錯的！”高城見江解語似乎有點不開心，出聲安慰道。
江解語看向對面的高城，他卻驀然避開了視線，轉而去夾那帶魚，半晌，他開口道“做了這麽多菜，辛苦你了！”
江解語忽然覺得，這個總是張牙舞爪，動不動就要跳腳的家夥，實際上有着一顆無比溫柔的心。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