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Part 繪夢
Part 10 繪夢
是夢就一定會醒，是人就一定會長大。--摘自江解語漫畫随筆《綻放》
“你們剛剛在我不在的時候，都聊了什麽？”史今已經回房間休息了，客廳只剩下了一壺茶，兩個人，還有一碟小餅幹。高城看着江解語似是不經意般問起。
--談到了史班長要複員回家，還說起了他帶的許三多已經成為了師裏都有名的尖兵。
高城看着江解語的字，長長地嘆了口氣“我終究還是要對他不住。”高城轉頭看着江解語的眼睛“很久之前，我就曾跟六一說過，我怕史今，怕我的這位三班長。因為，我怕對不起他。他這個人，看得多，做得多，想得多，對別人他是千好萬好，但對他自己的事情上，他是真的什麽都不對任何人說。我總想着，不管用盡什麽樣的小花招，都要将他留下，留在我們的隊伍裏。可最終，還是沒能留住他。”
江解語嘆了口氣，她知道，高城其實什麽都明白，也接受了這個現實，但是他心裏難受，現在這個時候，他并不需要勸慰，只需要找個樹洞。
“你不知道，當我們的車子開過了□□的時候，他哭了。我從沒見他哭過，更沒見過一個人，那樣狼狽的哭。其實我們都知道，這條路一旦走到終點，此後再難回到這樣的時光。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史今的夢醒了，那我的夢呢？”
高城不再直着身，而是将自己的身體陷入到了柔軟的沙發之中，他将頭枕在沙發靠背上，看着天花板，半晌，他道 “最近，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七連，可能要改編了。”
江解語有些詫異地看向高城。
高城看着前方，搖了搖頭“不，不對，這已經不能稱之為預感了，這一切，已經開始了。”
江解語大惑不解。
“這次山地對抗演習，我們輸了，輸的很慘。敵人的戰鬥模式先進，裝備也超出我們一代，就連軍事素質都比我們的兵要更強。史今在這場對抗中陣亡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看到了他的未來。而從吃了這場敗仗開始，我也看到了七連的未來。”高城側過頭，與江解語對視“我的童話，就快要碎了。”
江解語蹙起了眉，高城卻是轉回了頭，眼神不知飄向了何處“時代在發展，科技在進步，部隊自然也要發展和進步。從我在讀軍校的時候就知道，信息化是未來軍隊發展的必然方向，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切都來的這麽快。我拼命的想要做些什麽，留住些什麽，可是卻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留不住，甚至，連我自己的前路，都充滿了迷霧。”
江解語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讓他好受一點，最終，她從口袋裏摸出了一顆大白兔奶糖，拆開糖紙，遞到了高城的嘴邊。
高城有一瞬間的錯愕，他垂下眼眸看到了這顆糖，忽然就笑了起來，一口咬住了奶白色的糖塊“我在路過□□的車上，也是這樣喂給我的三班長一塊糖，他笑了，可惜，笑着笑着就哭了。現在，你也這樣……不過，我不會哭。不抛棄，不放棄。只要沒到最後一刻，只要七連還在，我就永遠不會抛棄七連，不會倒下，更不會就這麽放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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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選題會上，江解語提出了一個與之前迥然不同的提案《告別》。
江解語的提案第一頁，就寫着這樣一段話：
生命中的每一天，我們都在面臨告別。因而，每個人心裏，對告別的定義也各不相同：告別可以是與親人、同學、朋友的分別；也可以是離開家鄉，離開熟悉的一切；可以是一次不經意的迎面相逢後的擦肩而過；也可以是走入到下一個階段的人生；可以是丢棄了忽然斷裂了筆尖的鋼筆；也可以是告別了一段時光，甚至是一個時代……告別可以很宏觀，也可以很微觀，可以很痛苦，也可以很溫暖，可以猝不及防，也可以準備良久，而後餘韻悠長。
“這個提案比起繪畫流派、風格、畫法、大師等主題，要更有溫度，也更容易與大衆産生共鳴！”
“确實，而且感官上，這樣的畫作可能本身就會帶有故事性，我覺得我們可以将收來的畫作背後的故事整理在畫作邊上，作為畫作的補充資料，一起展覽給觀展人。”
“我們還可以發起一個活動，讓觀展人也拿起筆描繪出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或者周圍的告別，并留下這其中的故事與感受，到時候我們篩選整理一下，可以專門開辟一個展廳，展示觀展人的作品，這樣參與度與互動性，話題性就都有了！”
羅教授見衆人都持贊同态度，便一錘定音“我覺得你們的想法都很有建設性，那麽，我們這次展覽就采納解語的提案，将主題定為《告別》。今天會後，大家都回去寫一份策劃大綱，将所有想法整理好，下次開會，我們對所有想法進行篩選讨論，定出這次比賽和展覽的流程框架。”
江解語并非心血來潮，這是她昨晚見過了史今，又與高城深談之後，才産生的靈感，當他知道了史今的故事後，就産生了一種沖動，而這種沖動在聽了高城的話後，變得越發具象，他想要将史今的故事，講給所有人聽。更想要将七連之中每個人的故事，講給所有人聽。
這邊，江解語日日忙着籌備繪畫比賽和展覽，忙着構思畫作并落在筆端。另一邊，史今已經回到了家鄉，七連也正式拉開了改編的帷幕。
“小語，在畫畫呢！”
鄰居許爺爺坐着輪椅，被警衛員小吳推着在大院裏遛彎，路過了高家的窗口，看到江解語正拿着畫筆作畫，産生了興趣。
江解語見到這位曾參加過抗美援朝戰争的老英雄，連忙放下了畫筆，走到了他的身邊，接過了小吳的工作，将老人家推進了房間。
說起與許爺爺的相逢，那還是江解語剛搬進這裏來的第一個周末。那天風和日麗，江解語閑來無事，按照高城繪制的地圖在周圍轉了轉，這一轉就發現，周圍的商店裏，竟然有黃油售賣。她興沖沖地買了黃油，又轉道去買了雞蛋、面粉、澱粉和糖，而後便提着東西興沖沖地往回跑，準備給自己烤點小餅幹吃。
然而，她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體力，提着這麽多東西，她的手被勒的生疼，身上的力氣也在太陽的照射下一點點消耗殆盡。江解語的信條向來就是，發現什麽事情自己做不到，那就先不做了，絕對不為難自己。她将東西放在了原地，而後獨自跑到了陰涼的地方休息。就在這時，一輛汽車忽然出現，許是車子較高，司機并沒有看到地上的東西，一腳油門直接碾壓了過去。直到車子明顯颠簸了一下，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闖禍了。等他下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地白花花和黃燦燦的混合物，那是江解語買回來的糖粉、面粉、澱粉和雞蛋，竟是全軍覆沒，無一幸免。
就在司機和江解語雙方都處于呆滞狀态的時候，那輛車子的車裝被搖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探出頭來詢問“小吳，怎麽回事？”
“老首長，我……這，一時沒注意，就把人放在這裏的東西都撞壞了。這是誰啊？怎麽把東西都放路邊了？”
江解語站起身走了過來，看着那位年輕的士官和車上白發蒼蒼的老者，露出了一個腼腆的笑，拿出便簽本寫到：
--不好意思，是我的東西。他們太重了，我實在是提不動了，就先放在了這裏，先去一邊休息納涼了。
那位白發老者笑眯眯地看着解語“姑娘，這事是我們做得不好。這樣吧，小吳，你去把東西原樣買一份，送到這姑娘家。姑娘，你現在住在哪？”
--我是暫時借住在朋友家，我的朋友叫高城。
“原來是高家老三的朋友，正好順路，來吧，你先上車，我們送你一程。”
江解語早已經筋疲力盡，有人願意幫忙，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小吳給她開了車門，她坐上了車，而後連忙寫道：
--真是太感謝您了。
“哈哈，不用這麽客氣，難得有個年輕人能跟我這個糟老頭子說說話，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司機小吳收拾了路上的狼藉，這才重新坐上了駕駛位，聽到老首長的話，他一副委屈的樣子“老首長，您這是嫌棄我老了！”
老爺子哈哈笑了起來“你啊，這張嘴還真是……”
……
幾人說說笑笑，時間過得飛快，到了高家門口，江解語下了車，與這位老首長告別，目送着車子離去，這才轉頭回了家。
通過在車上的簡單交流，江解語了解到，這位平易近人的老首長名叫許昌寧，曾就任B集團軍軍長。這個大院裏不少軍官，都是他早年親自帶起來的兵。如今老人家年事已高，身體大大小小的毛病不老少，前些日子剛九死一生地搶救回了一條命，今天是碰巧剛出院，沒想到就出了這麽一檔子事。等到了晚上，許老爺子的警衛員小吳親自送來了東西時，江解語才知曉，這許老爺子如今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兒子兒媳早年死于車禍，而唯一的孫子也在十多年前就死了，如今跟他熟悉的老夥計不是已經駕鶴西去，就是與他一樣不便行動，而年輕一代的孩子又忙于工作無暇關照他，故而他很是寂寞。
“江小姐，如果您有時間，可以多來看看老首長，老首長他真的太苦了。”
江解語點了點頭，等到了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專門烤了一爐入口即化的瑪格麗特小餅幹，等小餅幹的溫度不再燙人，這才将小餅幹分裝好，然後帶着這些小餅幹前去探望許老爺子。
許老爺子對江解語的到來十分驚喜，更驚喜的是她帶來的小點心，就這樣，一老一少成了忘年交。往常，都是江解語去探望許老爺子，這次許老爺子的到來讓她喜出望外，忙不疊地将老人家帶到了她的作品旁，想要老人家給她品評一下。
老人家看着畫面上，坐在軍車上看着□□流淚的軍人，一時失了神，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江解語正緊張又期待他的品評。
“小語，你這幅畫，畫的很好。”
江解語得到了長輩的誇贊，很是興奮。她的眼睛亮亮地，拿起筆寫道：
--真的麽？您不會是在哄我吧！
“當然不是，看到你這幅畫，讓我想起了退休那時的心情。”頓了頓，老人家複又開口“等你有空了，也幫我畫一張畫吧！”
江解語歪了歪頭：
--畫什麽？
“畫一個，我的夢想。”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