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周許諾說完便走了,走得輕快,走得雀躍。
可趙驕陽卻睡不着了,整個人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盯着她看,于是掌燈看了一眼房梁,想看看那書生吊死的地方在哪裏。
會不會在桌子那?
趙驕陽其實膽子還算大的,她至少敢走過去看。可這時外頭不切時宜的想起一陣沉沉的腳步聲,像是在她門口徘徊,又像是在房間裏徘徊,驚得她心一慌。
趙驕陽喝了一聲:“誰啊?”
那腳步聲忽然一頓,回應了,回應得她頭皮發麻:“我是王秀才……你在我的房間裏做什麽呀……”那聲音像是在飄似的,飄得空空蕩蕩的。
趙驕陽寒毛一瞬間豎起來了,反應過來後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出了房間,一頭鑽進了李慎威的房間裏,無他,只因他陽氣夠足。
她一走周許諾帶着店小二從走廊裏出來了,店小二手裏還拿着一個甕,方才那飄蕩的聲音就是他從翁裏發出來的。
“嘿嘿,客官還滿意不?”
“行。”
“那我走啦?”
“去吧去吧。”
……
李慎威在床上熟睡,不過他睡眠很淺,一點動靜都能把他驚醒,趙驕陽把門推開時,他立即警惕起來,卻沒第一時間呵斥出聲,而是靜觀其變,想看看是誰。
趙驕陽執掌着燈來了,從李慎威床前鬼鬼祟祟經過,整個人還在打哆嗦,左看右看,生怕那只秀才鬼跟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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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是她?
李慎威立刻合上眼裝睡。
趙驕陽确認外頭沒有聲音後,慢慢松了一口氣,心說這要睡在哪裏才好?總不能坐着等天明吧?那也太難受了。
她用燈照了一下床,李慎威正在熟睡。他睡姿特別端正,平卧式,雙手合十,身體筆直,一動不動,像個死人。
趙驕陽差點以為他真死了,上前探了下鼻息這才放下心來,心說還好沒死,這要死了,我也得跟着他一起死。
她又用燈照了照裏邊的床鋪,由于李慎威睡得十分端正,只占床的一半,還空出一半,裏面還有很大一個空位。
趙驕陽猶豫着要不要睡進去,不過眼下也只有這一個地方能睡,她只好放下燈,瞪了瞪李慎威,心說:本小姐勉為其難跟你湊合一晚上,就當陪床照顧你了,你最好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別亂動。
說完小心翼翼爬上床,她雖然盡可能的沒碰到李慎威,但還是把李慎威驚住了,他眼睛沒睜,額邊卻在微妙的冒汗。
趙驕陽平躺好,準備睡去,想了想,覺得冷,又輕輕的捏動李慎威身上的軟被,想拉出一些給自己蓋上。
這時,李慎威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握得卻不重。
趙驕陽僵住,就聽一個低沉又帶着一絲沙啞的聲音響起:“不行,至少今天不行,你不要如此急切,至少要給我些時間。且我傷未複原,此地陌生,危險還未根除,不可如此亂來。”
趙驕陽眨眨眼沒聽懂。
李慎威聽她沒說話,嘆了一口氣,無奈道:“聽話。”
趙驕陽:“不是……”
李慎威:“不必費心解釋,你的心意我都懂。過去的都過去了,你既救我一命,我不會差待你,該給你的都會給你。”
趙驕陽:“我……”
李慎威:“好了,睡吧。”
趙驕陽:“……”
說完他松開她的手睡去了,還不忘給她一半被子蓋上。被子還是暖和的,趙驕陽蒙在被子裏有點懵,一萬個問號從她腦子裏飛過去: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麽啊?
結果一個時辰過去兩個人都沒睡,都閉着眼在思索對方到底什麽想法。
趙驕陽翻來覆去,渾身難受,總覺得李慎威話裏有話,但她腦子不夠,品不出來。
她這般翻來覆去,李慎威也睡不着,一直感受着她的動靜,感受到渾身燥熱,整個背後都被熱汗打濕了。
這般,兩個人熬到了黎明。
翌日一早,馬車不再停留,繼續前行了。李慎威下颚的一條深深的黑線還沒有拆下,看着像一條猙獰的蜈蚣。
趙驕陽不敢看那傷疤,只覺得好惡心,好可怕。她平日裏最怕的就是蟲子,特別是蜈蚣。
可在李慎威的眼裏卻成了別的意思,他在她臉上讀到了一絲微妙的羞怯,是刻意躲避他眼神的羞怯,這讓他又不淡定了,整個人在馬車裏如坐針氈。
他幾日前厭惡趙驕陽算是厭惡到骨子裏,突遭這麽一遭後,和她關系緩和不少,讓他很欣慰,只是忽然的突飛猛進,實在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只好從墊子下翻出一本戲本看,以此來轉移注意力,緩解自身的焦慮和緊張。
卻沒想才看幾頁,趙驕陽對他手裏的戲本充滿了好奇,忽然湊了過去,好奇的問:“你看的什麽東西?”
胳膊上有柔軟觸碰上來,李慎威瞳孔猛然一震,整個僵住,手裏的戲本沒握住,掉在地上,被趙驕陽給撿起來查看。
她翻得很開心。
李慎威的注意力只落在她輕靠在他臂膀上的胳膊,一時間視線的僵硬了。
趙驕陽翻了幾頁覺得有意思,不禁沉迷進去。
李慎威這時說話了:“一定非要這樣麽?”
趙驕陽看得認真,沒回答。
李慎威見她沒有反應,深吸一口氣,像是妥協似的,道:“我應你一定會給你一個孩子,但不是現在,我們至少熟悉一段時間,我不習慣太熱情的人,你能懂我的意思嗎?”
那一段話趙驕陽只聽了簡短幾個字,什麽什麽孩子,其它的全數略過。要怪就怪這本書實在太有意思,她根本沒辦法轉移注意力和視線,很敷衍的回他:“哦……”具體回答的什麽問題,她卻也不知道。
“嗯。你理解就好。”李慎威彎身從馬車裏爬了出去,準備去騎馬,跟趙驕陽暫時保持距離。
趙驕陽也沒攔他,可以說,根本沒注意到他已經出去了。她還是第一次看戲本呢,這戲本的劇情好吸引她啊。
以至于她到家了還在看戲本。
直到見到她母親白佩蘭,她才慢慢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做什麽事情,一拍腦袋,想起來了:她要跟李慎威休夫來着!
是的。休婚。
她立刻拿着戲本去找李慎威,想要跟他談論休夫的事情,一去,便看見滿脖子是血的李慎威,他正在府邸裏看病,這下颚的線因為騎馬裂開了,大夫在給他重新縫。
趙驕陽看着那針線穿過皮肉,針針見血,十分可怖,又看那李慎威咬着牙,露出的半邊臂膀上全是冷汗。
她一時間人都傻了,哪裏還記得自己要說什麽。
大夫用了一個時辰縫好的針,這一個時辰李慎威沒有叫喚一聲,不由得讓趙驕陽欽佩,心說要是自己早疼得喊爹喊娘了。
話說回來,她自回趙府後就沒見到過除了她爹他娘之外的親戚,丫鬟仆人也沒有以前多了,只有零零散散幾個,比将軍府的仆人和丫鬟都要少。
等到李慎威縫好針時,趙驕陽此刻已經忘了自己是要來幹嘛的,只在門檻邊邊上安安靜靜的看着他。
李慎威一回頭對上她的視線,不由得僵了幾秒,不禁有些不自在的移開視線,先是用毛巾把血擦幹淨,然後來到趙驕陽身邊低聲說了一句:“不必擔心,沒問題的。”
趙驕陽一臉懵:沒有啊?她沒有擔心,她就是覺得這很可怕而已。
她張口想說什麽,李慎威卻已經出去了,他要去跟趙通海交代李鎮山交代給他的事情,還是關于河壩的,暫時沒有空陪趙驕陽。
趙驕陽後知後覺才想起來她要跟李慎威說的事情,趕忙追了上去,李慎威身材高挑,腿很修長,一步跨得很大,趙驕陽則要比他矮很多,才到他的肩膀的高度。
所以李慎威一步是趙驕陽的兩步,趙驕陽必須得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趙驕陽道:“你等等……你等等我!”
李慎威聽到聲音,慢慢停下來,就見趙驕陽提着裙擺在後邊追上來,來到他面前一邊喘氣,一邊抱怨:“你跑那麽快做什麽啊?”
李慎威問:“怎麽了?”
趙驕陽道:“我有話跟你說,你先等等。”
“嗯。”李慎威道:“你說就是了。”
趙驕陽擡起小臉道:“我們……”
話還沒說完,白佩蘭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她要說的話,白佩蘭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似的,走過來笑着打斷了他們兩個的對話。
“慎威啊,快些去大廳吧,你爹還在等着你呢。”
“嗯。我知道。”李慎威看向趙驕陽:“你有什麽說的?”
白佩蘭根本不給趙驕陽機會說話,拉着趙驕陽就要走,還不忘勸李慎威先過去。
趙驕陽很納悶,對她說:“娘你幹什麽?我還有話跟李慎威說呢。”
白佩蘭道:“你別說了,你嘴一張娘都知道你要說什麽。”說着拉着她往一處走去:“我先給你看看家裏,你在考慮考慮要不要休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