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趙驕陽沒找到正門,是從偏門跑出去的,羅君香也想跟着追出去,卻被外頭守将軍府的将士們攔下,将士們無奈道:“抱歉老夫人,少将軍下令不許你們去追少夫人。”
羅君香氣得發抖,推了他們一把,沒推動,就道:“快些放我出去!要是驕陽有個啥閃失可如何是好!”
士兵們都覺抱歉,但都沒讓步。羅君香只能先折回去找李鎮山,讓李鎮山出馬。
……
另一邊:
趙驕陽哭着跑出去了,此時天以黑,好在附近人家門口都點了大燈籠,不至于黑得特別徹底。且明月當空,月光也将路照照得隐隐可見。
趙驕陽就這麽提着裙擺一路到底,嗚嗚咽咽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沖到哪裏去了,聽到遠處的狼嚎聲這才愣住,停止哭泣。
她想要回家,但并不知道回家的路怎麽走,只知道腦子一熱就沖出去了,現在到了何處不得而知,周遭一片漆黑,腳下是一片爛泥地,踩起來黏軟。
趙驕陽最不喜歡腳下沾泥,連忙往後撤去,找了一處大宅子,倚着他們大門坐下。這裏有兩個很亮的燈籠,可以把周遭照得清明。
她坐在門口瑟縮成一團。
從小被寵愛到大的她從沒遭受如此情況,哭得眼睛紅腫,被周遭的狼嚎聲吓得瑟瑟發抖,她哭着喊爹喊娘,可黑夜中回應她的只有括噪的知了,恐怖的狼嚎,以及一些悉悉索索不知名的蟲子聲音。
很無助。
但無助也沒辦法。
這就是沖動的代價。
趙驕陽想着眼淚又滾滾落下來,哭着哭着,又有蚊子嗡嗡直叫,飛撲着撲過來咬她的腳,咬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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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這些東西,她以前在趙家的時候是從來不會允許出現的,所以她的一身皮肉生得十分細膩,沒有絲毫的疤痕,大多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被保護得太好了。
趙驕陽坐了會坐不住了,心中不禁埋怨:為什麽他們不出來找我呢?不過一會自尊心又讓她腦中自我沖突:我才不稀罕他們找我呢!
如此,又等了片刻。
有腳步聲在接近。
趙驕陽認為是将軍府的人來找她了,正想着要怎麽擺架子才讓她們知道自己的重要性,然後又想怎麽給臺階才能讓她不是很丢臉的回将軍府去睡覺。
想着,門開了。
一個提燈的小厮一臉懵的站在門口和她對視。趙驕陽連忙起身讓開。小厮撓撓頭,一臉疑惑道:“你誰啊?坐在別人家門口做什麽?”
趙驕陽不說話。
那小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她一身紅嫁衣,頭發零亂,淚痕未幹,狼狽不堪,看起來就像是誰家跑掉的新娘,看着可憐,但也不抱以同情,只擺擺手說:“去去去,去別家門口哭去,晦氣得很。”
趙驕陽叉着腰怒道:“你知道我誰嗎?!”她剛想說我可是趙家三小姐,就被小厮瞪了一眼:“我管你誰!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要放狗咬你了!”
說完裏頭的看門狗還配合的吼吠了兩聲。趙驕陽一聽狗叫聲膽子一顫,連忙跑了,剩下那小厮拿着燈籠在那嘲笑她。
趙驕陽害怕被狗咬,拎着裙擺一陣狂奔,見到遠處街道有光,二話不說往那裏跑去,跑完一段路,氣喘籲籲跑不動實在,雙手支撐着膝蓋喘氣,喘完擡頭一看,碩大三個金閃閃的字出現在眼簾:将軍府。
這可真是……造化弄人。
“……”
守門的四個士兵正站直身子,上下冷眼打量着她。那眼神讓趙驕陽十分難受,如若是在自己家,家丁敢這麽直視自己,她早就上去幾巴掌扇在他們臉上了。
她忽覺羞恥丢人沒面子,心裏不禁抱怨怎麽就跑回來了,于是拎着裙擺想離開,可走兩步又遲疑住了,她現在離開能去哪裏呢?她又沒錢,也沒去的地方,家裏離這裏又十萬八千裏。
遲疑之際,一聲溫柔的呼喚忽然響起,羅君香正站在将軍府門前擔憂的看着她:“驕陽啊……你快些回來,娘一直在等你呢。”
趙驕陽回頭看去,就見一端莊溫婉的婦人站在門口,那婦人上了些年紀,穿着一身鮮豔的紅色華服,容貌不差,眼睛大又亮,渾身都透着溫柔的氣息。
趙驕陽之前太魯莽了,完全沒有注意過她,隐隐也能猜到這就是她的婆婆。
羅君香招招手說:“傻孩子!快些回來吧!外頭天黑很危險!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呢何必要這麽折磨自己!”
趙驕陽聞言動容,如今确實沒有去處,也回不得家,在外面也是風餐露宿罷了。
她長這麽大第一次有了這麽清晰的思考,往常她只要一生氣,全家上下都得哄着她讓着她,所以她從來不需要思考沖動之後的後果是什麽,沖過去了也就那樣,反正不是她受傷。
想着,羅君香又輕輕喊了一聲:“乖乖,你聽話,回來吧。”
趙驕陽聞言一愣,心中十分不解,她為什麽要叫我乖乖?怎麽聽起來這麽像在喊小朋友。但這聲乖乖仿佛有魔力似的,讓她放下了戒備,朝着她跟前走去。
還沒走到呢,兩個守衛的士兵,一左一右交叉把她攔住,不讓她進,聲音冷如寒冰:“少将軍吩咐過,不準少夫人回府。”
羅君香氣急敗壞道:“你們這守死令幹什麽!這是你們少夫人!”
好吧,她想進,別人還不讓她進去。趙驕陽的傲慢心再次被踩碎,她青着臉想走,羅君香連忙拉住她說:“乖乖你等等,別沖動。還有你爹在呢。”說着往将軍府裏大喊一聲:“去把李鎮山喊來!!”
丫鬟聽令而動,很快把李鎮山找了過來,李鎮山此刻正忙着應付那些達官貴族,王子公主,抽空過來時,臉都喝紅了。
羅君香說:“快叫他們讓開。”
李鎮山先是看了趙驕陽一眼,懂意思了,然後擺擺手對是士兵說:“你們快些讓開。”
到底是将軍,雖然兵符不在他手裏,但這些士兵也是跟了他十幾年的,主仆感情深厚着。
士兵們無奈道:“将軍,不是我們不願意放人進去……這是少将軍下的死令,我等要是放少夫人進去了,怕是明天就要吃罰了。你也知道的,少将軍就喜歡守死規矩,說打就打,說罰就罰的。”
“沒事。”李鎮山把他們推開:“你們吃酒去吧,今天本該熱鬧之事,別鬧成這樣。他要是怪你們,你們明天來找我就是了。”
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奈退下:“好吧……”
府內還是一片歡慶,隔着很遠都能聽到很多人說話喝酒的聲音。
羅君香立刻拉着趙驕陽進去了,邊拉着她邊走,邊說:“驕陽,不是娘不去找你,方才娘找不到你爹在哪裏,士兵根本不放娘出去。”
趙驕陽“嗯”了一聲。
羅君香把她拉到已經整理好的新房裏,把她摁在梳妝臺坐下,親手為她梳發解釵,卸妝脫衣,趙驕陽剛剛哭得有些狠,此刻精疲力盡,昏昏欲睡。
羅君香在鏡子裏看着那張疲勞的小臉,有些心疼,道:“乖孩子,先別急着睡,我叫人打水去了,洗個澡再睡會舒服很多。”
趙驕陽迷迷糊糊點頭,點了三下,第四下時像個孩子似的靠在羅君香的腰骨上睡去了。
羅君香無奈搖頭,又叫丫鬟過來幫忙,給她換了一身幹淨衣服,簡單的擦洗了一下身子後,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蓋好被褥出去了。
今夜将軍府的夜宴鬧到了淩晨雞鳴,那些貴族王子才一個個坐着馬車離開,直到清晨,一個人都沒有了,只有将軍府收拾滿地狼藉的仆人和丫鬟還在忙碌個不停。
趙驕陽翌日睡到日曬三竿才醒,按祖宗禮規來說,新媳婦理應雞叫就該起來去給公婆敬茶,更何況這是将軍府,更應該注重禮節才對,可這趙驕陽硬生生睡到快晌午才起來。
将軍府的丫鬟們一個個在門外竊竊私語,多是說趙驕陽沒禮貌,沒規矩,像個野丫頭,聽得趙驕陽的陪嫁丫鬟小環都覺得羞愧難當,滿臉羞紅,端着洗漱盆從她們眼前進去。
趙驕陽此刻正坐在梳妝臺前打哈欠。小環拿着洗臉盆來到她身邊,把洗臉盆放在盆架上後,遞給她青鹽洗牙,又取下毛巾打濕,給她擦洗還有些昏昏欲睡的小臉。
期間趙驕陽一動不動,任她伺候。
小環輕聲勸道:“小姐呀……你多少聽點話呀……你出嫁之前夫人就說過了,趙府落敗了,根本給不了你底氣。你縱使以前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再貴氣也比不得将軍府。好在老夫人和老将軍人善心好明事理,不與你計較。但你要這樣一直沒規矩下去,總有一天會出事的。”
她苦口婆心勸了半天也不知道趙驕陽聽進去沒有,只看她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在鏡子裏瞪着她問:“我怎麽就沒規矩了?”
小環讪笑道:“這按老祖宗的規矩來說,小姐你該雞叫就起來給公婆奉茶的,可你現在睡到了晌午,別說早茶了,這都快吃午飯了,外頭那些丫鬟都笑話你沒規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