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這支迎親隊伍沒有吵翻天的敲鑼打鼓的聲音,卻有一排排整齊列隊的戰士開道,馬車行駛的也夠平穩,趙驕陽幾次想掀開蓋頭看看外邊,都被陪同在轎子裏的丫鬟給壓住了手。
丫鬟道:“小姐,真的不行,這是非常不吉利的。”
“有何不吉利?”趙驕陽問。
丫鬟道:“自古來說,紅蓋頭是辟邪的,為了防止新娘把邪氣帶去夫家。但也有一種說法是遮羞的,總而言之小姐你就帶着吧,不要亂動了。”
趙驕陽受不了:“這不知道還要多久到呢,我蓋着難受。”說着就把蓋頭扯了:“我又不羞,又沒邪,我為什麽要帶着這東西,你愛帶你帶去吧。”說完把蓋頭往丫鬟頭上一蒙。
趙驕陽不願意,怎麽說也是沒用的。丫鬟只好無奈道:“轎子裏小姐你怎麽摘都好,但下轎子你一定要帶上的呀,成婚這件事情,一生只有一次,你若不帶,你夫家那邊會不開心的。”
趙驕陽坐着不舒服了,往轎子舒服一趟。丫鬟又道:“小姐你可千萬不要這麽躺着,多不雅呀,快些端正起身子。”
趙驕陽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皺着眉呵斥她一聲:“給我住口!你再說我就把你扔下去!”
丫鬟被她喝得一愣,委屈至極,卻又不敢說什麽,只得瑟縮着,不敢再說什麽。
不過趙驕陽也算是退一步了,下轎子時,會把蓋頭蓋上,只在轎子裏把蓋頭拿下。
……
花轎是十五天後抵達長安的,怕慢待新娘子,在半路走走歇歇。
期間鬧出了許多事,大抵都是因為趙驕陽,餓了渴了,或者坐得勞累,要麽就是無聊,總之她不舒服了,送親隊伍就得停下來配合她。
李慎威常年快馬快行,幹淨利落,如此斷斷續續的停下整頓,把四天能走完的路,硬生生走了十幾天。
不止将士們心裏頗有怨言,他心裏也頗有不滿,可想到是成婚之時,且對方他的妻子,想想也就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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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就罷了。
這新娘身上的衣服,十五天內買換了七套左右。只要她覺得穿得不舒服,就要換掉,換新的婚服,新的飾品,總之一定要是新的,金貴的,幹淨的,還不能讓她鞋底踩到泥土。
這些都得要花錢。
一路過去便花了十貫錢,買她那些瑣碎的金銀首飾。
李慎威腰間這把他最愛的水寒唐刀都值不到兩貫錢,将軍府一個月都用不到十貫錢。但這不算什麽,李慎威煩的是她拖拖拉拉的性格,不是這不對就是那不對。
他某一瞬間有種想逃婚的沖動,還是副将安慰住他:“成婚都是這樣的,你不要急。況且我們是男人,常年鍛煉,身強體壯的,自然能适應快馬加鞭的路程。女子不一樣,她們從小守在閨閣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要偏柔弱些,如此長途跋涉定然是難以接受,理解一下。況且這還是你老婆呢,是你以後夜夜都要伴在枕邊熟睡之人。”
他說得确實在理。
李慎威心覺自己過于野蠻,有些愧疚,便讓丫鬟去再多買了些首飾給趙驕陽送過去。
如此,便一路哄着讓着到了長安城。看到長安城門,将士們都在心裏頭松了一口氣,就連李慎威自己也松了口氣。
這段路真的比他們行軍打仗時走的還要艱難。主要也不是因為路很難走,是因為走的很拖延,走得不暢快。
到長安時,忽然來了一群敲鑼打鼓的人,還有許多撒花撒糖慶祝的百姓,場面一度熱鬧非凡,似乎一直在等着他們的迎親隊伍來。
李慎威坐在馬上扶額無奈。
副将周許諾騎着馬上來,哈哈大笑道:“這一看就是老夫人預備過來熱鬧的人!叫你不聽她的話把吹奏隊伍撤了!看!她還不是把人給叫過來了!哈哈哈!你躲不掉的!”
李慎威向來不喜愛熱鬧,一看到熱鬧的人群總是躲得遠遠的,也不愛唢吶和缽缽的聲音,總覺吵得耳朵疼,所以才撤掉敲鑼打鼓的隊。
現在一起來了。
他真是比上戰場還要難受得多,但也只能忍下去,騎着馬在路上給花轎開道。同樣的,不喜歡這種聲音的還有轎子上的趙驕陽,全程她都是捂着耳朵忍着到将軍府的。
将軍府外上百號人都在眼巴巴的守着,這場婚宴的排場巨大,宴席從府內擺到府外傷,整整一條長街上都是宴席,用來請宴百姓的。
将軍府宴請百姓,幾乎半長安的都來湊熱鬧了,都在為其慶祝,幾個王爺公主更是大駕光臨,來此送禮慶祝,使得場面蓬荜生輝,更有武皇诏書降臨,賞賜萬兩金銀器具。
總之,很熱鬧,很排面。
花轎沒到之前衆人都是開心的,花轎來了之後,新娘子卻遲遲不願意下轎子,便讓他們感到疑惑,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以。
直到新娘的丫鬟跑到李慎威面前小聲說:“姑爺,我們家小姐累了,不願意腳沾地,讓你給馱進去呢……”
李慎威一聽這個“馱”字忽感很耳熟,想起很久之前,有個女孩就想讓他當馬馱她回家,被他給踹了一腳,踹飛了。
現如今又來了一位。
這位還是他的妻子。
李慎威臉色明顯有些不好了,低聲道:“她知道我是誰麽?”
丫鬟怯懦答:“知道。您是少将軍。”
李慎威沉了沉氣:“那讓她自己下來。”
李慎威的聲音實在過于低沉,嚴肅起來令人不寒而栗。陪嫁丫鬟害怕的擦了擦汗,說:“少将軍,我說過了,可我家小姐就是不願意下來,要讓你馱。”
李慎威翻了個白眼,轉身要走,一轉身就看見了自己正迎過來的母親,羅君香,一個渾身都散發着濃烈溫柔的婦人,微笑的來到他面前,問:“愣着幹什麽呢?怎麽不去扶扶你的新娘?大家都等你們等着急了。”
李慎威原本沖動要離開的念頭一瞬間被這溫柔的聲音壓制。他死站着,不說話。是趙驕陽的陪嫁丫鬟小環說的:“夫人,不是少将軍不願意去扶我家小姐,是我家小姐要讓少将軍背。”
這不荒唐嗎?
哪有将軍背人的,将軍的身份地位哪能跟其他人比。可她小姐就是不聽,弄得她都有些着急了,她小姐還真是敢,若是将軍府不滿意把她現在退回去,那可真是奇恥大辱,以後都嫁不出去了,她也沒有辦法去跟夫人老爺交代啊。
她緊張的看着羅君香,以為羅君香會生氣的,沒想到,那婦人卻只是微微一笑,溫柔的拍了拍李慎威的背,道:“去呀,去馱下來。”
李慎威不可置信瞪大眼。
羅君香道:“趙家三小姐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難免嬌氣,但也沒什麽。今日是你成婚的大日子,也在給你外婆沖喜,裏頭還坐着王孫貴族呢,這馱的不是這一個新娘,而是你父親的臉面。”
李慎威:“……”
羅君香又道:“我知你不喜歡熱鬧,那便聽話好好拜堂,拜完堂一切都好了。”
聽完,不無道理。與其在這裏糾結,不如早早完事,早早休息。李慎威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到了花轎前,低聲道:“出來吧。”
花轎裏伸出一只腳,然後就是一只傲慢且嫩白的手。李慎威有些僵硬的看着這只嫩白的手,那只手的主人似乎等得還不耐煩,上下扇了了兩下。
李慎威沉沉氣,牽住了她的手,然後單膝跪地把她背在身上,給背進了将軍府的大門。
将軍府大門到大殿一共有三個火盆,本來該是新娘子下來跨的,但李慎威嫌棄麻煩,健步如飛的背着趙驕陽跨過去了,就跟平常訓練胯栅欄似的,仿佛背上背的不是人而是一個大沙袋。
給趙驕陽颠得一陣哆嗦,胃裏翻江倒海。
“你慢點呀!”她嬌喝道:“我讓你馱我沒讓你當馬!颠颠倒倒的幹什麽!”
她說這話的時候,李慎威以來到高堂前,正要把她放下來,一聽這話,青筋一跳,手一松,把趙驕陽猝不及防的摔在地上,摔得她哎喲一聲,直感覺兩瓣屁/股麻了。
一屋子人看得目瞪口呆。
“你幹嘛!”趙驕陽氣呼呼的站起來,叉着腰就要罵人。李慎威也翻了個白眼,轉身就想走。
羅君香來得快,左手拉住李慎威,右手摁住趙驕陽,才沒讓這對新人在衆目睽睽下鬧笑話。
她笑着對趙驕陽道:“好媳婦,摔疼了吧?真是抱歉,慎威他不是故意的,沒兜住你罷了,你莫要跟他生氣,有什麽話回到房間在說。”
她的聲音真的很獨特,很溫柔,趙驕陽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好聽的聲音。
她聽得迷迷糊糊的,一時間有些意外,又按耐不住的想掀蓋頭看看。可羅君香把她的手抓住了,拉着往高堂前去,對媒婆說:“好了!可以拜堂了!”
随着媒婆高喊三聲拜天地,趙驕陽迷迷糊糊的被婆婆牽着拜了天地。李慎威也在李鎮山的死盯下,規規矩矩的拜了天地。
之後,便是新娘子回房,新郎去敬酒,很繁瑣,又很無聊的流程……聽新娘子當時驕橫無理的話,李慎威便知,這個女人将來一定跟自己合不來,如此,最後一點興趣也被磨滅掉。
他整個心不在焉,酒喝得也乏味,笑得應和,與其說是在成婚,不如說是在走一個大家都滿意的過程,但這個過程只有新郎和新娘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