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靈安見着來人眼前頓時一亮，下意識開口就要叫人，卻被他一個眼風掃過去，只能悻悻閉嘴。
來人身材挺拔高大，面容俊美仿若刀削，更是帶上了一些與他這個年紀不符的沉靜肅穆，一眼望去，足叫人心裏發顫。
沈時歡眼皮子一跳，心裏同樣跳得厲害，一張臉也不由有些熱度——倒不是別的，只是這個男人正是花朝宴上在元寧長公主府後園中見到的那人！
一見着他，沈時歡就忍不住想起她做的那些事，心裏只剩下尴尬羞窘。
男子目光移到沈時歡身上，又在她手中那枚青色的玉配上停留了片刻，這才轉而看向方映雪，眸子微眯。
齊衍緊跟着走了進來，見着他這副模樣一時有些興起，也沒去打擾他，權當看他表演。
方映雪也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有人來攪局，她看了眼男子，冷哼道：“若趙小将軍當真有意，怎會回來這般久也未同沈小姐說過？可見是沒把人放在心上！”
“一派胡言！”男子冷嗤，毫不客氣地嘲諷開口。方映雪被他這毫不客氣的話弄得臉上一僵，氣得下唇都被咬出一道破血痕。
那男子卻是沒再搭理她，只轉眸看向那一襲藍衣格外嬌俏動人的女子，眸光沉沉。
沈時歡心頭一跳，還未從當下這情境中反應過來，就聽他喑啞開口：“某此番前來，是替趙小将軍送一樣東西。”
周圍的目光瞬間聚集在沈時歡，沈時歡默默咽了一口口水，哪怕是剛才方映雪那般咄咄逼人的架勢沈時歡也沒感受到絲毫威脅反而有些看好戲的悠閑，但不可否認，現在沈時歡是真的有點慌。
別啊。
不用啊。
我不用什麽東西啊。
她心裏驚懼，眸光飛速轉動，然後求助般的落在了靈安的身上，只求她能讀懂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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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安的确是讀懂了，她沖她眨眨眼，很是暧昧的模樣。還悄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放心、
沈時歡：“……”
男子一直在盯着沈時歡，自是也沒錯過她那自認為十分危險微小的動作，他眸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一抹笑意，轉瞬又恢複了沉肅。
沈時歡盯着他認真的目光，實在是壓力山大，可是礙于自己做的死，她只能扯出一抹笑，艱難開道：“趙小将軍……讓公子送什麽東西？”
所有人都把沈時歡的神情當做了羞赧激動，那男子也不例外，可一聽沈時歡的話，他臉上有霎時一僵。
一旁倚着門檻靠着的齊衍見狀不由揚起折扇遮面，吃吃笑出聲，只露出一雙眼睛。只是他沒能高興太久，對上好友要殺人的目光，他裝模作樣地低咳了兩聲，面上還挂着沒散去的笑，佯裝正經開口：“表弟的意思是他近些時日繁忙，恐無法親自登門拜見，便讓沈姑娘有什麽喜歡的盡管拿，記在将軍府的賬上。”
沈時歡默。沈國公府家大業大，買個首飾自是用不着記在旁人的賬上。但人家如今此番作為也是在給她解圍，她雖說不需要，也不至于當面下別人面子。
她內心輕嘆，道自己是做了什麽孽，面上卻還得裝作一副興奮羞澀的模樣，盈盈施了一禮，向他們道謝。
靈安自打那男子進門的一刻起心情就說不出的好，此時更是滿臉喜色，目光無意的在方映雪那邊一掃而過，沖着沈時歡興奮開口：“我那兄長對外人素來不解風情，難得對你這般體貼，時歡可千萬不能錯過機會！”
她此話一出，那男子臉繃得更緊了一些，方映雪臉色更是難看。
周圍異樣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方映雪終究受不了這種屈辱，低着頭羞憤地朝着外面跑去。
誰知在經過門檻的瞬間，卻被一道低低地、溫潤的聲音喚住：“方姑娘。”
方映雪腳步一頓，看着笑得溫雅的齊衍，一瞬間心中百轉千回。
——這人雖不是趙平良，但身為齊國公府嫡子，也是出身不凡，若是能……
她心裏着算計着，卻聽那男人聲音輕柔，說出的話确實讓她如墜冰窖：
“趙小将軍回京事關軍機大事，除卻陛下身邊的近侍，朝中上下于此事知者甚少——方小姐又是如何知道的？”他聲音輕飄飄，恍如隔着雲端，某種還噙着溫潤的笑：“——莫不是方家在陛下身邊安了耳目？”
方映雪心中大驚，只覺腳底發軟，她結結巴巴道：“小女、小女不知齊公子在說什麽。”她眸中難掩驚慌之色，加快腳步往外走：“小女、小女還有旁的事，告辭！”
她幾乎是小跑着往外走去，途中一個踉跄差點沒摔倒在地。齊衍手中折扇輕搖，好心提醒她：“姑娘當心。”
方映雪身子更是不穩，心中驚駭，再也忍不住小跑着離開了去。
齊衍在背後眸中異樣光芒一閃而過，原先只是詐一詐她，可現下看她這欲蓋彌彰的樣子，方家倒是可能真的有問題。
方映雪離開之後，沈時歡也是松了一口氣，沖二人道了聲謝就急急忙忙地拉着靈安離開，走之前還不忘同掌櫃的說直接記在沈國公府的賬上就好，不必勞煩将軍府。
旁人好心給她解了圍，她也不能順着杆子扒上去。更別說一些買首飾的銀子，沈國公府也不是出不起，若是讓國公夫人知道了，怕是又是一頓絮叨。
齊衍走到男子身邊，拿着扇子戳了戳他，戲谑道：“這小娘子看着不怎麽歡迎你啊~”
男子睨了他一眼，沒搭理，轉身下了樓。
·
加上上次在公主府，一共兩次，每次見着那男子似乎都沒什麽好事。沈時歡心裏又是尴尬又是羞窘，自是不願在那裏多待。
靈安卻是惴惴不安，一邊向她告罪并非是故意不告訴她趙平良回京一事，實在是事關機密，不能随便說，就連她也是前兩日剛知曉得；一邊又在向她保證，說不管怎麽樣就算是綁也會把趙平良綁到她面前，絕不讓她受委屈。
沈時歡回過神，看着靈安讨好的神色，心頭一軟，無奈嘆道：“我沒氣。”
“真的？”靈安眨眨眼，确認道。見沈時歡點頭，這才松了一口氣，又纏着她開始說話，一時叽叽喳喳熱鬧不已。
另一邊，百味樓。
趙平良前些日子回京因為有機密要事，是以除了皇帝在內的一些人沒人知道他回來，現下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沒什麽需要忌諱的，趙夫人也嫌他在待久了憋壞了，催着齊衍帶他出去走走。
二樓的包間內，衆公子哥兒正大笑着說着什麽，還喝上了酒。趙平良素來冷靜自持，以免誤事鮮少喝酒。那些公子哥兒也沒認出他，只當是跟着齊衍來的，見他不合群也就沒強求。
正是年紀輕輕的公子哥兒，聊着聊着就将話題引到了前些日子的花朝宴上，然後就不可避免地談起了沈時歡。
“可惜了！”一公子放下手中的杯盞，似是有了醉意，正搖晃着腦袋，大着舌頭道：“那沈時歡美則美矣，可惜早已有了心上人，嗝——”
聽他們說起熟悉的人名，趙平良動作一頓。對上齊衍擔憂的目光，卻是搖搖頭，不動聲色地聽着他們說話。
“是可惜了，那沈家大小姐确實是個難得美人！我還想着趁着今年的花朝節，到時候向沈家求親呢，旁的不說，擺在家裏當個花瓶也不錯啊！誰知道她怎麽就看上了趙平良呢，那麽個無趣的家夥……”
“就是，一個心有旁屬的女人，稍微有頭有臉的，有誰願意娶她？就是她爹受陛下重視也不行。”
“哈哈哈哈哈……”
衆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又把話題轉移到別的地方。唯有趙平良捏着筷子，面色晦澀莫名。
·
二人難得一同出來一趟，便在附近尋了一家酒樓用了膳。出來時時間已是不早，便坐馬車回去。
馬車“噠噠”，從人群湧動的大街上走過，外面拉長的蒼老聲音顯得格外悠遠，喊着：“糖葫蘆——賣糖葫蘆嘞——”
沈時歡吃飽喝足，正在馬車裏閉目養神，聞言一個激靈，立刻清醒過來，忙招呼馬車：“快快快！快停下！”
靈安疑惑：“怎麽了？”
沈時歡苦笑：“答應了給家裏那個小胖子帶糖葫蘆，若是爽了約，只怕他是要不開心了。”
靈安奇怪道：“往常也沒見你對那個孩子那麽好啊？”
沈時歡心裏苦笑，只能拿出自己都不信的一套說辭：“畢竟是親姐弟嘛！”
靈安見狀也有分寸，沒再多問，只笑道：“那你且去吧。”
馬車停在一個人流較少的地方，沈時歡撩起車簾，動作輕快地跳了下去，裙擺在空中劃過一抹優美的弧度。
她快步上前追上那個買糖葫蘆的老丈，拿出幾枚銅板，接過那色澤鮮亮的糖葫蘆，頓時喜笑顏開。
她小心翼翼地舉着糖葫蘆，免得沾染到周圍人群的身上，卻是一個不備被來往的行人沖撞一下，身形一個不穩，就要倒向一旁的大地，手中握着的糖葫蘆也是忍不住一松——
沈時歡緊閉雙眼，妍麗的臉蛋皺成一團，心裏暗暗叫苦。可就在她等待着即将到來的疼痛的時候，卻是肩頭一緊，随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預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來，反而是肩膀上多了一雙大掌，那掌心傳來的熱度轉瞬即逝。
“小心。”
随後就是一道低沉喑啞的聲音在耳邊轟然炸響，給沈時歡耳根噴灑上一層粉紅的熱意。
沈時歡只覺那聲音格外耳熟。她面色微僵，往後一看，就見一五官俊美若刀削，面容端肅似沉水的藍衣男子正收回大掌，沖她微微颔首。
可不是熟悉嗎？
正是今日在千金樓遇到的那位公子。
沈時歡有些赧然，一日內接連兩次見着此人，她多多少少都有些窘迫，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只微微低下頭，施了個禮：“多謝公子搭救。”
趙平良目光沉沉，無意間落在她低垂腦袋後面的白皙脖頸處，眼神頓時有些慌亂，他道：“舉手之勞，無需挂齒。”
沈時歡微微一笑，素手無意識緊了緊，卻發現那根糖葫蘆已然不在手裏，垂眼看向四周也沒發現，想來是方才不小心的時候丢了。
趙平良自是看到她的小動作，藏在身後的手不由緊了緊，想藏得更嚴實些。
沈時歡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還是多謝公子出手搭救，來日沈國公府必當答謝……小女子這便走了。”
她說罷，轉身就要離去，身後那男子見狀卻是喚道：“且慢。”
沈時歡頓下腳步，“公子可還有事？”
趙平良掩在袖中的手微動，他抿抿唇，沉默片刻，最終下定了決心似的，沉聲問道：“姑娘當真……非趙小将軍不嫁？”
沈時歡一怔，心裏瞬間一個激靈，她立刻擡起頭，義正言辭道：“小女子傾慕英雄！趙小将軍保家衛國，守護邊疆百姓，身懷赫赫戰功。小女子不才，但也想做英雄妻！最起碼，在外，英雄保家衛國，在內，卻是能讓小女子保護心上人！”
她一字一句，極為認真，在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還閃着灼灼的光芒，一派赤誠之色。趙平良微微怔了怔，卻不知為何，耳根隐隐有些發燙。
他張了張嘴，上前一步似要說什麽，面前的沈時歡卻是敏銳地往後退了一步，目光警惕。
趙平良一怔，而後失笑，将背在身後的手伸出，遞到沈時歡面前，聲音帶着沉沉的笑意：“你的糖葫蘆。”
沈時歡臉色驀地一紅，心中羞惱不已。自己是怎麽回事，怎麽在他面前出這種醜？
她咬咬下唇，伸手快速接過糖葫蘆，又施了一禮道了聲謝，轉身加快速度往回走，只餘裙擺在半空中劃過淡藍的痕跡。
趙平良悵然若失地動了動手指，看着那道藍色身影急忙離去的樣子，卻是驀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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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小胖子早早就在門口等着，見着沈時歡給他帶了糖葫蘆高興地不得了，沈時歡千叮咛萬囑咐，讓他不可貪多，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甫一坐正，她就松了一口氣，正要慶幸自己機靈，躲過了一朵桃花，可是轉瞬一想，臉色又是一垮。
方才那公子是躲過去了，可是趙平良那邊又要如何？
那本書上也沒寫趙平良這個時候會回京啊！
啊啊啊啊啊！
沈時歡榻上，急得雙腿直蹬着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