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安喬的聲音非常溫柔，輕柔地引導着星岚的思緒。
仿佛一個領路人，帶着她回到自己塵封的記憶裏。
那蒙塵的記憶被關在閣樓上，關着門，上着鎖。
可是有光芒從門縫裏透出來。
迫不及待地。
直到她走近，才發現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開了。
于是她摘了鎖，打開門。
門背後的耀眼光芒将她籠罩起來。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閉上眼。
耳邊琴聲流淌。
沈家的琴房裏兩臺鋼琴并列擺放。
兩個小家夥坐在鋼琴前專注地練習。
小女孩彈得随性又從容，旁邊的小男孩經常跟不上節奏，但是又努力想要跟上，一首剛學的曲子被他們彈奏得亂七八糟，可是完全沒人在意。
“哎呀，你又彈錯了。”
小女孩煞有介事地轉過頭，正要教育一番，沒想到對上的是小男孩委屈巴巴的小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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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就心軟了。
于是小大人似的往他身邊一坐，手指搭在他旁邊的琴鍵上，說：“來，我跟你一起彈，你要看好哦！”
小男孩用力點頭。
沒彈多久，留下傳來門鈴響起的聲音。
沒一會兒舒航媽媽出現在琴房門口，笑眯眯地說：“我烤了小蛋糕哦，你們要吃嗎？”
琴聲一停，小女孩第一個從琴凳上跳下來，抱住舒航媽媽的大腿，甜甜地說：“要！我最喜歡阿姨的蛋糕了！”
舒航媽媽非常開心地摸摸她的腦袋，俯身将她抱起來說：“阿姨也最喜歡你了，小寶貝兒，我們下樓吧。”
留下從頭到尾沒來得及說話的親兒子目瞪口呆。
這段記憶是帶着甜甜蛋糕香氣的下午。
下一刻。
随即畫面一轉。
天色陰沉。
冷風刺骨。
陰暗的小巷子裏，小女孩與小男孩在奔跑。
小小的身體仿佛灌了鉛一般的沉重，他們幾乎是拼盡全力地在往前跑。
稍稍落後的小男孩被巷子裏凸出的磚頭扳倒，一聲悶響後，撲倒在地面上。
小女孩毫不猶豫地回頭，将他從地上拉起來，說：“快跑，別停下！”
“可、可是，我跑、跑不動了。”小男孩氣喘籲籲，一張比女孩子還好看的小臉早就髒成了花貓。
他抹了把臉，雖然這麽說，還是跟着她的腳步再次跑起來。
“不跑的話，就要被他們抓回去了！”
小女孩小小的手握緊他的。
堅定地說：“別怕，我們一定能逃回去的。”
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裏，安喬坐在沙發上，安靜地望着躺在躺椅上沉睡的星岚。
她輕聲問道：“你們為什麽要跑？”
星岚緊閉着雙眸，眼皮下的眼珠震顫着。
她下意識地低聲回答：“因為……我們被人抓走了。”
安喬問：“那些人為什麽要抓你？”
星岚：“不，他們是要抓舒航。”
舒航的爸爸經營失敗，跟高利貸借了很大一筆錢。欠款越滾越多，把舒家徹底逼破産了。
那些放貸的人讨不回錢，于是綁走了舒航。
當時面包車開到他們家門口，恰好星岚在他們家花園裏玩，綁匪分不清究竟誰才是他們家的孩子，于是幹脆兩個都綁走了。
後來他們成功地在那些綁匪的眼皮子底下跑出了那片老城區，被路過巡邏的民警救下了。
随即她就昏了過去，等到再次醒來，她就已經躺在了醫院裏，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隔壁房子人去樓空，而她也搬出了沈家房子，住進了霍家。
直到十六歲再次回到這裏，偶然間與哥哥們聊起隔壁為什麽一直空着，二哥随意說了句：“以前那房子裏發生過命案，所以賣不出去吧。”
僅止于此。
清脆的響指一打。
星岚猛然睜開眼。
随即心髒隐隐抽疼的感覺襲來。
她慢慢按住自己的胸口。
安喬緊張地問：“怎麽了？不舒服嗎？”
星岚搖了搖頭。
不是心髒病發。
她只是覺得心疼。
回憶起那段記憶的同時，當時的感覺也随即來臨。她不知道舒航的父母為什麽會死，但是她能想象出是為什麽。
一個小孩子剛從綁架案中逃出生天，一轉眼就失去了父母，她難以體會到小舒航當時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
大概，天崩地裂都不足以形容吧。
一張紙巾遞到了她的面前。
星岚擡眸，看到安喬嘆息着輕聲說：“還要繼續嗎？”
星岚沉默地搖了搖頭。
S大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
沈則謙送走了今天的最後一個門診病人，終于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他起身收拾東西。
門外，護士長走進來，笑眯眯地說：“沈醫生，你妹妹已經來了哦？就在護士站那邊等你呢。”
今早沈則謙和妹妹約好了晚上一家人要一起吃飯。
“啊，好的。”沈則謙點點頭，收拾完面前的病歷資料，起身說，“那我先走了。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她溫和地擺擺手說：“應該的，快去吧。”
沈則謙走出辦公室，正要關上門，忽然想到什麽。
停下腳步，叫住了護士長。
“等等，趙姐……”
護士長回過頭：“什麽？”
護士長已經上了一點年紀，是看着沈則謙從一個還在讀醫學院剛來醫院實習的毛頭小子，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副主任醫師。
因此平日裏非常照顧他。
沈則謙猶豫了一下，斟酌着問道：“趙姐，我記得……你有一個女兒，跟我妹妹差不多大吧？”
護士長點頭：“啊，是差不多大。怎麽了？”
沈則謙：“那你知不知道……現在他們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之間，都怎麽相處的？”
“啊？”護士長疑惑地看着他。
“……嗯，就是那個，呃，比如，普通同學之間，會不會親吻額頭什麽？”
“原來是問這個。”護士長摸着下巴回憶道，“現在的孩子行為不是都很前衛的嗎？親額頭啊手拉手什麽的應該很正常吧。”
她回想她女兒跟她閨蜜之間的互動，記得某一次兩個小姑娘玩鬧，甚至還直接摸過胸呢。
“很正常的嗎？”沈則謙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
“謝了。”
兄妹兩個去了趟超市。
天氣逐漸變冷。
火鍋成了沈家餐桌上的常備菜單。
沈則謙推着手推車，兩人正在冰櫃區拿冷凍食品，星岚一擡頭，就看到了不遠處正在拿啤酒的舒航。
自從之前的各種事情之後，這還是星岚第一次看到他。
總覺得，他有點憔悴。
星岚下意識想打招呼。
可是随即想起大哥也在旁邊。
想想沈熙對舒航的态度，她一時間忽然有點拿不準大哥是什麽态度。
然而沒等她想明白，沈則謙一擡頭，也看到了舒航。
沈則謙眉目舒展，笑道：“這不是你同學嗎？”
星岚一愣：“同學？”
沈則謙看她：“是你同學吧？那天你住院的時候他也在。”
意識到沈則謙好像對他們的事情完全一無所知，星岚只能默默模棱兩可地支吾了下。
正巧舒航偏頭也看到了他們，沈則謙非常主動地擡手打招呼：“你好，星岚的同學吧？你也住這附近嗎？我是星岚的哥哥。”
舒航也懵了一下。
兩個人面面相觑。
舒航用眼神問道：同學？你哥不知道？
星岚以眼神回答：別問我，我不知道。
舒航和沈星岚在一起的消息，外面早就鋪天蓋地了，網上到處都是，街邊報亭有，便利店雜志上也有。
舒航完全沒法想象沈則謙究竟是如何完美避開那些消息的。
然而再無法想象，這也是事實。
毫無察覺的沈家大哥在咨詢過“專業人士”之後，理所當然地認定這應該是現在年輕人之間新穎的交流方式，他這種老氣橫秋的人不理解也正常。
并且下意識地将舒航納入了“應該是不止是同學，而是好朋友”的範疇。
于是，他主動提議道：“我們家今晚要吃火鍋，你也一起來嗎？”
舒航：“……啊？”
星岚：“？？？”
沈則謙問道：“對了，你怎麽稱呼？”
舒航：“……我叫舒航。”
沈則謙點頭：“噢。這名字有點耳熟。”
星岚：“……”
只是耳熟而已嗎……
冰櫃區的東西拿得差不多了。
沈則謙推着車子往蔬菜區走。
跟在他身後的兩個人，走着走着，紛紛不約而同地慢下了腳步。
直到沈則謙脫離了他們的視線，舒航這在低着頭輕聲問：“你……身體怎麽樣了？”
“挺好的。”
兩人同時安靜下來。
仿佛都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舒航有點不安地摸了摸後頸。
老實說，他現在完全不知道星岚是什麽态度。
之前他在演唱會上說的那番話，那段表白，其實完全沒有想過她本人會親耳聽到。
然後，直到演唱會結束，他就再也沒有打通過她的電話。
始終處于關機的狀态。
他差點以為自己被星岚拉黑了。
他也不是沒想過要跳陽臺去找她。
跳過去才發現，她房間的落地窗完全鎖死了。
找邱嘉揚的姐姐，也說聯系不上他。
他完全找不到她。
然後，下一刻，他就看到了她悄然出現在超市一角。
跟做夢似的。
“你……”舒航撇開視線，不敢看她，輕聲問，“你……還生不生我的氣？”
星岚聞言。
忍不住輕嘆一聲。
她本來就沒生過他的氣。
更何況——
一想到之前回憶起的那些，她又怎麽可能生得了他任何氣？
只剩下滿滿的心疼。
沈則謙，一位腦容量全用來裝醫學知識、烹饪技巧和妹妹的呆萌大哥：）
別方！不懸疑不太虐！都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