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邱嘉敏猜到沈星岚對王者榮耀這款游戲不熟，但實在沒想到這位大小姐貌似對所有游戲都不熟。
彼時邱嘉敏對沈星岚這位初學者的期待值還很高。
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加載好游戲，點開英雄列表說：“初學者嘛，我建議你選個輔助職業，比如明世隐啦，蔡文姬啦，跟在輸出後面加加血，加加屬性就行了。”
“嗯。”沈星岚點點頭，順勢接過邱嘉敏遞過來的手機，然後非常平靜地看着她，“所以，加血是什麽意思？”
邱嘉敏：“……”
語音另一頭，邱嘉揚雙手捧住自己快變形的臉，嘴巴張大成了O形。
暑假期間他好不容易奮鬥上了星耀，該不會今晚要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吧？
他淚眼汪汪地望向一臉淡定的航哥。
嗚嗚，航哥我對不起你。
……
其實沈星岚還算靠譜。
雖然沒有玩過游戲，但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學生。
一開始跟着邱嘉揚，一個射手一個輔助，總是被抓得懷疑人生，然而情勢卻在第一局的第十分鐘發生了逆轉。
逆轉的原因只是簡單的三個字——
那個從來不出聲，奉行沉默是金的S同學忽然開了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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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我。”
聲音慵懶，語句簡短，也不知道在跟誰說。
然而當時泉水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沈星岚瞄了一眼遠在下路塔下浪的弟弟同學，默默當上了打野大爺的小跟班。
情勢就是在這個時候逆轉的。
下半局裏，沈星岚眼看着這位大爺不是在殺人，就是在去殺人的路上。
導致用着明世隐的她忍不住懷疑自己的一技能是不是栓了條狗。還是超兇的那種。
一個小時下來，三局全勝。
打野大爺把把MVP，兇得很。
邱嘉揚同學高興得手舞足蹈，萬萬沒想到航哥這麽叼！
結束之前，他還不忘興高采烈地問：“小姐姐叫什麽名字呀？以後再一起玩呀！”
邱嘉揚的性子與林鵬飛有點相像，似乎都帶着話痨屬性，很熱情。
讓沈星岚倍感親切。
她溫聲回答：“好啊，下次吧。”
說完便将手機遞回給邱嘉敏。
男生寝室裏，舒航靠在牆上，慢慢摘下耳機。
耳邊仿佛還回蕩着剛才的聲音。
清脆輕靈的音質，卻沒有之前那麽冷淡，語氣裏含了笑意，便仿佛能冒出絲絲的甜來。
哼。
差別這麽大。
一扭頭對上邱嘉揚亮晶晶的期待眼神：“航哥航哥，再帶我玩兩把？”
舒航将手機一收，面無表情地站起來：“不了，我要走了。”
邱嘉揚傻眼：“啊？這都九點了你還去練習？要不要這麽拼啊？？”
回答他是舒航利落離去的背影。
……
早上的氣溫不高，驕陽暖人。
天空藍得沒有一絲雜質，仿佛終于正式步入秋季。
軍訓過後，沈星岚與其他大一學生一樣，開始了在S大的第一堂課。
早上第一節是鋼琴個別課，由沈星岚的導師親自一對一單獨授課。
導師是林鴻彬，S大音樂學院的副院長。
在國內鋼琴界擁有很高的威望。
兩人的相識要追溯到十年前，沈星岚還只有九歲的時候。
那時候沈星岚被發現擁有很高的音樂天賦，于是便拜入了林鴻彬門下。
也因此認識了林鵬飛。
說來有些匪夷所思，林話痨同學就是那位文質彬彬、成熟穩重的林院長的兒子。
沒幾年之後，小糖果随後也成了林院長的學生。
也是從那之後，林鵬飛就跟着小糖果一起喊沈星岚師姐，一喊就是七八年。
上課鈴響過。
沈星岚踩着一雙小白鞋，雙手插兜，晃晃悠悠地出現在琴房外面。
剛到授課的琴房外面，就聽到裏面傳來琴聲。
沈星岚腳步一頓。
琴房裏，此時正有兩個人。
一個人坐在鋼琴前，另一個人站在鋼琴邊。
并非在彈琴，兩人正對着手機在看視頻。
沈星岚不用看視頻內容就聽出來了，他們在看的恐怕就是之前她與小糖果合奏的視頻。
也不知道是誰手欠給拍下來了。
一曲彈完，站着的女老師笑眯眯地看向另一人。
“林院長，這人就是你學生吧？天賦這麽高，果然是難得的人才。昨天遇到她的時候我還在想，我們音樂學院今年招到了個小天才呢，沒想到早在幾年前就被林院長發掘了啊。”
“過獎了。”林院長的聲音溫溫的，一如他外表看起來的那般和善。
說着，他的目光越過女老師，落在了門外露出的半個身子上。
“星岚？”
門外，被點名的沈星岚深吸了一口氣。
轉身提步走了進去。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上課了。”女老師微笑着朝她點點頭，非常貼心地帶上了門。
鋼琴前，林院長笑意一收，端起保溫杯抿了一口。
保溫杯後靜靜地吐出兩個字：“過來。”
沈星岚嘆了一口氣。
她最怕老師露出這個表情。
不知道為什麽，這位對別人從來溫文爾雅的林大師，在對她的時候，總是分外嚴格。
他對小糖果都不這樣！
沈星岚覺得有點委屈。
默默地上前，在林院長面前站定。
林院長終于放下保溫杯。
杯子往鋼琴上一放，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彈得随随便便，自由散漫，你是想氣死我？”
饒是這個時候，林院長的語氣仍然是溫文如玉的。
但不知怎麽的，沈星岚就是有些畏懼他。
大概是從小父母就過世了，林院長對她來說就是個亦師亦父的存在，令她在他面前完全不敢造次。
沈星岚癟着嘴：“老師，你黑着臉看着好兇喔。”
“你知道就好。”他橫她一眼。
琴房內有兩架琴，林院長指了指旁邊那一架，說：“我們一起再彈一遍。”
沈星岚暗嘆了一聲，只能認命坐下。
十指擡起，輕輕搭在琴鍵上。
林院長看她一眼，按在琴鍵上的手指與她同時落下。
琴聲從兩人的指尖下同時流淌出來。
莫紮特D大調雙鋼琴奏鳴曲，從兩架鋼琴強有力的齊奏開始，樂章中段，兩架鋼琴仿佛開始對話般的合奏，最後再以齊奏結束。
明明與之前視頻裏的曲調一模一樣，可再一細聽，又能聽出些許差別。
流暢而明快，優雅而輕盈。
每一個音符都精準無比，表達出的感情飽滿而充盈。
如果說她之前與唐萌的合奏可以拿到高分，那麽今天的版本完全是另一個更高水準的演奏。
窗外天光大好，蟬聲漸歇。
下課鈴準時響起。
安靜了一個小時的校園仿佛在這個瞬間蘇醒過來。
琴房裏不知何時只剩下林院長一個人。
他捧着保溫杯，有些出神地望着沈星岚剛才坐過的位置。
陽光灑落。
空氣裏飄浮着閃爍着微光的塵埃。
像是老電影裏常常出現的場景。
長久的靜默後，林院長終于輕嘆出聲。
“這個鬼丫頭……”
總是等到他板起臉來才知道收斂。
其實他只是痛惜。
她擁有絕佳的天賦，卻似乎毫不珍惜。
……
下午是理論課。
西方音樂史。
午後的階梯教室，沈星岚趴在窗邊座位。
微涼的風從窗外吹進來，吹散了一教室的燥意。
她趴在手臂上，昏昏欲睡。
同寝室的邱嘉敏和蘇以薇也選了這門課，坐在她旁邊奮筆疾書，認真無比。
與沈星岚的懶懶散散形成了鮮明對比。
老師今天講到古典主義。
【盡管整個西方音樂都被現代人打上了“古典”的标簽，但音樂史上的“古典主義時期”實際指的是18世紀末到19世紀初的這一段時間，處于巴洛克時期和浪漫主義時期之間。】
與老師的聲音一同傳過來的，還有後方隐約的議論聲。
“哎哎，看到前面那個女生了沒有？”
“哪個哪個？”
“穿深藍色襯衫，頭發到肩膀的那個。聽說她就是沈星岚。”
“沈星岚？哇……就是鋼琴系的那個、大一大二兩年從不來上課，考試卻永遠拿着最高分的那個沈星岚？”
沈星岚閉上眼睛。
趴在桌上假寐。
【古典主義時期的巨人包括海頓、莫紮特、貝多芬，有時候也包括舒伯特。這四個人被稱為“第一維也納樂派”，the First Viennese School，因為他們都曾經在維也納或周邊生活工作過。】
同樣聽到後方議論的邱嘉敏與蘇以薇對視一眼。
其實她們也知道沈星岚的大名在學院裏如雷貫耳。
什麽背景神秘啦，什麽天才鋼琴少女啦，還有什麽學院高層的關系戶啦，好的壞的，什麽樣的名頭都聽說過。
只不過她們倆對沈星岚的印象，相對來說還是很單純的。
記得蘇以薇第一次見到沈星岚的時候，當時還是大一。
就在期中的器樂考核考場附近。
當時她考前才發現自己的大提琴音不準，臨時又找不到人幫忙調音，在考場外面急得不行。
就是那個時候，神秘的沈星岚同學路過，幫忙将她的琴調好了。
至于邱嘉敏對沈星岚的印象就更簡單了。
邱同學廣泛的愛好之中，最為她自己津津樂道的，大概就是愛欣賞美女這一條。
尤其還是才華橫溢的美女這一款。
因此沈星岚同學簡直就是她心頭的白月光。
兩人當了兩年沈星岚名義上的室友，兩年來常常對着寝室裏的空床惋惜。
這一學期得知沈星岚終于要來上課了，最高興的莫過于她倆。
【與這種音樂風格同時崛起的，還有建築史上的新古典主義，也就是古希臘羅馬風格的重新崛起。那個時期還包括了啓蒙哲學、科學方法的開端——】
“那個視頻看了沒？沈星岚幫大二學妹考核的那個。”
“看了看了，話說她怎麽還穿着軍訓服啊。害得我第一眼還以為她是哪個新生呢。”
“這還用猜嗎？八成是咱們那個系主任要求的呗。前兩年她都沒來，今年來了當然得老老實實把漏掉的軍訓補上。”
“話說……前兩年她為什麽不來上課啊？”
“你問我我問誰？”
不如來問問她啊。
沈星岚百無聊賴地想。
她擡起頭來，托着腮慢慢地環顧整個教室。
從各個座位上看過來的視線立刻匆忙地轉了回去，不敢跟她對視。
沈星岚勾了勾唇角。
轉而望向窗外。
唔，學校裏的天色，跟家裏看出去的，也沒什麽差別嘛。
如出一轍的單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