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拖鞋
第40章 拖鞋
好消息:齊顯醒了。
壞消息:齊顯失憶了。
最痛苦的是居意游,嘎嘎樂了一晚上沒睡覺、頂着腫眼泡準備迎接正式交往的第一天,卻沒想到他托着臉哼着歌等了又等,等來一句——
“啊,這是哪裏?我們怎麽在一起?”
居意游笑容還沒收回去:“就昨天晚上啊,你好好想想。”
“昨晚——嘶,頭好疼,我們被門衛綁來這裏嗎?”
“你在說什麽啊?”
“贖金多少?撕不撕票?”
“認真的嗎?”
“開個玩笑。”
居意游嘴角的弧度回來了:“我就知道,你怎麽可能忘——”
“所以昨天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當然啊。
居意游皮笑肉不笑道:“你醉倒了。”
“隐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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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意游眼神冷漠:“你強吻我。”
“……”
居意游摸摸脖子:“你說喜歡我。”
“……”
居意游下了最後通牒:“怎麽樣,想起來了吧。”
齊顯閉着眼垂死掙紮:“不像真的,我再想想。”
居意游在充電和殺掉齊顯間抉擇一番,最終留給齊顯一條生路:“我去便利店借充電寶,你一個人想吧。”
門外。
居意游猛錘胸膛,眼神兇狠,恨不得沖進去把齊顯綁了送給後山山羊。醉鬼都是群什麽東西,除了惹人生氣沒有一絲價值,建議把體內酒精含量納入挂科标準的考量範疇。
他緊攥着沒電的手機給予齊顯世間最惡毒的詛咒:論文完成後修改格式時電腦死機,且無法自動存檔。
門裏。
齊顯鬼鬼祟祟地盯着居意游氣沖沖離開,眼看着背影變成一點,他終于松了口氣。他從兜裏摸出手機,用最後百分之三的電量打開百度。
在搜索欄依次打出以下字符——
“人喝醉了說的是真話嗎?”
啊,是這樣的。
好消息:齊顯忘了,齊顯裝的。
壞消息:居意游竟然又信了。
“酒精會影響大腦的功能,使得大腦內…變得遲鈍…更容易表達深層的感情…但是…”
比較科學的回答。總結一下:大部分是真的,因為假話需要腦子,恰巧醉鬼沒有腦子。
齊顯繼續下滑頁面。
“對一個人的了解要基于日積月累的觀察,而不是酒後的所謂真言。”
他平時是怎麽看居意游的來着?
“你是喝醉了又不是中蠱了,還能幹出潛意識以外的事?可怕得很呢。”
他覺得自己當時的狀态和中蠱也差不太多了。
“只有罪犯才會把酒精當作逃避責任的借口。”
他心裏一顫。
很難形容那是什麽感覺。像是冷藏過的碳酸飲料,涼了半截,但是打開蓋子還是堅持不懈地冒着泡泡。
齊顯有些迷茫。
這種迷茫在接下來的幾天尤甚,居意游刻意表現着自己,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甚至肯狠下心早起半小時給齊顯買早飯。
齊顯:“可是、我已經買了兩份了。”
居意游:“我可以吃兩份!反正我買的你必須吃!”
齊顯:“明白了,那你轉我兩份錢。”
居意游:“…要不你別吃了。”
齊顯笑了笑,也沒點開紅包。他倒是對這份早飯很好奇,什麽東西值得居意游親自起床去買。
哦,手抓餅啊。
居意游喝着粥朝他眨眨眼,下巴使勁往餅的方向甩:“看看餅裏。”
齊顯墊着衛生紙揪開餅的一邊:“怎麽了?”
“啧,這個蛋,心形的啊!”
“……”
“怎麽樣,浪漫不?”
“…有、有點埋汰,不過——”
“擦,你別吃,給我!”
居意游怒吃三份早飯。
這種明晃晃的“暗示”三百六十度環繞齊顯,居意游的每個動作都像拿個大喇叭高喊“我喜歡你”。齊顯全身上下每個器官都在說——“想逃”。但逃無可逃。自打封校,他倆見面越來越頻繁,裴則渡和管程又被關在家沒返校,他沒什麽能安心相處的朋友了。
于是學校形式性地走完了基本無實際作用的封校過場、肯讓中高風險地區學生進校門後,齊顯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兩位朋友、開始了報複性逃避,具體行動包括但不限于:上課下課和裴則渡形影不離、沒課和管程待在寝室漫無邊際地唠嗑、看見居意游就借口說這兩位其中一位找我有事先走一步。
居意游開始還會主動參與、說什麽“有事的話我也一起”,慢慢地他再怎麽遲鈍也能看出齊顯是在故意躲着自己。居意游生氣,這說明齊顯要麽是記起來了、要麽是壓根兒沒忘,擱這兒演他呢。什麽意思嘛,後悔了就直說後悔,假話就直說是假話,至于嗎?至于這麽躲着他嗎?不就是逃避嗎?齊顯還真當自己逃得多高明嗎?笑死,跟誰不會似的。
居意游賭氣般地開始故意不找齊顯說話,該死的勝負欲熊熊燃起,連早飯都不需要帶了。
這倒讓齊顯更加痛苦。
他本來就躲得心裏不好受,一邊戰戰兢兢時刻注意居意游的動向然後小心避開,一邊質疑自己這樣做會給居意游帶來麻煩,萬一居意游産生了類似低落的情緒呢。他連續幾天躺在床上後悔到想自扇巴掌,卻又因為怕痛放下手。
現在好了,居意游也開始回避了。回避次數多了,就被齊顯看了出來。齊顯保證他觀察力壓根兒談不上敏銳,全怪居意游太刻意。真是活該。齊顯沒想到事情會到自己最不願看到的地步。“怎麽樣都好,只要不和對方關系疏遠”,只是這種程度都做不到了嗎?
齊顯想,不能再迷茫下去了,得快點找到答案才行。
壓死齊顯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他多天來努力邁出了第一步、但居意游扭頭就往反方向逃跑的反應。
那天齊顯踩着涼拖去宿舍樓下的超市囤泡面,正好看見剛走進門的居意游。
他本來想躲,卻發現周圍的貨架低矮,他蹲下都還露出半個頭頂,得幹脆趴地上才能完全掩蓋身形。
齊顯一咬牙,不躲了,早晚都要解決問題的,不如現在就把事情說清,盡管自己的思緒還是一團亂麻。
他硬着頭皮靠近居意游,張了張嘴,“居”字還沒說出口,對方回頭露出見了鬼的表情,慌不擇路地就往外沖。
齊顯将手裏的泡面随便塞回貨架,跟着沖出超市在後面追。
居意游見狀跑得更快,比體測八百還拼命,邊跑邊輸出國粹大罵別追了。
拖鞋打滑,齊顯的腳踩在上面一拐一拐,右腳腳腕有向前頂出拖鞋的勢頭,左腳的拖鞋卻即将飛出。盡管如此,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他臉一黑站定了,大喘兩口氣,彎腰脫下左腳的拖鞋,拿在眼前對準遠處晃動的身影,照着居意游一往無前的腦袋就是一砸——
正中紅心——
“你跑什麽啊!”齊顯嗓子少用,這一喊險些喊岔劈。
居意游被拖鞋砸得一懵,呆頭呆腦地轉過身,默默把鞋撿起來,不動了。
齊顯踱步去接過鞋,道完歉也開始別別扭扭:“你怎麽不說話。”
居意游不情不願道:“你不是不想跟我說話?”
齊顯:“我沒有、我只是…”
居意游:“只是什麽?”
齊顯:“我還沒想好,但我不想和你變成這樣。”
居意游不屑道:“你憑什麽不想呢?因為‘不用害怕被這段關系踢出局’,因為你有主動權?我後悔了,我說的都什麽屁話。當時沒看出你那麽會演,現在總算反應過來了。這麽跟你說吧,我說這兩句話的時候是完全站在你的立場考慮的,壓根兒沒考慮我自己。現在不一樣了,我知道另一方是什麽感受了,那我就不能不顧及我自己。我不想你這麽随心所欲地對待我,齊顯,我偶爾也會有點失望的。”
齊顯腦子轉了半天,總算想起自己之前的演技高光時刻,他一陣懊悔:“我可以解釋的,當時是因為——”
居意游:“你解釋也是因為我說的話嗎?‘适當的時候挽留一下’,是嗎?現在是适當的時候嗎?”
齊顯:“這、我不知道,我是想——”
居意游叉腰問道:“我這麽多話你都記得,怎麽就偏偏不記得那句。‘發自內心地做出反應和行動’,學不會嗎?”
齊顯的大腦即将控制不住這張嘴,他迫切地想說點什麽,說點能改變局面的話,有那麽幾個字卡在喉嚨,馬上就要脫口而出。
居意游大力拍拍他的肩膀,道:“有那麽困難嗎?承認吧,你喜歡我喜歡得要死。給我糖是擔心我、送早餐是夾帶私貨、為了我糾結到輾轉難眠、假期結束迫不及待地想見我…甚至喝醉酒還搞論文式告白。沒辦法,我的魅力确實很難抵擋。加油,一句話的事兒,你一定說得出口!”
齊顯目瞪口呆,被震撼得硬生生把那四個字給噎回去。他在說什麽?
居意游追問道:“喜歡我難道是件很丢臉的事嗎?有那麽不好意思說出來嗎?”
齊顯:“啊這…應該、呃、不是吧。”
居意游:“我就說嘛!既然這樣,快,大聲講出來!”
齊顯拿着拖鞋還沒穿,光着的腳局促地在另一只腳腕上蹭蹭,嗫嚅道:“我…”
居意游兩眼放光。
齊顯不敢看他,在沉默中落荒而逃。期間腳上唯一的拖鞋自由飛翔,可他即便光着腳也堅持逃離此地。
“我還沒想好!我很快給你答案!”
作者有話說:
又到了拼手速的時候。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