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垃圾
第25章 垃圾
小組作業落下帷幕,最高興的是居意游。
這段時間齊顯找他找得頻繁,送完早飯還磨蹭着不走,非要在教室門口談什麽人生理想,他倆曾經沉寂着的私聊界面也熱鬧非凡,甚至齊顯偶爾還會主動找他約飯。
天知道居意游心髒跳得多緊張,生怕聊着聊着說禿嚕嘴,把自己做的奇怪的夢講出來。
年輕人嘛,做點有顏色的夢正常,居意游特別能理解。何況這也不算什麽濃重的顏色。夢裏的內容無非就是貼在後背的濕發、眼角的痣、微微滲汗的鼻尖、挂着水珠的臉頰,是居意游高中時聽到都要調侃句“哇這麽清純”的程度。
但主角他不能理解。
他就是夢到泰奧弗拉斯托斯——植物學之父,都不該夢到齊顯。
居意游想到這裏,閉上眼在心中磕起了頭:對不起,沒有亵渎泰奧弗拉斯托斯的意思,我對您的崇敬不摻雜任何其他感情,對不起對不起。
倒也不是說齊顯這人有多差勁,只是他實在不是居意游喜歡的類型。人嘛,得像植物一樣,生機勃勃才好。齊顯不同,如果放進植物裏,他就是在實驗室嬌養、溫度稍微下降半度就會病怏怏地說“我不開心我要死掉啦”的類型,是居意游最害怕的類型。
再者,齊顯他明顯不把人類劃進擇偶範圍吧?在居意游看來,雞鴨魚羊比人更容易和齊顯發展出戀愛關系。
總而言之,這些夢讓他不勝其煩,具體表現為:半夜驚醒不敢再次入睡、吃早飯時靠背知識點來忽視齊顯、回完齊顯消息薅着頭發抓狂、面對約飯憑空捏造學生會的任務……
齊顯也在頻繁地做夢。
他的夢裏,一開始是被扯掉的浴巾、後來是摩挲頭發的手、又變成回學校時在街上遮遮掩掩不敢露出來的膝蓋的牡丹花,最終成了吵吵鬧鬧的QQ空間。
做夢時,齊顯眉頭緊皺,嘴角卻要勾到眉梢。五官精彩紛呈、各幹各的,整張臉主打一個亂七八糟。
居意游經常令齊顯陷入尴尬,這毋庸置疑,但同時,齊顯也清楚地知道,沒有這些尴尬,他就感受不到現在的吵吵鬧鬧。從這個層面講,他得感謝居意游。
也是因此,齊顯總覺得和居意游的關系可以更進一步,他期待居意游成為像裴則渡一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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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兩個人的位置就完全調換,他追他逃變成了他逃他追。但無所謂,反正主語都寫作“他”,沒什麽不一樣。
居意游的心情好起來,大約是在小組作業結束一周後。他把許赴乙也拉進了這個臨時組建、沿用至今的作業群,随後問:“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就當慶祝小組作業順利完成?”
裴則渡:“你一頓飯分年頭年尾兩次吃?”
居意游:“哈?吃什麽飯?”
齊顯:“她諷刺你慶祝得太晚了,覺得你另有所圖。”
居意游:“我是那樣的人嗎!”
剛進群尚不了解情況的許赴乙:“是哦。”
居意游:“…行。那你們去不去吧?”
管程:“去什麽?吃飯是吧?去!肯定去!大家都不會缺席的!”
要不說裴則渡第一眼看見管程覺得讨厭呢,這人不自覺地就把大家架起來了。拒絕吧,居意游和管程下不來臺,同意吧,剩下三個人心裏總覺着不舒服,因此就在兩者間搖擺不定。
好在三人中有個“寧可自己不舒服也不能讓別人不舒服”的齊顯,他替其他人做了決定:“我只有周六的課能曠。去哪裏?”別人寧可曠課都要去,還怎麽有理由不去。
居意游:“保密。”
這熟悉的措辭。
裴則渡:“…你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麽吧。”
居意游:“了解了解,絕對有監控。”
這熟練的反應。
此次出行沒借到車。據知情人許赴乙說,自家小姨下課後開車去了鄰市趕愛豆商演。愛豆叫司什麽過的,挺糊。但商演內容有點意思,是拉電音蝌蚪踩縫紉機。
齊顯家裏也有電音蝌蚪和縫紉機,他敢肯定這倆玩意兒和愛豆之間有壁。他懷疑道:“是拉起來像放屁二胡的…蝌蚪嗎?”
許赴乙點點頭。
齊顯又問:“是小巧的、用來做手工的…縫紉機?”
許赴乙:“不,是吱嘎吱嘎噠噠響的老式巨型縫紉機。”
衆人倒吸一口氣,對即将到站的地鐵失去本就微少的興趣,激動道:“還等什麽!買火車票看商演去啊!”
居意游揮着胳膊急道:“不是!你們沒見過愛豆啊!有什麽好看的!”
管程:“愛豆見過,拉電音蝌蚪踩縫紉機的沒見過!”
居意游欲哭無淚:“別走!都別走!你們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衆人無動于衷。
居意游卑微祈求:“大不了我今晚就開始學!下周進行彙報演出!求你們了!”
衆人笑嘻嘻地又站回原位。
看誰的熱鬧不是看啊,還省下車票錢。
這種沾沾自喜在出地鐵口時戛然而止。
許赴乙的生活枯燥,任何考試外的細節都能在她的記憶中鮮明存活。她看着暫且遙遠的門衛室、綠化帶、護欄,忽然意識到:“這個地方,我來過。”
裴則渡不認路也不記路,卻覺得眼熟:“你這麽一說我也…”
居意游走上前,仰着下巴道:“當然來過!我姐姐家啊。”
“……”
裴則渡轉身就走:“下次團建我直接送你去城西墓地。”身後跟了個許赴乙。
齊顯留也不是,去也不是,兩只腳忙着左轉右轉。
管程大手一揮:“沒關系,你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
居意游感動道:“還得是程哥你。”
管程:“嗨!這算什麽。走,帶我見見我未曾謀面的姐姐。”
齊顯總覺着哪兒不對勁,拉住管程,問道:“你不做社會人士的備胎吧?”
居意游怕失去這唯一無條件支持他的人,連忙替管程分辯:“怎麽可能,程哥不會——”
管程傻愣愣道:“我不知道诶。”
居意游:要不你也別去了,咱們都散了吧。
五個人最終沒有分散,不是靠着虛無缥缈的友誼,而是憑借居意游的街頭賣藝。
“說好了啊,表演一下掰蘋果你們就毫無怨言跟我走的。”
“嗯,沒錯,您請。”
不是大家腦子有問題,而是居依柳徒手掰蘋果的場景至今讓人記憶猶新,這種手藝足以代代相傳,想必居意游也能複刻他姐姐的半分風采。
居意游兩手握着齊顯臨時買來的蘋果,開始發力,“咔”,輕而易舉地一分為二。
齊顯凝神看了全程,分析道:“你把蘋果的底部撐在腿上,兩手分別按住兩邊向下掰,相當于形成了支點和力臂,做出了省力杠杆?”
言外之意,全是科技,不足為奇。
要是其他人這麽說,居意游打個哈哈就過去了,可偏偏是齊顯,那他就不願意壓下這該死的表現欲。
“杠杆?”他又拿起一個,遠遠離開膝蓋,左手環握,右手拇指壓住果柄,再次輕易掰開。
齊顯一時語塞,又道:“你…你這姿勢容易發力。”
居意游惱了,擡杠擡上勁了是吧?他又換了兩種不同姿勢掰蘋果,一種比一種難發力,但蘋果卻都無比輕松地應聲而開。
他即将摸出下一個時,裴則渡出聲道:“停,夠了。”
夠了?什麽夠了?
只見看戲的四人一人抱着兩半蘋果啃得正香。
居意游悟了,敢情自己被當水果刀了呗。
正合他意。
居意游拿起手機撥去視頻電話,随着撥通聲響,他将攝像頭對準了四人,道:“姐,我帶朋友來啦。”
他朝後放低聲音:“好歹吃了蘋果,給點面子。”
他又對着攝像頭笑笑:“這麽多人呢。都已經來了,再叫人回去多麻煩人家啊。”
計劃通。盡管過程曲折。
見到居依柳時,她正站在小區一棵光禿禿的樹下給身旁的師傅遞水。師傅身後停了輛貨車。車周亂糟糟的擺了桌椅板凳收納箱。
怎麽看着像搬家?
“就是搬家啊。不然把你們騙來幹什麽?”居意游大言不慚。
在他即将迎接劈頭蓋臉的拳頭前,看不下去的居依柳出言教訓了這小子,并給出解決方案:“大家先在這兒等會兒,搬完家可以一起出去逛逛。”
這話一出,衆人反而坐立不安了。
居依柳見勢提出第二個方案,她打開腳邊的紙箱:“或者我們一起搬?公司發的小機器人,你們感興趣的話——”
“感興趣!比蝌蚪縫紉機都感興趣!”
居依柳:蝌蚪縫紉機是…?
這大概是他們拖着雜七雜八小玩意兒上地鐵的原因吧。
居依柳怕這些東西在車上颠壞,提議這五人親自帶着它們,她自己搭搬家順風車。
許赴乙掂掂袋子,叮鈴咣當,聯想起上次來此被自己攪得亂七八糟的局面,問:“搬家是因為上次說的那誰誰兒子嗎?這裏已經不太安全了。”
居意游:“大概不是。她說讓這人有來無回很簡單。主要是…住址被我爸媽知道了吧。”
許赴乙:“哦,确實值得連夜坐火箭跑。怎麽這麽晚才搬?”
居意游:“有個項目,被絆住了。”
齊顯在旁偷偷聽着,看來這對姐弟的關系比表面上更好些,居意游對他姐的事一清二楚。他正自己琢磨着,忽然被叫住。
“哎,孩子,扔個垃圾。”
齊顯還沒反應過來,一只捏着紙團的手就卡在袋子口。
他低下頭,沉思。雖說他拿着個黑色鼓囊大塑料袋,但這看起來有那麽像垃圾嗎?
居意游繞至他身側,解開自己手中的袋子:“扔這兒扔這兒。”
齊顯大愕,你确定你的行為不會惹來一頓暴揍嗎?
居意游:“我這袋真的是垃圾。”
齊顯:“你姐姐搬家還會搬垃圾嗎?”
居意游:“會吧。你看,裏面是我亂畫的塗鴉、節日随便塞禮物裏的小卡片,都該扔了…還有…擦,我的杯子?我買的小音響?”
齊顯:“我就說吧。”
這一袋子都是居意游的東西,雖然亂糟糟的品類不一。
居意游頓覺悲傷襲來:“原來我是垃圾…”
齊顯:“…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居意游就差抱着齊顯淚灑地鐵了,卻不得不聽周圍此起彼伏的“孩子我這兒也有個垃圾謝謝啊”。他故作堅強地轉圈收着紙團瓶子,看它們和自己的垃圾混雜在塑料袋裏。
到站後不出所料,他被居依柳大罵一通。
居依柳按着陣痛的太陽穴:“我讓你搬行李,你去撿垃圾。髒死了,把這袋子都丢了。”
居意游拎着袋子興沖沖地對四位朋友展示:“看到了嗎?我姐特意留下的,不是垃圾。”
裴則渡無情補刀:“現在是了。”
總之,忙活一天,一人拿到一個小機器人。
齊顯拿到的尤為滑稽,是個花花綠綠的圓球,五官是一個都沒。他認為這玩意兒不能叫機器人,最多給個智能禿驢的稱號。
居意游的稍好一些,但長得像極了拖把。但他審美獨特,覺得這東西的長相超前且神秘。
也難怪這批産品會滞銷、最終發給員工了。
作者有話說:
過渡過渡。還有兩章,寫死我了。
(稍稍聯動一下備忘錄裏待填的坑,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