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學雞
第5章 小學雞
睡着和昏迷兩種狀态确實相近,可很容易辨別。
先不說齊顯在決定給居意游做心肺複蘇前講了那麽多話他都毫無反應,後來兩人“毀屍滅跡”可是把他摔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啊,這都沒醒,怎麽可能是睡着了?
沒錯,術業有專攻,這裏既然是獸醫院,那必定對人類并沒過多研究,老師誤判的可能性極大。
兩人沒想出委婉提出異議的說辭,診室內一時無言。
老師見他們不信,拍了拍居意游的臉頰,篤定道:“你們自己試試,不讓他呼吸就行。”
裴則渡皺眉躲開,把位置全部留給齊顯。
無奈,他只能上手輕捏住居意游的鼻子。
沒多久,對方閉着眼哼哼出聲,發覺抗議無效只得自發地調整呼吸模式——張開嘴。與此同時,診室裏的呼吸聲也逐漸變大。
這讓齊顯有種對方再被阻斷呼吸就會開始打鼾的預感,他嫌棄地甩開手。
還真他媽是睡了。
齊顯疑惑:“可是我們一路上各種折騰,摔摔打打,他都沒醒過。”
裴則渡深知此人秉性,默默消化了“睡着”這一診斷結果:“有沒有可能,他只是睡太香了。”
老師讓兩人将居意游擡進診室,說是這樣睡得舒服些,調整好後,才捎帶着問起把居意游帶來醫院的原因。
“我揍了他一拳,他倒下了。”
裴則渡蹭到居意游頭邊仔細打量,指着額角處的血痂:“這裏?看着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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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倒在地上磕的。”
老師也湊起熱鬧:“是顴骨的淤青吧。”
“…我們不小心把他的臉撞上車鬥了。”
“脖子?脖子這裏總該是了吧?”
“…那個印子應該是被飼料壓的。”
……
“右臉頰?發紅。”
“老師,那是你剛剛拍的。”
裴則渡忍無可忍:“所以你到底揍了哪裏?”
齊顯眼神飄忽:“左臉…靠近鼻子那裏?”
她們将那一面翻過來,光潔白淨,除了一小顆痣,再無其他。連粒灰都沒粘上。
“你不會要說,這顆痣是你的戰果吧?你的手帶刺是嗎?”
“…那倒不是。”
“你究竟哪裏來的自信,覺得自己把他揍暈了的?”
齊顯并不是自信。他只是對居意游太沒信心了。他不相信世界上會有人睡那麽死、睡得像一具屍體。
此時詐屍的居意游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他看不見左右掐着自己下巴觀察的兩位,只看見齊顯的輪廓,迷迷糊糊問好。
“早。”
完全不知道面前被燈光柔化宛如聖母瑪利亞的親切同學一心只想掐死他。
既然當事人已醒,那談判環節自然可以開始,只是地點選擇在獸醫院不合适,居意游便提議去後山的涼亭底下。
月黑風高,人影寥寥,萬一情緒激動,此處也不失為違反校規的好地方。
“可我為什麽在獸醫院?”居意游發現盲點。
“你不覺得獸醫院更适合你嗎?”裴則渡将紙巾扔給他擦臉上的灰。
“小裴,怎麽能這麽跟我說話呢?你別忘了你‘挑戰杯’的企劃還沒…”
“齊顯,這個人還是一直睡覺比較好,是吧?”裴則渡轉頭詢問,表情異常認真。
“對不起裴同學。”居意游迅速滑跪。
他被迫用剛睡醒的身體幫裴則渡推着飼料:“我還有個問題。”
“什麽?”
“我身上怎麽這麽疼?”
廢話,你在地上打滾,能不疼嗎?兩人默契地不予正面作答。
“你們趁我睡着往我身上補了幾拳是吧?”
我要真能把你揍成這樣就好了。齊顯攥緊拳頭。
後山涼亭。
“我不想動手,可他報複得太過分。”
“你都說是報複了,怎麽只講後果不講前因。”
裴則渡慶幸自己剛剛用飼料堆了個小丘用來隔開兩人,不然他倆此刻就不是在兩邊無能狂怒,而是打成一……而是齊顯被居意游按着打。
她托着下巴:“那你說說前因。”
“我偷了他的——”
“他不認識我!”
齊顯話沒說完。
居意游出言打斷。
兩人面面相觑。
“我怎麽可能只因為一根蔥就——”
“誰不認識啊你不就居意游嗎!”
居意游試圖解釋。
齊顯憤怒反駁。
兩人橫眉相視。
裴則渡左看看右看看,伸手一拍涼亭下的石桌:“一個一個說,”她随手一指,“齊顯,你先?”
齊顯夢回被老師提問的遺傳學課堂,一陣惡寒:“他先說吧。”
居意游清清嗓,可憐巴巴地開始控訴:“他是偷了我的蔥,可一根蔥沒什麽大不了的,加上他道歉态度也不錯,我早就原諒他了。”
“那你還——”
“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說不認識我。”
“我說了認識你的,你對我的答案不滿意。那除了不認識我還能說什麽?三分熟五分熟七分熟還是well done?”
“…什麽蛋?”居意游愣住。
“…不重要。你到底想聽我說什麽?”
“我——”
這時候居意游倒開始吞吞吐吐,猶豫半天也沒說出個完整句子。
“你看,連你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聽什麽。”
居意游心一橫,開始大倒苦水:“我怎麽不知道?分明是你不知道。我就想聽你說‘哎同學原來是你我們早就認識’怎麽了?我都不知道你是真的還是裝的。你怎麽可能是剛認識我!”
看見這人一頭霧水的樣子,他更來氣:“你的行李是我幫你搬的、人是我帶着載進學校的、傘是我借你打的,甚至你用的資料課表都是我發給你的,你怎麽能說剛認識我、不認識我,還找我要二維碼加好友!你不覺得自己太過——”他覺得過分這詞太溫和,“你是不是有病啊?”
而他話語中的另一位主人公齊顯呈凝固狀态。
尤其是在觀衆裴則渡評價“原來你們有這麽多故事”之後,齊顯試圖争辯,可這些事他确實都有些許印象,不知該從何開始争辯。
“你說的事…我好像知道,但…”
但他在僅存的印象裏根本找不到居意游的影子啊。
“你轉專業,負責資料對接的是誰?”
“我記得…是個叫郝俊俏的同學。”
居意游大翻白眼:“就是我啊。我就是郝俊俏啊。你到底為什麽會一直把‘郝俊俏’當真名啊?”
齊顯極力辯解:“本來我不覺得這是真名。可是跟我一起轉來的甄聰明真的叫甄聰明,那郝俊俏為什麽不叫郝俊俏?”
是有這麽個同學來着,冷水熱水兌着喝的那位同學。
居意游:“好像有點道理。”
齊顯:“是吧。”
居意游:“那幫你搬寝室的時候呢!你總該認識郝俊俏了吧!”
齊顯:“那天沒敢看你的臉。”
居意游:“…理解,社恐。”
齊顯:“嗯。”
其實并不只是這個原因。
當時穿跨欄背心兒的居易游開着電三輪熱情地呼喊齊顯的名字,舉手投足透露出淳樸的貴氣,具體講就是特像火車站的騙子、或是學校裏熱情推銷電話卡的學長。齊顯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人忒麻煩,少對視少搭話才是正解。
就這一眼也壓根兒記不住這位同學長什麽樣子。
但他不敢把這些想法說出來,不然是真的會很麻煩。
居意游:“那下雨的時候呢?你不是認出是我才借傘的嗎?如果不認識我,為什麽要回來給我送糖?”
齊顯:“走廊背書的大部分是女生,我沒好意思借。而且…送些小零食不是大學生之間表達感謝的基本社交方式嗎?”
居意游:“我怎麽沒聽說過?”
齊顯:“可能…我原來在外院,女生多。大家都這麽做。”
居意游:“所以當時不論誰借你傘,你都會送他糖?”
齊顯:“嗯。我不是因為是你所以才——”
居意游:“完全是我自作多情呗!”
齊顯覺得這詞用得不太對勁,但找不出什麽替代詞,“也可以、這麽說吧。”
居意游瞪他。
齊顯立刻補充:“這也不是壞事。如果你沒有誤會,那吃完石鍋拌飯我們就不會有什麽交集了。但現在我們不是認識了嗎?和‘我一開始就認識你’所引發的故事開始重合了。不是挺好的嗎?”
“你真這麽想?”
“嗯。”
當然是假的。齊顯不過是場面話說太多,條件反射罷了。
畢竟他們之間解開這重誤會後還隔着血仇。
“這件事解釋清楚了,那我們來說說另一件事。”齊顯開啓話題。
“你講。”居意游心情大好。
“是Eartha的事。”
“Eartha?”
“不管我們兩個鬧成什麽樣,跟她都沒有關系。”
“等等——”
“所以你為什麽要遷怒Eartha?”
“所以Eartha到底誰啊?”
“我的雞。”齊顯言簡意赅。
“…你的雞,怎麽,還有名字。”
“這不重要,你為什麽吃她。”
“我沒有。”
“你把她烤了,罪證現在應該還在棚裏。”
“那是我點的外賣。我故意吓你的,不信我給你看記錄啊。”
“記錄只能證明你點過烤雞,不能證明那不是Eartha。”
“它真的活着!我帶你去看啊!”
“你們兩個都等等,”一直沒出聲、已經抱着手機刷完今日六級核心詞彙的裴則渡終于出面發揮調停作用,“你揍他是因為他烤了你的雞?”
“不然呢?”齊顯點頭。
“首先你是個學動科的,其次你是個養雞的,居然連蘆花雞和三黃雞的屍體都分不清楚?”
齊顯傻了,他真分不清,他只見過活的蛋雞和死的肉雞:“你确定嗎?”
裴則渡:“你在質疑我?”
居意游在旁陰陽怪氣:“要不你先翻翻書呢?”
裴則渡、齊顯:“閉嘴,學植物的不要插話。”
Eartha是在隔壁棚的草莓地裏找到的。
“你這雞真有意思,我走的時候就把它放在這裏,一下午過去居然還呆在這裏。”
“她叫Eartha。”
居意游跑去棚架一角,摸出個雞蛋:“喏,抓你雞的時候它在我手裏下了個蛋。全都還給你。”
“…謝謝。”
至此再也沒什麽誤會,齊顯也沒有再和居意游拉扯下去的必要了,他剛想說個“再見”然後再也不見,就被居意游一把拉住。
對方打開自己微信主頁:“這個頭像是碗蔥花蛋湯的就是我,下次別再問我要聯系方式了。”
“嗯,好。”哪有什麽下次。
“那我先走——”
他再次想溜,再次被拉住。
“等等我回個微信,一會兒一起吃飯嗎?裴則渡也去。”
齊顯懷疑地看向裴則渡,見她點頭,反而不知道怎麽拒絕了。
如果這時拒絕走人該多好。後來的齊顯止不住這麽想。
他這麽想,只因為那條發給居意游的微信。
那是一條語音。
語音裏的聲音渾厚,只是笑得充滿了空氣感,像嗓子不太好的驢急促地咴咴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居意游你小子上牆了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話說:
練個車 停一下下
(這章 也算是 過渡章 吧)
(由于李聰明的名字不好笑 現在換成甄聰明 前面章節已經改過啦)
希望朋友們給點建議,這章總覺得有些別扭。給了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