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青蕊把所有的菜籽下種完, 就徹底清閑了下來, 入了秋,天氣變得反複無常, 經常昨天紅火大日頭, 今天就寒風陣陣, 如此來回半個月,到了霜降這一節氣。
從這天開始, 中南府早晨的溫度會特別低,因為會打霜, 而中午又會特別熱, 到了晚上又特別冷,在這樣的天氣裏生存, 需要很強的身體素質, 否則根本承受不起。
但是這樣的季節很适合曬制地瓜幹,青蕊早就把地瓜全部放在陰涼的地窖裏晾着,過了幾個月地瓜的水份已經少了許多, 剩下在地瓜體內的大部分都是果糖了,這樣曬出來的地瓜幹特別甜軟好吃。
青蕊把地瓜從地窖裏拿出來, 用大木盆倒滿水, 把地瓜放進去,先用耙子把地瓜籠統的清洗一遍,把大塊的泥巴洗掉, 接着再一個一個用對折捆好的稻草來搓掉外皮上的泥。
大概要清洗三四遍, 好在家裏接了自來水, 用水上比較随意,青蕊就多洗了幾遍,盡量讓地瓜一泥不染。
洗好後開始削皮,削皮并不是把所有的皮削掉,只是削掉兩頭的柄和一些有斑點或者蟲蛀過的表皮,也可以全部削掉,看個人的喜好。
青蕊把菜刀在磨刀石上磨利了,搬了個小板凳坐着,從洗好的地瓜筐裏拿出地瓜快速的削皮,削好後再放進一盆幹淨的水裏,等削好一鍋的份量,她把地瓜放進鍋裏,加滿水,水一定要蓋住所有的地瓜,防止面上的地瓜半生不熟。
二牛負責燒火,貓兒負責把削好的地瓜再次撿到筐裏,一家三口時不時說笑幾句,忙碌而溫馨。
待地瓜煮熟了,再撿到幹淨的筐裏冷卻,足足煮了五鍋地瓜,青蕊看着差不多夠吃了,就停了手,拿了刀切已經冷卻的四鍋地瓜,還有一鍋在煮着。
一般不需要木墩,直接一手拿熟地瓜一手拿刀,在手上直接分切成均勻的數小塊,先把地瓜在手上從中間切開,再把一半切成幾小塊,切的時候要控制好力度,不能用力過猛切傷了手,切好半個地瓜就放在架子上的竹席子上。
說到席子,青蕊倒是很佩服二牛,會編制各種各樣的筐子,籃子,簸箕,席子等,不起眼的竹子和柳條到了他手上,三兩下就能變成精致實用的東西,還會做桌子板凳,能文能舞,溫柔體貼,善良樸實,真是完美男人。
想到這,她不由自主的朝廚房看去,透過窗子,她看到她心中的完美男人正拿着根柴火往竈臺裏放,動作熟練,身影清秀挺拔,真是讓人移不開眼。
似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二牛轉過頭來,正好對上一雙炙熱的眸子,心裏也是一熱,露出愉悅的笑容:“蕊兒,咋了?”
“沒、沒啥,看看地瓜熟了沒。”似做賊被抓了正着一般,青蕊心虛得臉都紅了,撒完謊趕緊轉過頭去,拿起一個地瓜繼續切。
貓兒吃得滿嘴地瓜泥,看了看青蕊,奇怪道:“嬸嬸,你臉咋這麽紅?”
青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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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所有的地瓜切好曬上,院子裏空地上的架子上已經擺滿了。
“喲,妹子,這是在做啥?”廖氏來串門,看到這場景樂了。
青蕊正在清洗東西,手上沒停,答道:“曬地瓜幹。”
“這玩意有啥好吃的?咋弄這麽多?”對于從小到大吃地瓜長大的廖氏,她對地瓜幹并沒有好感。
青蕊道:“給孩子們吃,我也愛吃。”
最主要是她準備給香香送些去,她吃慣了那些昂貴的精美的點心,這種普通的農家小食她應該會喜歡,而且這是純天然的手工制品,沒有任何添加物,營養美味,對身體好。
“切得真好看,每塊大小都一致,這地瓜的成色也好,紅心的,曬出來一定好吃。”廖氏往架子上看了看,有些自慚形穢,想當年她曬地瓜幹時,都是随便切幾刀就完事,她家的孩子吃幾塊就不吃了,所以她也沒再費這神。
她不由得打量起青蕊來,長得标致,皮膚越來白淨細嫩,白裏透着紅,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時常帶着善意,唇紅齒白,嘴角含笑,給人一種春風一般的溫和舒适感。
她雖穿着普通,但是幹淨整齊,靠近一些都能聞到皂角粉的清香,行事利落,為人淡然,從不與人争事非口角,勤快、負責、認真、吃得苦、受得累,咋看咋讨喜,世上咋會有這麽好的女人呢?
二牛也是個頂瓜瓜的小夥子,但是殘着腿,羅家的家境雖然不錯,但沒一個能頂事的,一個沒有頂梁柱的家,要擱別的地方,少不得受多少惡人欺負,好在他們村子的人都不錯。
要是二牛的腿能好了,這兩口子才算得上是絕配,這個家也才美好。
“嫂子,你這是咋啦?”青蕊被廖氏看得心裏發毛:“你有什麽事直說行不?別這樣盯着我看,怪吓人的。”
廖氏翻了個白眼:“你的膽兒也忒小了,我不過是覺得你辦事漂亮整齊,多看你兩眼罷了,咋的又吓着你了?”見二牛從廚房出來了,她趕緊道:“二牛兄弟,你這個媳婦呀哪哪都好,就是這膽子太小了,你呀可當心着點,別把人家吓着了。”
“嫂子不吓她,旁的人便不會吓她,我就更不會了。”他疼她愛她還來不及,怎麽舍得吓她?
廖氏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張嘴準備說話,青蕊察覺到不對,趕緊塞了個地瓜在她嘴裏:“嫂子吃個地瓜,很甜。”
廖氏嗚嗚了兩聲,把地瓜拿下來吃,沒再說什麽,吃完後滿臉笑:“确實甜,妹子心靈手巧,種出來的東西就是好。”
“少給我戴高帽子,說吧,啥事?”青蕊把筐子,盆,刀等全部洗好晾曬起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把圍裙解下來問。
廖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牙:“就是想請教請教種寒瓜的事情。”
“連請教都用上了,哪學的?”青蕊聽慣了廖氏簡單粗暴的話,一時間有些不習慣她這麽有文化。
廖氏道:“特意找我弟妹學的,咋樣,我是不是也特別像有學識的人?”
青蕊和二牛對視一眼,大笑了起來。
把廖氏請進屋,給她倒了杯紅糖水,青蕊坐下來道:“明年才種瓜,這麽着急幹啥?”
“這不是被瓜價刺激了嘛,妹子你整天不是在家忙就是在地裏忙,一定不知道寒瓜在外面賣多少錢一斤。”廖氏今天去了趟鎮上,就迫不及待的想種寒瓜了。
青蕊其實并不關心外面賣多少錢,她只賺她應得的,不去攀比不去羨慕,但看廖氏這麽激動,忍不住問了一句:“多少?”
“三十文一斤。”廖氏伸出三根手指,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青蕊面上平靜,倒也不覺得有多貴,從她這裏批發出去要十八文,路上運輸費,人工費,車馬費等等,賺十二文一斤其實不多,而且西瓜在中南府是新鮮物,別說那些有錢人,就是小老百姓也想買點嘗嘗鮮。
上次就有幾個隔壁村的人找她買瓜,說是家裏的孩子哭鬧着要吃,但是家裏實在沒那麽多錢,于是兩三家人一起合夥買一個瓜給孩子解解饞,她自然不會收她們高價,收了十文錢一斤,又送了幾個賣相不好的小瓜,那幾個人拿着瓜謝了又謝,最後高高興興的走了。
秦義其實還算是良心商人,并沒有借機擡高價格,牟取暴利。
青蕊把廖氏勸回去了,種瓜的事情現在還早,以廖氏那吃了下頓忘了上頓的記性,她教了估計也是白教,還是明年再說。
不過她既然如此想賺錢,她就讓她回家也多曬些地瓜幹,廖氏很不情願,但也還算聽她的話,乖乖回家曬地瓜幹去了。
地瓜幹的曬制過程中,需要不停的翻動,防止未曬着太陽的一面水份蒸發慢,要是遇上陰雨天氣,就會腐壞發黴。
到了晚上的時候,地瓜幹也可以不用收,接上一層霜後的地瓜幹更好吃,但是青蕊是收回去的,她怕有蟲子耗子什麽的弄髒地瓜幹。
大概半個月左右,地瓜幹就曬成了,紅心地瓜曬出來呈橘黃色,軟軟的,香甜可口,青蕊和兩個孩子一上午就吃了兩三斤,中午飯都吃不下了。
二牛又是好笑,又是寵愛道:“蕊兒你怎麽也像個孩子,吃起喜歡的東西來沒有自制力?”
“好吃啊,我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地瓜幹。”這雖然是大實話,但是有點像王婆,青蕊說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二牛臉上的笑意更濃:“那也不能這樣吃,地瓜容易飽腹,吃多了容易撐着胃,別回頭難受。”
“曉得了,我們不會再吃了。”青蕊乖巧答道。
把地瓜用幹淨的麻袋裝好,放在幹燥陰涼的地方存放着,青蕊帶着貓兒去田間了,地瓜這東西雖然哪哪都好,只是吃多了容易放臭屁,她可不想待在家裏毀了她的淑女形象。
只是晚上狗兒放學回來,臉色怪怪的,青蕊以為他吃多了地瓜幹不舒服,追着問了他幾句,他才吞吞吐吐的說,張秀才讓他這兩天在家自學。
青蕊忙問為啥?
狗兒好半天才說是自已放屁把張秀才熏暈了。
青蕊聽完笑得險些沒岔過氣去。
算着日子,還有兩個月就過年了,一些家大業大的人家已經在準備過年的事宜,青蕊在鄉下,雖是小門小戶,也得提前準備着,比如她心心念念許久想釀的米酒是時候該釀起來了。
留下來的兩千斤稻谷,有三百斤糯谷,青蕊勉強算得上半個吃貨,準備除了釀酒外還用來做糯米雞,包各種粽子,蒸糯米飯吃,于是,她只拿一百斤糯米來釀酒。
一缸酒大概需要三十至五十斤不等的糯米,這得看釀酒者家的缸是大是小,一百斤糯米,青蕊準備分兩缸釀,所以是五十斤一缸,現在先釀一缸,晚些時候再釀一缸,可以接着有甜酒糟吃。
說幹就幹,青蕊稱出五十斤糯米,洗淨,用水泡着,大概需要,浸泡五個小時左右。等泡夠了時間,把水濾去,把浸泡後的糯米倒入飯蒸裏。
飯蒸是木頭做成的圓形桶,底部不滿,有蓋,特意做來蒸米釀酒的。
米倒入飯蒸前,需要要底部墊上紗布,在古代就叫包袱皮,防止糯米漏出,也利于瀝水。
蓋好飯蒸,放到鍋裏,鍋的底部放水,一般為了方便,都是先在鍋裏加水,再放飯蒸放上去,接着倒入糯米,上蓋。糯米需要蒸上兩三個小時,直到米變成軟熟的糯米飯粒。
糯米飯熟的時候,會飄出濃韻的米香,特別誘人,這不,小貓兒本來在後院喂雞鴨兔子的,聞到香味蹬着小短腿進了廚房:“嬸嬸,糯米飯好香哇。”
青蕊知道她想吃,就用飯瓢舀了一瓢出來,吹冷了揉成糯米飯團,給小家夥吃。
“好好吃哦。”貓兒吃得一臉幸福。
青蕊自己也揉了一小團吃,香甜又有嚼勁,确實是非常好吃,自已種的米,沒有用農藥,味美又安心。
現代路邊攤有糯米飯賣,有的是單獨賣糯米飯,有的會加一些配料,例如醬粉子,酸菜,臘腸等,五花八樣,但是青蕊還是喜歡吃這種原汁原味的。
給狗兒留了一個糯米團子,青蕊便把蒸好的飯粒扒松,倒進幹淨的大缸裏。二牛對吃的沒什麽欲望,除了一日三餐外,很少吃零食,但是他看着自家媳婦已經覺得很開心。
特別是這些天來,媳婦都在家幹活,能陪着他,他哪怕一日三餐不吃都行。
缸內加入少量的水,加入适量酒藥,不同酒藥可釀出不同的酒,有的甜,有的濃,甜酒酒藥少,濃酒酒藥多。
酒藥是發酵用的,一般是自己制作,純植物的,但是青蕊不會做,就在村裏買了一些。
接下來把酒缸蓋好,放在溫度略高的地方,一般是廚房或者卧房,酒缸外面需要用稻草包裹,起保溫加熱的作用。
米酒釀制的時間,冬天大約是半個月左右,夏天一周,香淳的米酒就出來了.
釀好酒,天已經快黑了,青蕊開始忙活晚飯,她特意留出來一些糯米,她準備做五色糯米飯吃。
五色糯米飯是壯族地區的傳統風味小吃。因糯米飯呈黑、紅、黃、白、紫五種色彩而得名,又稱"烏飯"。
壯家人十分喜愛五色糯米飯,把它看作吉祥如意、五谷豐登的象征。每逢清明節、農歷三月三、四月八、牛王節、端午節等民間傳統節日,壯族群衆家家戶戶都喜歡做五色糯米飯吃,家家戶戶都要做五色糯米飯,以作趕歌圩食用,或祭祖祭神之用。
家人、戚友、情人往往共嘗五色糯米飯,自然特別鮮香。
他們選好優質糯米,采來紫蕃藤、黃花、楓葉、紅絲線,浸泡出液,分別拌着糯米,然後合而蒸之,不僅色彩斑斓,而且味道香純,象征生活美好。
杜甫曾為之寫下"豈無青精飯,使我顏色好"之佳句。
春季水稻插秧後,人們用五色糯米飯揉成小團團,粘附在竹枝上,插于祖宗神龛,又從田中取回一蔸生長旺盛的禾苗,以南瓜葉包根,放在碗裏,一并祭祀祖宗,祈求祖宗保佑五谷豐登。
青蕊在現代的時候去旅游時吃過五色糯米飯,回家後網購了食材做過幾次,至今還對五色糯米飯念念不忘,她早就準備好食材,就等釀酒的時候做糯米飯吃。
糯米飯很簡單,把浸泡好的顏料和糯米一塊拌好上鍋蒸出來即可。
香噴噴,色彩斑斓的五色糯米飯擺上桌,叔倒三人眼睛都亮了,他們第一次看到這麽好看的飯,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米飯還可以做得這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