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商闌一直都在害怕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會被別人知道,尤其是兩人的家人,可是他沒想到會這麽快。
第二天早晨,商闌醒來已經八點半了,他起身去上了個廁所,回來的時候顧延章也醒了,兩人賴在被窩裏都不想起來。和喜歡的人躺在溫暖的被窩裏誰想起來,摟在一起說說話多好。
于是商闌給顧延章說了自己和韓哲的創業計劃,他們倆打算成立一家保镖公司,韓哲會把他爸手裏的保镖全都劃歸出來,然後再面向社會上招人。
顧延章聽得興致勃勃,還要入股,但是關于其他人入股的問題,韓哲提前就跟商闌打好招呼了,他入股可以,別人不行。
顧延章還挺吃飛醋,戲虐道:“呦,你倆這是要建立夫妻店啊?”
商闌哈哈大笑,顧延章不高興了,把被子踢到地上,抓着人一頓蹭。
就在這個時候,顧薔薇突然推門進來。
顧薔薇出身書香世家,是個極為知書達理的人,但是她進自己兒子房間從來不會敲門,當然也是因為顧延章從未要求過老媽進自己房間之前先敲門,而且這個時間,顧薔薇推門進來只是為了一個目地:叫兒子起床。
顧薔薇絕對想不到兒子房間裏會有其他人,而且一開始她也并沒有看出和兒子交疊在一起的人是商闌,甚至是男是女她都沒反應過來,只看出是兩個沒穿衣服的人,于是很快把門關上。
可是不到五秒鐘的時間,門再一次開了,這一次,顧薔薇清楚地看見和自己兒子躺在床上的是個男人,是自己的學生,是商闌。
商闌臉上的血色一瞬間消失,顧延章手忙腳亂把棉被拉上來将兩人蓋住,顧薔薇再次關上了門。
商闌突然之間無比害怕,他不是害怕顧薔薇生氣,他只怕她失望。兩人收拾好下樓去,顧延章語氣平靜地跟他媽解釋了一下,商闌咬着嘴唇,什麽都說不出來。
最終顧薔薇也沒有說什麽,自己一個人離開。
商闌只好也離開了,顧延章安慰他說回去找顧薔薇解釋,可是他能解釋什麽,再怎麽解釋都抵不過顧薔薇親眼看到的那一幕。
商闌在家裏坐了一天一夜,手機拿着卻不敢打,因為顧延章沒有主動聯系過他,只是走的時候告訴他讓他等消息。只不過第二天,他還沒等到顧延章的消息,卻接到了顧爸爸的消息。
商闌一瞬間腦門蹦蹦直跳,顫抖着接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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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爸爸語氣平靜地讓他去家裏找他。
商闌趕緊給顧延章打電話,但是電話是王沛安接的,他說顧延章正在錄一個現場節目,至少一個小時之內都接不了電話。商闌躊躇許久,只好戰戰兢兢地去了。
顧爸爸給他打開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什麽都沒說讓他進去,商闌心中忐忑,他根本不知道顧爸爸找他來幹什麽,而且顧薔薇還不在。
顧爸爸讓他坐,自己端着茶杯喝茶,商闌看了他好幾眼,顧爸爸才終于開口道:“你自己說吧。”
商闌心口一跳,嘴裏發苦,顫抖着問:“您讓我說什麽?”
“你和延章。”
其實顧爸爸問這一句,純粹就是因為一條短信,顧延章發信息說,他要告訴他一件事情,有關于他和商闌的,但是得等後天他回來的。顧爸爸回頭問顧薔薇,顧薔薇三緘其口,顧爸爸看似穩重,實則是個急性子,心想你倆問不出來,我還不能問商闌了?于是當即一個電話把商闌叫了過來。
當時,如果商闌能稍微鎮定一下,有些事可能就不會發生了,可是那個時候他太害怕了,無論日後再怎麽後悔也說什麽都晚了。
商闌聽見顧爸爸的話,基本上就斷定他已經知道自己和顧延章的事情了,顧爸爸向來都是很嚴肅的模樣,認識這麽久,就連上次商闌來他家裏吃飯,和他下象棋的時候,甚至和自己親兒子說話的時候,顧爸爸都是很嚴肅的樣子,說話很有力度,讓人辨別不出他是生氣還是高興。
所以商闌只能據實以答,說自己喜歡上了顧延章,是他先追求的顧延章,後來顧延章才不得已答應了。
顧爸爸聽見這話,茶杯轟然一聲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商闌看着他,傻眼了。
顧爸爸極緩慢地轉過頭來,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你、你不知道?”商闌一瞬間就慌了,急忙站起來解釋:“您聽我說,我們……不是,是我的錯,是我糾纏延章的,是我。”
顧爸爸猛地站起來,剛要說什麽,突然喉嚨中發出一聲嗚咽,伸手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急促喘氣,手指顫抖地指向房門,口齒不清地喊:“你、你給我滾……滾!”
“叔叔,你怎麽了?你……”
“滾!”顧爸爸大吼一聲,高大的身體徑直朝地面倒下來,商闌一步沖過去,被顧爸爸沉重的身體壓倒在地,摔在一地的碎碗渣裏。
商闌憋紅了臉,用力把顧爸爸推開,把自己從他身下拽出來,然後急忙去扶他,顧爸爸臉色通紅,手按着心口,說不出來話。
商闌咬緊牙根把他扶起來,顧爸爸卻猛地一用力,商闌被他推倒在一邊的置物架上,那上面擺放着顧延章得過的獎杯,還有一些裝飾品全都掉了下來,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顧爸爸倒在地上抽搐,眼睛翻白。
商闌手指顫抖着去打120,連打了兩遍都是占線,他又去扶他,顧爸爸随手拿起地上摔壞的獎杯砸他,臉色青白紫紅,讓人無比恐懼。
“藥呢?藥呢!”商闌害怕地魂飛魄散,顧不得疼,去摸顧爸爸的口袋,顧爸爸已經說不出話了,眼睛拼命瞪着他,商闌最後在他大衣口袋裏發現了硝酸甘油,他用力撬開顧爸爸的嘴把藥塞進去。
然後用盡全力把顧爸爸差不多200斤的身體背起來,踉跄着往外走,從樓上一直拖到樓下,又從樓下蹒跚到小區門口。小區正門外只有一輛出租車,他背着顧爸爸朝那輛出租車走過去,結果那輛出租車司機聽見聲音看了他們一眼,竟然直接把車開走了。
商闌汗像水一樣地流,拼命大喊,可是遠處的幾個出租車都沒有動。
這時,有一輛剛熄火的私家車,車主剛下車就看見兩人,于是又坐進車裏立刻開車過來,他幫商闌把顧爸爸擡上自己的車,上車的時候還把自己媽媽的速效救心丸拿了一丸給顧爸爸吃了下去。
商闌無比感謝他,抱着已經暈過去的顧爸爸大哭。
車主連闖了兩個紅燈,五分鐘之後将他們送去了醫院。
顧爸爸被擡上推車推進手術室,商闌被擋在手術室外面的時候全身的力氣瞬間全沒了,一下子就倒了下去,護士讓他去休息,他就坐在手術室外面哪裏也不肯去,他把顧爸爸氣成這樣,如果顧爸爸出了什麽事,他哪還有臉面對顧延章和顧薔薇。
開私家車的車主把他們送到地方就走了,商闌甚至沒有看清他的臉。護士跑出來問他是不是病人家屬的時候,他才想起來給顧薔薇打電話。
醫院就在學校附近,顧薔薇很快就來了,手指顫抖着簽了好多個單子。
商闌坐在牆角的地上,顧薔薇難過地坐在他身邊摟住他,商闌大哭着跟她說對不起對不起。
商闌臉頰頭發裏都有血跡,不知道是怎麽弄的,沾了顧薔薇一手都是,她摟住商闌,哭着說:“不怪你不怪你,都怪延章,他要不發信息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孩子別害怕,阿姨不怪你。”
商闌仍然哭,仍然自責。
顧薔薇說:“孩子,阿姨沒有那麽迂腐,阿姨不會歧視你們,也不會反對,我讓延章找對象,盡快結婚,不過是希望能有個人陪着他照顧他,你也看見了你叔叔的情況,我和他爸也不能看着他一輩子,最終我們也都會離開的,不管男人女人,只要有人陪着他照顧他一輩子,我和你叔叔就算走也不會有遺憾的。只不過沒想到今天出了這種事,真的不能怪你。”
商闌哭着說不出話,印象裏他很少哭,更別說像現在這樣,哭得喘不上氣,說不出話。
顧薔薇揉着他的頭發說:“阿姨不反對,只要你們是真心的,阿姨就當多了一個兒子呗,是不是?快別哭了,多大小夥子了。”
商闌自有記憶起,他親媽從來就沒抱過他,他走路摔倒,騎車摔倒,哭着跑回家,杜晨雨只讓他不要哭,告訴他男孩子不能哭,卻連摸摸他的頭發安慰他一句都不肯。
顧薔薇的安慰讓自幼缺失母愛的商闌再也忍不住抱住她大哭起來。
顧爸爸的手術做了好久才結束,醫生對顧薔薇說了很多話,商闌一句都沒聽懂,只聽見了許多關鍵詞,急性心肌梗塞,搭橋,聽見醫生說幸虧送得及時,病人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了之類的。
顧爸爸沒有醒,商闌跟着顧薔薇去病房裏看了他一眼,就急匆匆地跑出來,眼前仿佛還能看見顧爸爸發病時的恐怖模樣。
商闌帶着滿身滿臉的血跑去了商展航的公司,一路上的人都在看他,要不是進門的時候有人認出他是商展航的兒子,保安差點把他轟出去報警了。
商闌失魂落魄地往樓上走,路過商玟辦公室的時候,員工叽叽喳喳的議論聲吸引了商玟,商玟大吃一驚,緊跟着跑上去抓着人問:“你怎麽了?你怎麽搞成這樣?”
商闌沒回答,繼續上樓,一直找去商展航的辦公室,兩人走進去,商展航看見商闌就擰眉毛問:“商闌?你怎麽來了?”
他這小兒子,可從來沒來過公司啊。
商玟急忙把大門合上,說:“爸,小弟受傷了,你看腦袋上都是血。”商展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說話。
商闌看看他爸,又看看他哥,開口說:“我喜歡上一個人,一個男人。”
商玟頓時瞪大了眼睛,商展航怔愣幾秒,起身大步走到商闌身前,沉聲問:“你說什麽?”
“我說我愛上一個男人,我是同性戀。”
商闌剛說完,商展航一個耳光就扇了過來,商闌撞在商玟身上,商玟突然将他推開,仿佛他是什麽病毒一樣。
“商闌,你你你……你簡直就是我們家的恥辱!你個敗類!”商展航指着大門,低吼:“你給我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從今以後不許你說是我商展航的兒子!”
商闌轉身就離開了辦公室,離開了公司。他要的就是這種結果,他不需要他們,只不過有血緣關系,他只是想通知他們一聲。
商闌直接又去了杜家,他不想再隐瞞任何人,顧薔薇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多年鎖住的心鎖,他要把他的秘密告訴所有人。
商闌剛剛走進杜家,就聽見樓上杜振葳沉重的怒吼聲,他腳步遲疑一下,沒有上去,不一會兒淩瑤走了下來,面紅耳赤,應該是剛剛和杜振葳吵了一架。
淩瑤看見商闌吓得不得了,急忙來查看商闌的傷,讓傭人拿藥箱,商闌看了眼樓上,問怎麽了。
淩瑤嘆了口氣,說:“昨天你姥爺閑得沒事,跟着員工去片場轉轉,結果有兩個男孩兒、哎,躲在廁所裏親嘴,正好讓你姥爺見個正着,你姥爺也是,假裝不知道就得了呗,他還給嚷嚷出去了,現在好了,那兩男孩被趕出劇組了。剛才那倆男孩兒還來求你姥爺,跪在地上使勁哭,還是被你姥爺趕出去了,這倆孩子以後在娛樂圈算是別想待了。”
商闌張着嘴,一片震驚,淩瑤給他處理完傷口,他一個人上樓去,杜振葳坐在窗口抽煙,杜振葳極少抽煙,只有生氣或者極煩心的時候才會抽煙。這個時候,就連淩瑤都不會在他身邊待着,杜振葳演慣惡人的一張臉,一個眼神就會讓人以為他要殺人。
“姥爺。”商闌顫抖着走了過去。
“幹什麽?”
“我、我聽說……”
“聽說什麽?”杜振葳幾乎帶着震音的聲音低吼出來,像沉鐘,在商闌腦海中嗡嗡作響,“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幹出這種事,我把你腿打折。”
“你說什麽呢!”淩瑤走上來,對杜振葳道:“你不滿就不滿,你幹嘛對小闌發火,招你惹你了?”
杜振葳瞥過眼睛不說話了,淩瑤把癡傻的商闌推下樓,商闌急忙告辭,不敢再在杜家停留一刻,他茫然往外走,害怕地仿佛世界一瞬間變成了地獄。
電話響了,是顧延章,商闌把電話接起來,聽見顧延章急切地問他在哪。
商闌突然哭了,他不害怕杜振葳把他腿打折,他害怕顧延章會像那兩個男孩一樣,在娛樂圈裏,想捧紅一個人很難,可是要毀了一個人,輕而易舉到只要一句話就可以。
商闌把電話挂斷,給顧延章發了一條消息,“我們暫時先不要聯系了。”
他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和顧延章之間的未來,卻不想從這以後,三年再未聯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