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發髻
發髻
江戶川亂步的性格從始至終都沒變,即便是二十多歲的他也依舊和十三四歲時一樣稚氣,聽了他說話的調子,福澤清葉恍然間似乎又看到了亂步長大以後的影子,“也不算是吧,我是在陳述事實啦。”
“可你剛才說的事情都還沒發生啊。”
“額,那你就當做是預言吧。我看到你的未來裏會有很多同伴。”
彼時兩人已經走到街對面,他不太自然地壓了壓帽子,“都是空話。”
“喂,這個小鬼是怎麽回事啊。”五條悟走過來後俯身打量亂步,從鼻腔深處送出一聲輕哼,“欸,這麽小的年紀就要開始送報了麽?”
“大概是橫濱政府的求職活動補助。為解決激增的失業者及未成年犯罪,針對具有就職意願的未成年人,政府提出補助其活動的失業者對策。”
對先前橫濱出臺的政策有所了解的夏油傑走過來時語氣平緩地解釋。
“噢——所以是提前上崗的意思咯?”五條悟的語氣還是那麽漫不經心。
在身高差的壓迫下,亂步冷着臉退後一步,動作裏透出戒備。
“所以呢,清葉你是和他認識麽?”五條悟偏頭把話頭指向福澤清葉。
“……不認識,只是剛才看到他的信件從郵包裏掉出來了,然後就撿起來還給他。”她說,“又看到他年紀這麽小,稍微有點好奇罷了。”
“這樣啊,那可以走了嗎?也不要打擾這位小郵差送信嘛。”他點點頭。
福澤清葉掃了亂步一眼,收回目光,“噢,那走吧。”
等三人走後,被五條悟用戲谑的語氣稱呼為小郵差的江戶川亂步在翻找下一份信件時,發覺到郵差包裏似乎多出了什麽。
嗯?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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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出來一看,是一盒包裝精美的喜久福,還是紅豆口味的。
他朝着三人逐漸變小的背影看去。
——“那你就當做是預言吧。”
那他就姑且把她的話當做是預言了。
*
等回到高專整理戰利品的時候五條悟才發現自己的一盒喜久福不翼而飛,問起是誰偷吃的。
實際上把它偷偷送給了亂步的福澤清葉:……啊,可能是落在列車上了?
“怎麽可能落在列車上嘛。”他一臉不相信。
“比起糾結這個,還是先把任務總結報告給寫了吧,別又等到正道來催。”回高專以後就直接去洗澡的夏油傑換下黑漆漆的校服,套着件寬松的藏青色睡衣,趿拉拖鞋走到舍樓底層的大廳。
五條悟長嘆一口氣,背脊靠在沙發裏,仰頭看向天花板,雙臂交疊放在腦後,“每次任務之後都要總結真是麻煩死了,更何況這次的任務就是小兒科唉。”
這種話從別人口中說出無疑是在裝逼,但說話對象換成五條悟就變得十分合适。
“仔細想想,和硝子那樣也挺好的,起碼不用寫無聊的總結。”他說。
“總結不僅是對這次任務的總結,也是對自己能力的總結。”夏油傑在另外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估摸着他剛洗過的頭發只吹得半幹,一兩縷發梢還在滴水,“這也是很重要的。”
“啊——我當然知道,這點很簡單啊。”他頓了頓,扭過頭沖着夏油傑露出自信笑容,“因為我們是最強的啊。”
“就算的确是這樣,但最強和不寫報告也沒有聯系哦。”已經開始敲鍵盤碼總結的福澤清葉好心提醒。
五條悟索性翻過身,臉頰貼着沙發椅背,半陷入其中,“那清葉直接幫我寫不就行了嘛。”
無疑是在撒嬌了。她敲鍵盤的手僵住。
摘掉墨鏡的五條悟那雙漂亮眼睛也露出,此時撒嬌起來就和大型貓貓無異,他對自己的容貌也非常有把握,乘勝追擊地問,“可以吧?”
可惡,原來五條悟你這麽會撒嬌的嗎??
福澤清葉猶猶豫豫着要不要答應,夏油傑開口,“這種事情就不要麻煩別人了啊。反正按照你以前的套路來寫也不是不可以啊。”
見自己撒嬌未果,五條悟不滿撇嘴,“那多沒意思啊,正道又要追在後頭滿學校的大喊‘五條悟你給我好好寫報告啊!’。”
雖然但是,還是心疼夜蛾老師一秒。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把一大半的總結敲完後,福澤清葉抱着電腦起身。
“你幹嘛去啊?”五條悟出聲。
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變得這麽黏人了,就像貓貓一樣甩不掉,已經走到轉角的福澤清葉回過頭,澄澈的杏眼裏含着些許不解,但還是老實回答,“去洗澡。”
“噢。”
等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連同清淺的足音也完全消隐後,一直低頭看書的夏油傑頭也沒擡,“所以你覺得他有問題?”
“誰?那個郵差?”沒再刻意撒嬌的五條悟完全冷淡下來,經由夏油傑這麽一提,才微微皺眉回憶一遍那個少年的模樣,“那個父親是刑警的孩子?如果沒記錯的話,名字是叫江戶川亂步吧?”
什麽叫做“如果沒有記錯”,他分明就是仔細調查過江戶川的信息。
恐怖的洞察力,在察覺到福澤清葉對他的不尋常後,立刻警覺地開始調查對方的信息。
怎麽看都像是死死銜住獵物脖頸不然任何人靠近的獵食者啊。
只不過夏油傑把這些話都埋藏在心裏,他是曾經窺見過五條悟瘋子的一面,盡管用瘋子來形容友人顯得不是那麽恰當,但他在看到的第一眼,腦子裏跳出的詞就只有——“瘋子”。
“啊,是啊,他的名字是江戶川亂步。”更确切一點的是一場咒靈事故中的幸存者。他的目光在字與行間滑動,用手翻過一頁,“你覺得有什麽問題嗎?還是有什麽讓你在意的嗎?”
“當然有啊——”五條悟說。
只一眼,只是看到他和福澤清葉靠近,內心就會止不住的顫抖,分明是該屬于自己的,卻被人觊觎的感覺可真不好。
“算了,還是放到以後再說吧。”五條悟懶洋洋地站起來。
*
洗完頭洗完澡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情了。怕冷的福澤清葉翻出薄款的冬季睡衣,淺粉色的布料上印着許多Q版兔子。吸飽水的拖鞋踩起來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一步一個濕腳印。
咚咚咚——
門被敲響,正準備吹頭發的福澤清葉拿着電吹風朝門口走去,打開門一看,是同樣頂着一頭濕漉漉頭發的五條悟。
“要去吃晚餐嗎?”他問,水滴在他肩頭泅出一片深色。
“等一下吧,你洗完頭都不吹頭發的嗎?”
“這倒無所謂。”他說完還跟着聳聳肩。
福澤清葉把門又打開幾分,即便是最強咒術師,在某些方面也是幼稚得和小學生有的一拼,她指了指自己書桌前的椅子,“你去坐那。”
達成目的的五條悟從善如流地坐到書桌前,開始打量她的書桌。
“你稍微等等,我去拿毛巾。”她轉身去浴室找其他幹淨毛巾,走回到他的身邊時他的腳邊已經多出一圈水漬,全是發梢滴滴答答的水。
他像是存心不然她好好擦頭發,眼睛一眨不眨注視她,看得她有些不自在。她索性把毛巾直接蓋在他的頭頂,遮去那雙叫人心煩的眼睛,動作輕柔。五條悟天生麗質不假,就連發質也十分優秀,這麽一番揉擦下來也依舊柔順。
打開電吹風,少女柔軟的手指穿梭在白色發絲間。洗發露殘留的香氣經過熱風的烘吹愈發濃郁,味道萦繞在鼻端。
表面上面無表情吹頭發的福澤清葉內心活動并不那麽平靜。
居然是白桃味道的。
還挺香的。
給五條悟吹完後,她正打算自己吹頭發,少年修長白皙的手指勾住她的手腕,引得她垂眸看去。
“就讓我來給清葉吹頭發吧。”說着,他露出個笑容來。
嗯??
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被推着坐到椅子上,五條悟拿起木梳把稍顯淩亂的頭發順通,再細細吹幹。
還是頭一次被除了理發師以外的人吹頭發……
福澤清葉身形僵住,背脊不由自主地繃直,看得五條悟輕笑出聲,拍拍她的肩膀,“喂喂,這位同學,現在可不是上課時間啊。”
“我當然知道啦——”她悶悶地說,不自覺地敦促,“快點吹完吧。”
“好喔。”
等頭發吹得差不多幹了,他突然問:“上次我給你的簪子呢?”
“放起來了,怎麽了嗎?”還真別說,五條悟就連吹頭技術也是一流,如果不做咒術師去當發廊小哥也不是不行啊。
“拿出來吧。”他又用梳子順了順她的頭發。
她從抽屜裏拿出簪子,盒子剛剛打開,他就伸手抽走簪子,接着又整把抓起她的頭發,動作靈巧,幾秒後她只聽見他說,“不照照鏡子嗎?”
所以……他剛剛是在替她盤發嗎……?
滿肚子問號的福澤清葉走到浴室,在碩大的半身鏡前背過身,用眼角的餘光瞥到簡單的發髻,以及綴在其中的簪子。
“只是去吃晚餐的話,也沒必要這麽隆重吧……”雖然真的很漂亮。
五條悟倚在浴室門框邊,“但很漂亮啊。”
漂亮是漂亮,但仔細一看,這發髻有些像簡化版的夫人發髻。
“是不是不太合……”
“好啦好啦,去吃晚餐吧。”五條悟打斷她的話。
走出門時兩人撞上了正巧也出門的夏油傑,後者的目光落在她的頭發上時詭異的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