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方奇譚

第2章 -009

006-009

006

在與那天相似的傍晚。

依舊是漫天的紅霞。

神原凪笑着在高杉晉助面前把血制的刀刃收回，在那瞬間之後，她又變回了那個無害純良的模樣。

一雙金色的眸子噙滿了笑意，溫柔得有點虛幻。

但高杉晉助還是忘不了她坦言自己“不是人類”的瞬間。

這叫他充滿警惕地站在原地，沒有往前。

“怎麽了，晉助君，你覺得害怕嗎？”

“那倒不是……”

他下意識回答，後來，又因為自己肯定的答案而吓了一跳。

對啊，他為何不害怕初次接觸的“非人生物”？

高杉晉助愣了愣，又看見神原凪已經轉回身去，再蹲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他記得那是怪物消逝之後留下來的石頭，這回看她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撿起來收好，那到底是什麽呢？

更多的疑問在與女孩重逢的一刻紛至疊來。

高杉晉助霎時間有些急躁，想着自己本來就是得到松陽老師的鼓勵而來的，假若此刻光是因為女孩“不是人類”就吓得屁滾尿流地逃跑，他也實在太沒志氣了。

而假若這事要被坂田銀時知道，他肯定也會恥笑他。

于是，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叫那個留着一頭紫發的小少爺，鼓起勇氣就走到神原凪的身後，蹙着好看的眉頭喊了她——

“喂，你……”

高杉晉助與女孩金色好看的眸子對上——近距離望着她那張無可挑剔的娃娃臉，除了親戚以外就幾乎沒有任何主動向女孩搭話經驗的他，心情不免緊張。

“既然不是人類，那你到底是什麽？”

……

007

——既然不是人類，那你到底是什麽？

——唔，或許是妖夢吧。

當神原凪這樣回答的時候，高杉晉助俊俏的臉龐無異又多添了一個問號。

什麽是或許呢？她自己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嗎？

他禁不住吐槽，而看他終于放松下來，神原凪又禁不住抿唇輕笑，并且将自己的身份娓娓道來。

“因為我的父親是妖夢，母親是一個人類啊。他們結合之後把我生下來，這樣的我應該算是半人半妖吧？”神原凪微笑着。

高杉晉助有些無奈地聽着神原凪的解釋，然後又多少因為她“半人”的身份而增添安全感。他半垂着眼簾，又在夕陽底下追問少女：“那你剛才使用的血是你說的‘妖夢’的能力嗎？剛才那個怪物是什麽？”

“……是呢。假若要解釋的話，或許要用上好長的時間。”神原凪脾氣很好地對高杉晉助溫柔微笑：“你要聽嗎？”

“當然要……要聽。”高杉晉助有些受不住女孩那個好看又溫和的笑容，在近距離看着她笑，高杉晉助又緊張得有了一瞬的結巴。

但即是他是這樣的沒出色，神原凪仍是沒有嘲笑他，反而是細心地解說。

她說，這個世界存在着名為妖夢的生物，那就像是古代流傳至今的《百鬼夜行》當中的妖怪那樣，妖夢是一種不被一般人看見、擁有各種各樣種類的怪物。

說是妖怪也好、妖夢也沒關系，反正他們就是一種存在于世間、卻并非人類或一般動物的生物。

而就像是《百鬼夜行》或是中國的《聊齋》裏頭說的那般，妖夢或妖怪當中有好有壞，有的對人類無害，有的卻會主動為人類的世界制造麻煩——所以，一些擁有靈力的人類……她叫作異界士，就會以殲滅壞妖夢以保全一般人為生。

“異界士的存在說起來就像是日本古代說的陰陽師安倍晴明，大家都在用着各自的靈力去保護一般人，而我的母親是擁有罕有靈能力的人類…她能夠操控血液、改變血液的形狀并且殲滅妖夢，她的血也能對妖夢構成傷害。”

神原凪說起這句話來的時候，又在高杉晉助面前小心翼翼地解開了繃帶，展露出她手掌心那個永不愈合的創口。

她從中變化出血制的小型刀刃，又幻化出巨大的鐮刀。

那些都是她用來讨伐妖夢的武器。

“而和傳說中的妖怪故事稍微不一樣的是……妖夢在被殲滅之後會變成像這樣的小石塊。石塊根據妖夢的稀有度和讨伐難度擁有不同的價值，假若把石塊交給鑒定師的話能夠換來金錢。”

神原凪垂眸解釋着，又再小心翼翼地把小石塊放進她的錦囊當中。

而他垂眸望了眼那個鼓鼓的包，想來裏頭應該放了許多的妖夢石吧？

像剛才那樣的戰鬥，對神原凪來說肯定不是第一遍。

高杉晉助望着面前的女孩，她的表情總是那樣安靜平和，讓他看不出來她的真實想法。

但在聽完她的解說之後，高杉晉助的內心又産生了一個疑惑——

“你說你母親的血液能夠傷害妖怪，而那個能力又繼承到你身上，但你同時也是妖夢，那麽你在使用能力的時候不會矛盾嗎？反噬之類。”

“……會哦。”神原凪嘴角上揚，茶色的長發在風中輕拽。她一雙金色的眸子相當柔和，就像她說的不是這麽可怕的事情，而是相約他去喝茶那麽簡單的事情一般。

但她就是在說那麽殘酷的事情——對他毫不掩飾地坦白。

“但比起母親那能夠殲妖的血液，我從父親處繼承的血脈更為強大——我的父親是相當強大的妖夢，到底有多強大，我或許難以向你解釋。總而言之，每一天每一刻，那兩股相沖的血脈也在我的體內互相排斥。”

“所以他們為何要把我生下來呢？真讓人搞不懂。”

神原凪垂眸下去，嘴角始終挂着的一抹笑，叫高杉晉助難以判斷她的心情。

所以他也只得傻傻地看着神原凪，直至許久之後，她輕聲地提醒她——

太陽快下山了，讓他趕緊回家。

……

008

明明是為了解謎而去找的人，但結果找到之後，高杉得到的卻不是什麽答案。

反而是更多更多的疑問。

這都讓他有些絕望了。

自然而然的，這也搞得他上課無法專心，并再次吃了來自松陽老師的暴栗。

理所當然還有來自豬朋狗友的嘲笑。

“哈哈哈高杉你最近腦袋不夠用了嗎？怎麽老是挨揍？”

“不是假發，是桂！”

“好了，沒人想知道你叫什麽。”

銀時相當嫌棄地把那個留着馬尾辮的男孩退走，畢竟這個回合，他只想專注嘲笑頭上腫了一個大包的高杉晉助。

而高杉氣得不要不要的——想來他從來不會拒絕來自銀時的挑撥，就反手抄起私塾的拖把就與銀時在教室裏頭展開一輪舍生忘死的追逐。

“喂！松陽老師明明說了不能打架的！”

“閉嘴假發！我今天就非得要給銀時揍個跟我同款的腫包！”

“喂怎麽連你都喊我假發了！”

桂小五郎覺得尊嚴要被這兩個渣宰毀得一幹二淨了，氣呼呼的也抄起家夥追上去——直至私塾裏的其他同學都覺得絕望，然後喊來吉田松陽，再……

咚！咚！咚！的給三人一人補了一拳。

少年三人：……

……

009

如是者，在中午一輪大混戰之後。

三個總是混在一起的男孩就一起被留下來打掃私塾。

這可算是追加懲罰了。

“這都怪銀時……”

桂小五郎眼神哀怨地用抹布擦着大家的桌子，而此時頭上已經頂着兩個腫包、看起來就像中國娃娃的高杉晉助翻着白眼，又不情不願地撸起袖子開始擦地板：“啧，為什麽我要在這裏做這種事？”

至于坂田銀時，也是因為剛才準備翹掉懲罰而同樣被揍成中國娃娃，此刻也是滿臉土灰地用粗糙的手法為大家修理課本：“都怪笨蛋杉才對。”

“哈啊？！”高杉晉助抽了抽嘴角，正想要和坂田銀時吵架，頭上兩個腫包又适時地隐隐作痛，雖然意難平，但身體無法再承受來自松陽老師第三擊的他也只好回歸沉默。

三個年僅十歲的少年默默地各自堅守着自己的角落，氣氛是吵架過後必定會有的尴尬。

直至銀時把一半的課本修理好、桂把一般的桌子擦好、以及高杉把一半的地板洗幹淨之後……

那個不要命的銀發死魚眼少年忽而挖着鼻孔笑着打破沉默。

“……吶，要不我們現在就開溜？我聽說今晚村子裏還會舉辦祭典來着。”

他的笑容狡黠奸詐，而桂正打算反駁銀時的自殺行為，那個早已厭倦擦地板工作的高杉晉助，嘴角也在同時間上揚。

于是，他和坂田銀時只交換了一個眼神，動作就相當利索地沖上前把那個還在嚷嚷的桂小五郎直接逮住，先是用手帕塞住他的嘴巴，下一秒就二人合力把還在反抗的桂給扛着從窗戶帶了出去！

“唔……！”

“喂你知道嗎假發——”

“你跟着我們兩人出來，你現在就是共犯了！”

坂田銀時與高杉晉助嘴角笑容嚣張。

而直奔向夏日祭典的三個少年當時還不知道，這一天，竟會成為神原凪加入私塾的契機——

……